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罗雨霖》第594章 第一个破境者

    纪晋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后，明显是在替他护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境界高深的槐院前辈，今日的脸色异常苍白，似乎消耗了极多灵力。
    罗浩的眉头微挑，隐隐猜到某种可能。
    碑庐前忽然响起汩汩的水声，这里没有瀑布，也没有清泉，这道声音来自钟会的身体。水声越来越响，仿佛将要沸腾。
    不过，罗浩没有看钟会，而是望向了纪晋。
    一夜时间，钟会便要越过灵魂境巅峰的门槛，其中必有缘由，纪晋苍白的脸色，或者便是由此而来。便在这时，纪晋也望向了他，眼神很是冷淡不屑。
    在皇石陵里观碑悟道，是修行者提升境界最快的途径，无数年来这一早已得到了证明。在这座青林覆盖的山陵里，观碑者破境是很常见的事情，破境到地魂境都偶尔会发生，更不要说破境到灵魂境巅峰。
    按道理来说，钟会就算一夜破境，也不至于引起如此大的动静。就连那些皇石陵里的旧人、甚至人群外那数名前辈碑侍的神情都很认真——钟会如果成功，便是今年新入陵者里第一个破境的人，虽然有别的原因，但他只看了皇石陵的第一座碑，境界实力便能得到如此大提升，明他的悟性天赋着实非常优异。
    罗浩没有与纪晋对视太长时间，望向碑庐前盘膝而坐的钟会，看着缭绕在他身周的雾气，听着他身体里响起的越来越急的沸水声，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夜钟会还没有找到解碑的方法，更不要看到破境的可能，为何一夜时间过去，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昨夜钟会在碑前坐了一夜，听闻……纪晋前辈也守了他一夜。”几日不见的周川宁从林畔走到他和姚十三的身边道。
    罗浩微微蹙眉，想起关忆北前辈笔记里提到过的一件往事。二十余年前，曾经有位出身天道院的碑侍，用了某种方法帮助一名入陵观碑的天道院学生成功破境。他望向纪晋苍白的脸，心想难道昨夜此人竟是不惜耗损极大灵力与心神，强行传功给了钟会？
    “我也想到那种可能，只是……未免太浪费了些。”苏伯陵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在想些什么，道：“纪晋前辈至少损耗了一半的灵力，但钟会只能维持半日时间，时辰到后，那些灵力便要散于天地。”
    罗浩道：“但有些感悟可以留下来，不同境界时，眼中的碑文自然不一样。”
    苏伯陵头道：“如果只是强求解碑的速度，这般做倒确实有些道理。”
    碑庐前有些人注意到罗浩的到来，看着他与苏伯陵交谈，神情微变。
    在旁人眼中，他们这番讨论过于平静甚至冷静，根本没有着急的感觉。有人则开始替他们急了起来。姚十三和狼也静静看着罗浩，东方瑾四人静静看着苏伯陵，都没有说话，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楚——你们两个人得抓紧些了。
    周川宁道：“破境后再成功解碑，如果钟会真做到了这一点，你们草屋八子难免会有些尴尬。”
    罗浩怔了怔，不解问道：“什么草屋七子？”
    周川宁看着他们八人道：“你们八人在今年考生中最受人瞩目，入得皇石陵后便一直住在草屋里，有人总觉得你们刻意与众人分开，有人觉得你们清傲难以接近，不知道谁开始这么叫，已经渐渐流传开了。”
    姚十三微傲道：“让他们嫉妒去。”
    东方瑾面无表情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过脸去，同声道：“但我们可不是一路的。”
    可笑的争执并没有改变碑庐四周的气氛，那些望向他们八人的目光依然情绪复杂。
    罗浩清楚，纪晋用一夜时间，强行护持钟会破境，就是要让他比自己和苏伯陵更快解碑。姚十三昨夜引用的焱皇陛下的那些话，本质上没有任何意义。谁能成为今年考生当中第一个解碑的人，那就是最大的荣耀。
    便在这时，碑庐前又有变化发生，纪晋轻掠来到钟会的声音，断喝一声令他醒来，将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右手化掌而落拍在他的背上。
    苏伯陵神情微凛，道：“曹溪亭的济天丸？”
    罗浩不知道济天丸是什么，但碑庐前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听到苏伯陵的话后，不禁微微色变，心想曹溪亭居然将如此珍贵的灵药用来助钟会破境，可以看出曹溪亭对这名少年书生如何重视，而纪晋想要罗浩等人受挫的渴望又是多么强烈。
