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158章 忍顾鹊桥双归路

    “诚然,如你所说,当年我同淮占郴的情分众人都看在眼里,他是我从小便恋着的人,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不应背信弃义,坐上另一人的花轿。只是,彼时不止哥哥受难,连占郴也陷入困境。但凡有一人能出手,我都不必如此,但世道艰难,李将军自身难保,普天之下唯一能保住占郴性命的只有我一人。
    我是个弱女子,无钱无势,无兵无将,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杨林联手,想办法让圣上大赦天下。唯有如此,哥哥才能从牢狱中释放,江淮之道才能解除封锁,占郴和所辖的兵士才不会在圣上的围困中全军覆没。
    后来进了宫,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出逃的事情。玉香明白我的心事,代我侍寝保住我的清白为的也是有朝一日与占郴重逢时,有机会再续前缘。可世间之事,总难如愿。占郴为了见我,冒险进宫,马贵妃虎视眈眈,我只能当众对他恶语相向,好让圣上将他赶出皇宫,保他周全。
    从小,我便读不懂先生教的谋略,所以,到现在我也不懂什么是一箭双雕,什么是一石二鸟。所以,每到关键时候,我做出的决定都没有哥哥周全,也没有占郴那般明智。尽管最终如愿以偿地保住了想要保住的人,可也将那人伤得不轻。横在胸口的恨,今生想说清楚怕也难了。”
    说到这儿,凝如不由得叹了口气,轻笑一声道:“想来,欠他的,或许只能来生再偿还了。”
    阿娜瑰不晓得凝如当初这番决定竟是这般艰难的抉择,便是她自己所说每次关键时候做出的决定都伤人不轻,但换做别人,却未必能有这般决绝的勇气和胆量。
    阿娜瑰佩服凝如的果敢和英勇,从前她就觉得凝如不简单,如今促膝回顾往事,她更觉得凝如身形虽瘦小,肩上的担当和迎难而上的勇气却不必战场上的英雄逊色。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握紧凝如的双手,眼中的泪也跟着垂落下来。
    凝如晓得阿娜瑰是性情中人,此刻这幅模样定是被方才那番话感染的。她微微一笑,觉得十分有必要宽慰眼前的小丫头。
    可是,夜风袭来,膝盖上的疼痛突如其来,她的神色不由得跟着痛苦起来。
    阿娜瑰的泪还没干,看着凝如这幅模样,她顾不得擦干净泪花,赶忙顺着凝如抚摸的方向,仔细查看她膝盖上的旧伤。
    “姐姐膝盖上的伤痛又发作了么?可疼得厉害,我去找军医来给你看看如何?!”
    和阿娜瑰焦急的关切相比,凝如的神色显得镇定了许多。她缓缓摇摇头,苍白地双唇里挤出的是一句“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
    阿娜瑰将信将疑地看着凝如,凝如才想解释一句:“许是这几日蹲太久的缘故”,身后静默许久的帘子竟一下被翻了起来。
    凝如吃惊地往后一仰,阿娜瑰更是不由得“啊”了一声。
    只是,两个姑娘还没反映过来,帘后走出来的淮占郴早已径直往凝如身边走来。
    凝如来不及喊一声“占郴”,身子早已被他腾空抱起。
    熟悉的气味扑入鼻腔,凝如确信抱着自己的人是淮占郴无疑,可是,门外胡元吃惊的眼神和刚刚归来的夜行军们起哄的声音却让这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军营里本就同和尚庙差不多,偶然见到主帅抱着个女人从眼前经过,少不了吹几个口哨,喊几声惊叫。
    若是年少时,能被淮占郴抱在怀里,便是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凝如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凝如的脸皮竟也变得薄了起来。身边的吵闹让她面红耳赤,忍耐不住的她只好恼羞成怒,冲着淮占郴喊了声:“放我下来!”
