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布兰登》第52章 人之已老

    除了寿命几乎无限的真龙，亚龙也有着远比大多数真兽漫长的生命。只有变异真兽，才能超越极限，打破这个规律。
    两头变异豹龙的出现，意味着拓姆图村不尽早把他们赶走，这两尊门神会把村子永远变成“世外水乡”。
    拓姆图村长这两天过得很不容易。他既当儿子又当爹，还得为村子操心。卓戈卧床，淘若吉下落不明，卡奥想把两支猎龙人队伍组合到一起，展开猎豹行动。无奈双方见面就吵，谁也不肯让步，他只能像个传声筒似的两头跑——而且是从村子这头到那头——看得村民都替卡奥累得慌。
    自从康坦德出现，老汉特就开始疯。为避免两队猎龙人还没开始猎豹，先把对方猎杀了，卡奥只好把他们尽量分开。即便如此，固执的龙人合一老大，始终不肯跟康坦德出现在同一张桌子前。
    “汉特老师，如果你看那家伙不爽，我们出去就把他干掉！反正只有他见过豹龙，要去猎豹他肯定不能赖在村里。”
    “维拉，不要乱出主意。”布兰登冷静地劝告。
    龙人少女撇撇嘴。
    “维拉你杀过人？为什么？”拉伯瑞有些惊讶地看着徒弟。
    “是的，在以前的村子，为了保命。”
    “噢，原来是这样，倒也合情合理。不过维拉，你要记得我们是猎龙人，不是杀手。”
    “我当然记得，但是老师，这次猎豹行动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你们先出去吧。”
    听到拉伯瑞的话，年轻人都退出了老汉特的房间。
    “老大，你准备就这样一直喝着酒啥也不做？”
    “拉伯瑞，换做你呢？”
    “我以前说过了，康坦德跟大姐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如果不是他引来那头野猪龙，我老婆怎么会死！我的脚怎么会断！”
    勒贝尔叹了口气，直言道：“老大，当时的康坦德也不过是个刚入行的新手。他那会完全被吓懵了，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猎场就在旁边。事后他没跟你道过谦吗？现在猎龙人背后偷袭、故意引怪伤人的事情还少吗？又有谁道过谦？可你在康坦德登门后是怎么做的？”
    皮斯托克眼看不妙，急忙劝阻：“勒贝尔，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难道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带进坟坑？”
    “勒贝尔！康坦德给你了什么好处？你居然要为他说话？那混蛋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吗？”
    “史东，你加入的晚，康坦德最初是个怎样的年轻人你并不清楚。汉特，在那次意外发生前，康坦德跟你儿子是最要好的朋友，你不也想收他做徒弟吗？康坦德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你当初动用除了违背原则之外的一切手段报复他，间接害死了他们一家的所有男人，留下那个年轻人独自忍受着生不如死的一切？”
    “勒贝尔。你，今天就是要指责我造成这一切的吗？”
    汉特语气不高不低，就像一头隐蔽等待扑击的龙兽！他那独眼后面，仿佛燃烧着一座快要炸开的炉膛！
    “我不想指责谁。咱们中间最年轻的皮斯托克，过了今年也六十了，而我年龄最大。我不知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进山，也不知能否活着走出去。所以我想趁还有机会，把所有藏在心里的话都跟老伙计说出来。汉特，大姐的死，逼疯了你和康坦德两个人，如果她还活着，会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吗？”
    “哎……”皮斯托克发出一声颓然长叹。“各位老朋友，其实我们年轻时为了意气之争，甚至单纯为了好玩，做得害人事也不少。若不是碰巧遇到那个自称阿卜杜的人，你们觉得我们今天有资格站在这里鄙夷现在的康坦德吗？”
    “有时……”
    拉伯瑞忽然说不下去了，他从汉特手中夺过酒葫芦，发泄似的猛灌了几大口。
    “每当我在上龙之家看着史东和他老伴，还有他们的儿孙，觉的头顶真有神明一直注视着人间。我们几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之所以只能天天在上龙之家买醉，其实就是神明对我们年轻时所做恶行的惩罚。只有最后加入的史东，他没犯过混，所以他拥有我羡慕的一切。我羡慕，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怕你们听了伤心。可是……老哥们们……每次我半夜回到空无一人的家，躺在床上独自等死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我的老婆和孩子们呢……”
    说到伤心处，拉伯瑞抱头痛哭……
    看着老泪纵横的过命兄弟，勒贝尔沉默地低下了头，皮斯托克偷偷摸了摸眼角，史东无言地望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水，汉特眼中的火苗，也无奈地渐渐熄灭……
    过了好一会，拉伯瑞才平复了情绪。
    “汉特，如果你真要杀康坦德，他绝对活不到现在。十七年前你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去杀他，现在你就能下得了这个决心吗？我们都老了，你真打算继续抱着仇恨和愤怒，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吗？”
    “拉伯瑞，就算你想从冤冤相报中抽身，康坦德会罢手吗？我的确不知道他以前是个啥样子，但就凭后来康坦德处处针对龙人合一，还有不停偷袭别的猎龙人和其他更可耻的行为，他就不值得宽恕！对这样的人，我们怎么放心跟他一起行动？”
    “史东，不要再提那些了。”
    勒贝尔转向汉特。
    “老大，以前我们跟着你，和龙兽，丛林，群山，还有同行，斗争了大半辈子。如今我们都老了，才发现我们谁都没打败，而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挣扎不出的死结。可是，有一点从没改变过——我们一直都听老大的，这次也一样。也许，属于我们的时代就快结束了……但是老大！我希望你还能继续带领我们，像以前那群勇敢的猎龙人一样，行动起来！在我们背后，还有龙人合一宝藏店的年轻人们，在看着啊！”
    听到勒贝尔最后几句话，汉特猛抬起头！他的独眼深处，有某种暮年不易，永恒不灭的东西，重新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