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前她在心中暗想,这会子吴俊清这家伙会不会正守着给她煮的茶,一手杵在桌子上支着脑袋打瞌睡,嘴角还滴下两滴口水来,见了她便大窘,慌慌转过身去扯着袖子在脸上一通乱擦,然后转过身笑望着她,对她说:“兰,你怎么不作声就来了,茶好了快趁热喝,瞧瞧味道比前年如何,你若是喜欢我便再多给你煮……”
可眼前的这间房里不单没有带笑的吴俊清,连他从来不叠的乱被子,还有那只用了多年的药匣子都看不到。忽然重新感觉到了十一月的寒冷,郁兰转过身走出去,想到外边看看吴俊清到底往哪儿去了。
“小二,跟我一起的吴公子他人呢?”郁兰拉住路过的店小二问道。
“哦,姑娘是问那位背药箱的公子吧?他已经离开了。”店小二爽朗地回答她。
郁兰心头一阵疑惑,接着又问:“离开?他有没有说去哪里,何时回来?”
店小二摇了摇头,“这位公子带走了全部的行李,只留下来几样东西在掌柜的那儿,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郁兰脸色一白,绕过店小二便匆匆走到柜台去,老板娘一看见她便将一包东西拿了出来,推到面前对她说道:“姑娘来得正好,吴公子方才走了,走之前他托我把这些交给你。”
郁兰接过东西点了点头,“多谢了。”
拿着那一包东西走回屋里去,放在桌上她便匆匆拆开来看,只见那纸包里原来是几副药,附有一张纸写着那药熬多久几时吃。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什么都没有了。
郁兰真没想到,这一天她以为燕成荣不辞而别之后,不辞而别的最终却是吴俊清。不仅如此,他走之后竟只为燕成荣留下了几副药而已,其余什么都没留给她,连几个说明他为什么要离开的字眼也没有。
或许是这些年一直被吴俊清捧在手中珍视惯了,突然被他这么一冷落,郁兰觉得无比的伤自尊,她真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个朝夕之间被吴俊清扔进火堆又放入冰窟似的,强烈的反差令她愤怒又伤感。
她真恨不得立马就骑着马追出去,找到吴俊清然后狠狠地在他肩头咬一口,质问他凭什么在她的世界里死缠烂打了三年之后又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她允许他这么干了吗?他真是太不拿她当回事了,她虽然已经不是鬼阁芳华堂的堂主,可也是和他同床共枕三年的人,他就这么离开竟连一句简单的交代都没有给她。
可是无论心中是如何的不甘和愤怒,郁兰却总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似被冰封住一样,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她明白自己已经被吴俊清抛下了。
无论她肯不肯承认,她的确是已经被吴俊清抛下了。回忆往日,从来都是吴俊清对她嬉皮笑脸死缠烂打,而她则漠不理睬冷眼相对,就在昨日她还曾经斥令他离开她。可是短短的一天过后,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绝不会离开的吴俊清就不辞而别了。
他虽然什么字迹也没有为她留下,可是她心里十分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他玩累了,要放弃她,抛弃她了。对于郁兰而言这是极大的蔑视。尽管她从一开始听见他的那些甜言蜜语时就已经暗自思忖,这个说话好听的男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她,可是三年一过,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她竟像是梦境初醒一般,还有些难以置信。
三声低低的叩门声将郁兰的思绪打断,郁兰抬头看见了门口的燕成荣,不由得一慌神将方才痴想的表情收起,说了一句:“燕公子?请进来吧。”
燕成荣走进屋里,郁兰便起身倒了一杯茶,开口请他:“坐下来喝杯茶。”
燕成荣坐下,但没有去碰那杯茶,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几包药,抬眼对郁兰说道:“吴公子走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郁兰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也猜得到他会说什么。”
燕成荣眸子一暗,说道:“他临走前给我下了盅,逼我假装爱你。或许他只是忘了说要我将这件事情保密,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这么做并无必要,因为我实在做不到。对不起,郁兰姑娘。”
郁兰听了燕成荣的话,心中不由得嘲笑,这个吴俊清,玩什么把戏呢?他以为这么做她就能满意能开心了?亏他在她身边这么久,却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想不通。
郁兰看着燕成荣淡淡地笑了,“他真是异想天开。燕公子不必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谁能改变的,我为你做的这些也并不是为了让你因此而强迫你自己假装爱我,你如何演戏,对我来说根本就没用。倒是我才应该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我连累你被吴俊清害。哦,不对,害你的人是我才对,真对不起。”
燕成荣摇了摇头,“郁兰为在下做了这么多,在下已经是无以为报了,如今郁兰姑娘怎么好反过来说是你自己害了在下?在下被吴公子下盅也不过是自食其果而已。”
郁兰听着燕成荣的话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又说道:“他真是太莽撞了,什么也不说就给你下盅,你放心,我会找到他为你解盅的。”
是的,郁兰要找到吴俊清。她之所以要找到吴俊清,不单单是为了让他给燕成荣解盅,也是要亲口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她还要亲耳听着他说,他要抛弃她了。只有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她才会相信这一切。吴俊清虽然对于她来说不算重要,可是这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那几百个夜晚,怎么可以任他连一字一句都没留下来就如此打发掉?
“郁兰姑娘打算去追回他?”燕成荣问。
“只有如此。”郁兰坚定回答,“但如今天色已晚,燕公子身上有伤又不宜连夜赶路,我明日再启程。到时燕公子留在此地休养生息,郁兰独自一人去找他就是了,燕公子放心,郁兰一找到他就会回来为燕公子解除盅毒。”
燕成荣怔了一会,点头向郁兰道谢,自此两人再无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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