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162章 是非成败如赋命

    兵士们并未料到自己的义愤填膺竟会将一个活人生生逼死,淮占郴也看着凝如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是对方才群起而攻之的几个带头的士兵气恼至极。
    论私情,煽动者的举动重伤了自己的爱人;论公理,士兵们的群情激奋引发了军营异动,甚至逼出人命,罪不可赦。
    淮占郴俯身将凝如扶起来,来不及逝去她脸上的泪,便转向胡元,下令严惩肇事者。
    “来人,将今日聚众闹事的兵士给我抓起来!一律军法处置,不得宽恕!”
    胡元晓得淮占郴如此下令的初衷除了维护凝如,更是为了严肃军中纪律,防止战前出现大规模的骚乱,不利攻占洛阳的行动。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能像胡元这般理性,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
    对严四、洪七这些人来说,逝去的亲人比天大,自己为喊冤的亲人鸣不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搭上云成的性命,最多也是一命抵一命,根本算不得恃强凌弱。
    所以,胡元才接了令,还未执行,自觉有理的几个人便理直气壮地顶撞起来,连站在面前的淮占郴是军中主帅的事实都毫不顾忌。
    “淮帅,圣上残暴无道天下皆知,我们的亲人均死在云成公主父皇的暴政之下,今日找她算账也在情理之中。”
    淮占郴冷笑,转而反问:“既然你们的亲人是因为圣上的暴政殒命的,那便打起精神,到战场上与隋军一决高下,窝在军营里寻公主出气,算什么英雄好汉?如此无赖的行径,与无道的隋军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淮占郴的质问,严四与洪七的道理变得黯然失色。
    凝如明白淮占郴的话里的意思,含着泪替逝去的云成说了一句公道话:“墨儿不是残害你们亲人的凶手,你们逼她离世,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振聋发聩的质问逼的众人面面相觑,严四与洪七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任由沉默蔓延。
    没有激进者的挑拨,愤慨的人群里开始有一丝理性回归。淮占郴见士兵们有所收敛,觉得他们还分得清是非黑白。思虑出征前军队的情绪,淮占郴强忍心中怒火,不再追加责罚的命令,只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似审视,亦似责难。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平静。
    厉十八不甘心淮占郴仅凭一两句话就把自己的“杰作”抚平,滴溜着双眼故技重施,将矛头转向了仗义执言的凝如。
    “凝如姑娘是皇上钦点的凝嫔,与公主同属皇族,一丘之貉的辩词,有什么道理可言?”
    方才急着护住凝如,淮占郴并未发现人群中的厉十八。听得他这声挑拨,淮占郴忽地想起今晨厉十八的威胁,也终于明白云成与凝如今日这番遭遇背后的原因。
    他怒喝一声“放肆!”,示意身边的侍卫将厉十八绑起来。
    侍卫们应声上前,不一会儿便将厉十八五花大绑。
    对一个主帅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队伍里有人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厉十八今晨的威胁已经让淮占郴觉得气愤,此刻挑拨众人、扰乱军心的举动更是触了他的底线。
    从这个层面上讲,淮占郴对厉十八的处罚是稳固军心必要的手段,可不知内情的士兵却将淮占郴的这番举动误解为呵护美人的意气用事。
    就在厉十八将被侍卫带走的那一刻,对主帅命令不理解的严四和洪七不顾胡元的阻拦,径直拦在厉十八面前,不让心目中的“英雄”受难。
    出征在外,军令至上的道理谁都明白,严四、洪七糊涂,侍卫们却只听从淮占郴的命令。
    各执一词的双方不可避免地起了争执,严四、洪七和周围激愤的士兵们气势虽猛,终究抵不过带甲的侍卫,最终和厉十八一同沦为阶下囚,被淮占郴以扰乱军心的名义关入牢狱,待攻打洛阳后,再另行处置。
    一场因为小人的不满引发的骚动终于在淮占郴的处置下恢复了平静。
    胡元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凝如却留在原地,抱着身子渐渐僵硬的云成哭得泣不成声。
    对凝如来说,这一辈子觉得亏欠的人有很多,唯有海若平和云成这两人的结局仓促得连弥补的时间都不曾留给她。
    江都之变,凝如救了阿娜瑰,却连海若平最后一眼都不曾见到。
    在天牢的时候,听闻海若平为救妻儿妻儿惨死在宇文化及刀下的消息,凝如悲痛得要破了嘴唇。她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在阁楼上,若是她在哪里,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住挚友的性命。
    可世间的事情便是这般无奈,她分神在阿娜瑰的事情上,海若平的遭遇便无暇顾及。
    悔恨留在心间,时光却不可能倒流。海若平的离世让凝如伤感,更让她坚定了用余生护住她妻儿的决定。
    然而,就在刚才,纵使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抱云成母女的周全。
    挫败感伴着懊悔从心间划过,凝如的泪水在胸口的阵阵紧缩中,一浪又一浪地涌出眼眶。哭得没有力气的时候,凝如抱着海月跌坐在淮占郴怀里,每一声哀鸣都带着震颤。
    对淮占郴来说,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早就是战场上的寻常事,可看着凝如经受这样的打击,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纠在了一处。
    夜风袭来,运河上的流水声仿佛应和一般,同凝如一同呜咽起来。
    这一刻,高谈阔论的安慰远比不上安静的陪伴。淮占郴蹙眉蹲着,轻唤了一声“凝儿”,温柔地抚着凝如的后背,安静地看着她垂泪。
    围观的人早已散尽,胡元晓得留在此处无甚用处,抹了鼻尖一抹清雾,转身返回主帐,带着黎平和小五,照着淮占郴的安席仔细部署出征前的琐碎之事。
    有了胡元等人的帮衬,淮占郴自然可以更安心地陪伴在凝如的身边。
    月上中天,凝如和怀中的海月哭累了,昏昏沉沉底睡了过去。淮占郴看着凝如沉睡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扬手叫来不远处的侍卫抱走了海月,自己则将凝如捧在怀里,径直抱往自己的营帐去。
    今夜,运河边安静得仿佛世外桃源,但短暂的安宁却抵不过王朝更迭的矛盾。翻天覆地的变革里,海若平和云成带着旧王朝的印记不可避免地成为众矢之的,凝如念及旧情,不愿将挚友放在对立面,但新旧势力的必然对立却不是个人意识所能左右的。
    看着沉睡的凝如,淮占郴对她的感情用事颇为感慨。
    和战场上立场鲜明的进攻相比,凝如在江都行船上于阿娜瑰与云成间来回摇摆显得稚嫩而单纯。习惯了进攻的淮占郴自然不会做出凝如这般没有定力的事情,但他还是能明白凝如对两位挚友的情深义重。
    淮占郴本还想着凝如醒来后,劝说她看清战局,以此抚平她心里的创伤。可掌心拂过凝如脸庞的时候,理性被情感包围,淮占郴情不自禁地转了念头,期望将侵犯凝如的人一一拦下,以此守住她心中关于情谊的定义,让哭得太多的她不再流泪。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淮占郴决定重重惩治厉十八等人的时候,门外胡元着急忙慌报上来的军报,却让他的脑子猛地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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