    钟会服下那颗药丸，又得纪晋以灵力相助化药，不过瞬间，脸色便变得通红一片，下一刻，脸色又回复如常，弥漫在他身周的那团雾气也随之浓淡，然后如烟归山岫一般，缓缓地回到他的身体里！
    一道纯净至极的气息，在碑庐之间出现。
    树梢上挂着的那盏油灯早已熄灭，此时忽然上下摇摆起来，不知何处来了一场清风，照晴碑四周的花草随之而偃。
    钟会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缓缓转身，望向碑庐四周的人群，只见他的目光幽静一片，比起平日里不知添了多少深意。
    一名槐院曹溪亭大喜道：“恭喜师兄破境！”
    旧年入皇石陵观碑的人群里也响起议论声，有人道：“曹溪亭底蕴果然深厚，佩服佩服。”
    钟会很平静，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狂喜的神情，也没有一丝骄容，他向着碑庐四周的人群揖手行礼，举止之间，意态从容。
    有旧年观碑者赞道：“虽有外力，终是自己的境界，观首碑而体悟破境，确实不俗。”
    “多谢师叔成全。”钟会转身对着纪晋长揖及地，诚挚道。纪晋苍白的脸色上现出一丝潮红，轻捋短须不语，很是满意。
    正如人群议论的那样，如果钟会不是自身天赋悟性极佳，那么就算他损耗灵力，也无法做到眼下这幕。碑庐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因为钟会望向了山道来处，罗浩和苏伯陵正站在那里。
    当然，人们认为他无法与罗浩和苏伯陵相提并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境界差异，罗浩和苏伯陵都是灵魂境巅峰，他只是中期，依然还差着最重要、最遥远的那步距离，他理所当然只能被无视。
    而今天，他终于成功到达巅峰。碑庐前的人们，看着他望向罗浩和苏伯陵，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
    “对战后，凌烟阁的点苍榜没有改榜。因为三甲的考生都会进入皇石陵，在这座山陵里，会有无数造化，也会有无数挫折，有的考生在对战里名次极后，入得皇石陵后，却能如龙一般直上青天，有的考生在对战里表现极好，入得皇石陵后，却只能枯坐庐前，对着这些石碑长吁短叹，空耗时日却无半增益，曾经的位次不再有任何意义，一切只看现在，所以凌烟阁会在人们离开皇石陵之后，再做改榜。”
    钟会看着罗浩与苏伯陵道：“入陵前，世人皆道我不如你二人，幸运的是，我终究觅到了自己的造化。昨夜你对我说，能不能解碑与我无关，我与你不熟，为何失望，我想的是，如果你再不跟上来，出陵后，你或者连成为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那真的会很让我失望。”
    罗浩沉默不语，苏伯陵平静如常。
    姚十三冷嘲道：“不就是灵魂境巅峰吗？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是灵魂境巅峰了，你的这般傲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到达地魂了呢。”
    这话确实极有道理，钟会即便破境通幽，也不过刚刚追上苏伯陵和罗浩，哪有底气出这样的话来。
    钟会没有理姚十三，最后看了罗浩一眼，道：“不管怎么样，我要先走了一步了。”
    那两名曹溪亭书生闻言，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兴奋不已，大声道：“恭送师兄！”纪晋依然轻捋短须不语，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盛。
    即便是人群外围那几名碑侍，都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说完这句话后，钟会便向碑庐里走去，直到来到碑前，伸出右手，落在了石碑表面的那些线条上。一道清光出现，一阵清风徐来，梢头青叶簌簌作响。
    钟会的身影消失不见，见着这幕画面，今年才进入皇石陵观碑的新人们忍不住惊呼连连。
    以前便进入皇石陵观碑的人则是对此视若无睹。是的，神界石碑被解开了。
    今年入陵的考生里，第一个解读石碑成功的人出现了。
    不是苏伯陵，也不是罗浩，是曹溪亭钟会。他此时应该已经站在了第二座碑庐的前面。清风渐静，照晴碑前亦静，场间一片安静。
    人们下意识里再次望向苏伯陵和罗浩，尤其是望向罗浩的那些目光里，有着很多情绪。
    正如姚十三先前说的那样，很多人都在嫉妒所谓的草屋八子，当然最被嫉妒的对象，还是以往曾经藉藉无名，却在对战里突发光彩的罗浩，看着他，谁不会暗中酸涩不甘？
    这些人以往对他有多嫉妒，多酸涩，此时望向他的目光里便有多解气，满是刻意的同情与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