《罗浩罗雨霖》第595章 众妙之门

    钟会解碑成功后便无踪而去,只留下句先走一步。在人们眼中,罗浩此时的身影未免显得有些落寞,虽然他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人们看着他微嘲想到,皇石陵的石碑果然是公平的,没有人能够永远幸运。
    有人说这样还不足够,还想在罗浩的伤口上撒把盐,碑庐前那名曹溪亭书生望向他,冷笑道:“师兄离开前那句话的淡然,在我看来却是有些过于自谦,虽只是先走了一步,但这一步迈过去,相差何止千里?”
    这句话是在嘲讽罗浩,却也带到了苏伯陵,东方瑾剑眉微挑,便要发作,不料还是没有抢过姚十三。他看着那名曹溪亭书生嘲弄道:“不得先走一步?他准备走去哪儿?去投胎吗?这么着急。”
    那名曹溪亭书生闻言大怒,纪晋的脸色也瞬间阴沉起来,手指微僵,险些扯掉一根胡须。
    年光先生和其余几名碑侍从人群外走过来,看着唐姚十三沉声喝道:“休得无礼!若再如此,谁也护不住你。”
    姚十三看着他冷笑道:“昨天夜里便说过,打又不能打,你能拿我怎样?”
    年光先生肃容道:“我等碑侍,有维持观碑秩序之责,如果你再胡闹,我自会传书朝廷,提请把你逐出陵去!”
    要杀死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指着身旁的罗浩道:“真是一群看碑看糊涂的老家伙,你知道他是谁吗?皇宫之上,万众之前,焱皇陛下牵过他的手!在比试的时候,陛下还曾出手相助,提请朝廷?朝廷会听你的,我把脑袋割了给你!”
    年光先生闻言大怒,喝道:“未央宫若真如此护短,我定要去问个道理!”
    姚十三亦怒,大声喝道:“我看你该去问问,朝廷每年三分之一的钱是谁给的!你能在皇石陵里混吃等死这么多年,全赖有我家供养!你不依吩咐护着罗浩,不依利益护着我,却要替别人出头,还来吓我,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年光先生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想要训斥几句,最终却是怒拂双袖,就此离去。碑庐四周一片安静,无论是今年入陵的新人,还是往年入陵的旧人,都怔怔地看着姚十三,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因为钟会率先解碑,姚十三的心情极为不好,看着众人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人啊!”
    “北斗姚家……真的这么有钱吗?”
    东方瑾几人对视无言,他们都是苦寒出身,书斋的修行岁月又极为清苦,即便他们是备受宠爱的关门弟子,自幼被古池养大,也没有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是很难想象世间真有这种人。在金钱方面,书斋的少年们真的很没见识。
    “说起来姚十三这么有钱,而且气焰向来很嚣张,为什么却不是特别让人讨厌?”青一色有些不解问道。
    东方瑾想起当初在未央宫,青矅十三司和圣女峰的少女们看着姚十三那般狂热,或者便是这个道理,只是当着师弟的面却不便承认。
    今年没有出现第一天便解开照晴碑的绝世天才,也没有人能够在第二天解碑成功,但钟会在第三天清晨便成功解碑,已经算是相当不错,此时那些往年进入皇石陵的观碑者,已经知道罗浩和苏伯陵的身份,知道他们便是今年的首名与第二名,而且陵外的议论早已传到此间,二人的名声极响,自然极为引人注意,二人到此时还没有办法解开第一座石碑,难免引来了一些议论。
    “弄梅后,敢称通读道藏的便是这二人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一名曹溪亭书生比了下去。”
    “传闻每多不实,什么通读道藏,此时看来,只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观碑者们去各自的碑前参悟,照晴碑碑庐前人群渐散,山林渐静。罗浩走到碑庐前,看着那座黑色的石碑,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问道:“他是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难道石碑的后面是个世界?”
    姚十三等人看他观碑不语,以为他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哪里想到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由无语。
    苏伯陵道:“这些石碑是神界的碎片,如今散落在真实的世界里,空间已然湮灭,这些碎片之间却能相通,也可以理解为,一座碑都是一扇门,但这扇门无法通往别的地方,只能通往别的门,也就是别的石碑,而且碑与碑之间的顺序永恒不变。”
    罗浩道:“原来如此,难怪都皇石陵只有一条路,可是,神界石碑怎么判断观碑者手里的钥匙是对的?”