    淮占郴却似乎没听见似的,狠狠回了句“不放!”,而后自顾自地迈着自己的步子,抱着凝如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知道两人同时进入营帐内,外头的喧嚣声依旧没停。
    好奇的人交头接耳地寻问周围的人,淮占郴怀里抱着的人是谁。众人面面相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眼前着“壮观”的景象对小兵们来说是新鲜事儿,对在李府当过差的厉十八来说,却不是第一次见。
    当年,他在李府作管家的时候,就曾大清早地看见淮占郴抱着凝如从走廊里走过。
    那是,他就对着“伤风败俗”的事情记忆犹新,如今在看,他果然觉得淮占郴是个“有胆”的人。
    军中,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人总是能成为焦点,当身为副将的厉十八说出“那人是淮主帅曾经挚爱的娘子”时,周围的人当即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为主。
    自从离开李府重新进入军营,厉十八就以为好几次的临阵怯敌、扰乱军心而被淮占郴从副将降职为马厩官。
    征战的年月里,厉十八受尽了白眼和嘲笑,此刻,却因为手上的小道消息成了众人的焦点。
    那种被众人当做英雄一样围观寻问的骄傲,让他倍感骄傲,他突然觉得自己官复原职的机会来了,讲起淮占郴那段往事来,更是滔滔不绝、呶呶不休。
    营帐外看热闹的人也由此越聚越多,连帐中已经休息的李秀宁也因此被吵醒,披着披风站到门口查看情况。
    见此情景,胡元晓得自己今晚的计划算是闯祸了,可回过头来,他对淮占郴的气愤却不打一处来。
    早就说好了要安静地呆在帘后,淮占郴平日里不是鲁莽的人,今日却一反常态,冲动得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搞得自己难收场起来。
    若不是他这般冲动,又怎会出现眼前这番乱哄哄的景象,他又何须费尽心思驱散主帅营帐门口围观的兵卒,又怎需忍受李秀宁远处投来的刀子一般的眼神。
    可转念一想,他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失算。
    就淮占郴对凝如的一往情深,他又怎么能指望他真的想自己期望的那般冷静呢?所幸他只是抱着凝如众人面前经过,若真情再动得大发些,径直将凝如带上战场,那他胡元要忍受的就不是李秀宁一人的白眼,而是整个来自李渊、李世民一家的仇视了。
    一股冷汗从脊背冒出来,胡元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继续驱散着周围不嫌事大的围观者,直到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他才长舒一口气,悠悠返回自己的营帐,军中的骚乱也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胡元在营帐外经受的这一切,淮占郴全然不知晓。
    对他来说,此刻世间值得他注视和凝望的只有安静坐在自己床头的凝如,尽管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吃惊、恐惧和不安,可他还是忍不住与她对视,只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将她的陌生驱散,更将她这么久来受到的伤害抚平。
    方才在帘后听闻凝如逃亡路上的经历,他的心就已经疼得不行了,后来再听她讲述自己种种不得已,和对自己的亏欠,淮占郴的左心房更是疼得没了知觉。
    听阿娜瑰说她膝盖疼痛,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听凝如习惯性的说“不用了”,他更是情不自禁地掀开帘子,只希望尽快送她到军医那里疗伤,和胡元的约定自然也全都抛在了脑后。
    出门后,看见自己的营帐,淮占郴不自觉地又改了注意,他不想浪费时间在军医那里,只想马上与凝如促膝相对,将许久以来威说的话通通说尽。
    可看到凝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他胸口倚叠如山的话顿时化作春水,萦绕心间后,凝结于眉目,顺着满目的深情传递到眼前美人的双眸间。
    凝如没见过淮占郴这般深情凝望的模样,便是当年情意绵绵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不曾炽烈至此。
    想来方才那番话淮占郴是全听进去了,彼此间的误解与无奈也应消除了不少。但时过境迁,凝如不确定误会消除后的淮占郴是否还像自己一样一心一意。
    更何况,便是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周围的一切也不见得能让他如愿以偿。李秀宁的痴情,自己头上曾经的如妃身份,李家军与大隋王朝的决战,如此种种,都让她和淮占郴的重归于好阻碍重重。
    是而,尚未得到确信答案的凝如战战兢兢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淮占郴明白凝如的担忧,不必拐弯抹角,他便能直截了当地将她的担心和犹豫逐一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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