    道藏里没有记载如何从一座石碑到下一座石碑,那些曾经观碑悟道的前贤们在记录陵里的日子时,也没有提到过这些细节,因为在修道者看来,这些都是常识,根本没有必要讲述。
    苏伯陵道:“石碑不能解,石碑本身就有很多神奇或者难以理解的地方,如何判断对碑文的解读是否正确,这一永远不能由修道者自己判断,观碑者或是旁观者都不行,只能由石碑自己判断。”
    “自己判断?”罗浩不解,重复了一遍。
    苏伯陵道:“观碑者与石碑接触,若石碑觉得你懂了,你便是真的懂了。”
    罗浩想起道藏里那句关于天道的著名描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石碑碑如果是门,门后会有一个怎样的众妙世界呢?见他在碑前若有所思的模样,姚十三等人继续无语。
    钟会已然解开了第一座石碑,他感兴趣的却还是这些旁枝末节,难道他不着急吗?
    “啊!”罗浩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道:“我得赶紧回去。”
    姚十三吃惊问道:“什么事?”
    罗浩有些着急,道:“你急急把我拖了出来,我都忘了灶上还烧着水,这要烧干了可怎么办?”
    看着山道上罗浩的匆匆身影,姚十三有些莫明所以,狼也同样如此,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疑惑,默然想着,莫非罗浩是想逃避些什么?只是想着这一年来的风风雨雨,罗浩怎么也不像这样的人。
    苏伯陵收回望向山道下方的目光,不再想罗浩的打算,对东方瑾等四位师弟道:“昨夜只让你们看了关忆北前辈的笔记一段,因为不想你们分神。看过笔记后,你们就应该知道,可以从很多角度解读石碑,那么你们是怎么想的?”
    东方瑾略一思忖后道:“关忆北前辈笔记里,仅照晴碑便留下了十余种思路,仔细琢磨,其实都极有道理,只是我们还是习惯取碑意而动魂识,再给我些时间,应该便能解读完这座碑。”
    夜子墨两兄弟和东方瑾也是相似的说法,苟寒食却道:“如果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把关忆北前辈笔记里的那些思路或者经验尽数忘却,或者便可以解碑。”
    说完这句话,他很自然地想起昨夜与罗浩的交谈,在他看来,罗浩分明很清楚这其中的道理,才会选择于变化之中寻真义的崭新思路,只是这种解碑的方法未免也太新了些,想要开创新路,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东方瑾等人听着他这句话,有些吃惊,静下心神后才隐约明白师兄的意思,走到碑庐前,各自寻着稍平些的地面坐下,看着檐下那座幽黑的石碑,开始静默不语,将关忆北笔记里的那些字句尽数落于碑上,然后渐渐驱出脑海。
    姚十三和狼也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过去。数十名今年才进入皇石陵观碑的三甲学子,也都盘膝坐在了碑庐前,只有苏伯陵站在远处,看着远山平静无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缓慢地流逝,碑庐前始终寂静无声,庐畔树上挂着的那盏油灯,不知何时被人收走了,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的树枝,在春风里轻轻摆荡,不时向碧空里微弹数分,偶尔有青叶从枝头掉落,随风飘至庐前。
    青一色忽然睁开眼睛,拾起落在瘦削肩头的一片青叶,然后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后,向碑庐里走了过去。
    住在关忆北留下的草屋里的他们,是观碑学子们最关注的对象,不然也不会有草屋八子的称号,先前那片寂静的时光里,不知有多少双目光不时落在他们的身上,见着青一色似乎有解碑的意思,安静的庐前不禁微有骚动。
    钟会是第一个解碑者,所有人都很想知道,谁会第二个解碑,绝大部分人都认为那个人会是苏伯陵,因为罗浩不在场间,那么再往下数应该便是狼也,又或者是修道岁月相对更长些的夜子墨兄弟,没有人想到,竟然会是年龄尚幼的青一色。
    青一色走到照晴碑前,回头向碑庐外望了一眼,稚嫩的脸全是不确信的神情。
    苏伯陵站在远处一棵松树下,没有说话,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于是,青一色也笑了起来,不确信的神情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喜悦。
    他向着照晴碑再走一步,然后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放在了碑石的边缘上,没有触到碑面上任何线条。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