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150章 乔装改扮入内城(下)

    隋朝建立之处,天下归心,京城里的天牢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处。到隋末,炀帝昏庸无道,各地军阀起事,京城里天牢的护卫才日渐繁忙起来。
    近一段时间,别说掌管天牢的长官,便是守在老房门口的狱卒老张头都觉得手头上的事比先前繁忙了许多,手下看管的人物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前头,户部官吏黄霈佑和重臣杨玄感“下榻”的牢房才清扫干净,今日,宫里的凝嫔娘娘和云成公主竟有一同被押了进来。
    在京里干了一辈子,老张头一直觉得朝堂和宫闱里的人物高高在上,也觉得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她们有瓜葛。谁知,临老了,不但“伺候”了几位朝廷里的官员,还破天荒地当了回公主和娘娘的奴才。
    当然,身份尊贵的宫中女子轮不到他亲自招待,入狱时,宇文承趾便破天荒地同意她们将日常侍奉的奴婢放在身边。这种入狱都待下人的待遇实在是破天荒得紧,老张头啧啧称道之余,更明白牢里这两人怠慢不得。
    每日,老张头都按时从小灶伙房里取来膳食送到牢房门口。公主和娘娘从不亲自露脸出来接饭,那两个叫玉香、入画的丫鬟,也总是等老张头走了之后,才伸出手来,将门外的饭食送进去。
    待主子们和自己吃完了,两个丫鬟才将空的饭碗送出牢房门外,由老张头或是手底下的徒弟们收走。老张头本想上前说两句,和这些身份原本尊贵的人套套近乎。可惜,这四个女人从来不搭理自己,连一声牢骚都不曾发过。
    是而,在牢里带了半个来月,老张头都不曾见过这四位的真容,连名字和背影都对不上号,只知道公主身怀六甲,肚子有些大,公主的丫鬟入画脸上又道疤痕,其他的事情就再也不清楚,只能靠衣裳是否镶金边儿来判断哪个是凝嫔娘娘,哪个是玉香。
    朝野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老张头自然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照上官的说法,圣上从江都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欠妥当,无人打理的朝政委托给了宇文化及大人。而这两个在江都把圣上气出重病的主子也定在三日后处决,因为按照国师的说法,只有及时除去圣上身边的魔障,才能让天下恢复太平,大隋的江山也才能长久稳固。
    听到这个消息,老张头本能地对这种香消玉殒的事情感到痛心。尤其是对那两个无辜的奴婢,老张头更是觉得气愤。诚然,主子犯了盛怒该杀,可这两个小丫头却冤得很。
    有那么一瞬间,老张头甚至觉得应该让四周起义的农民军将这群作威作福的主子和将军们一并灭了。
    好在宇文承趾怜香惜玉,在父亲面前求来释放奴婢的旨意,这才让那两个无辜的丫鬟不至于被牵连,也算是给老张头这样的穷苦人一些安慰,暂时扼住了他们揭竿而起的冲动。
    行刑的这一日,老张头亲自督促着徒弟们将凝嫔娘娘和云成公主送上断头台,待两个姑娘漂亮的脸蛋随着人头落地重重砸在地面时,他的心不由得抽了抽。
    若是时间宽裕,老张头或许还能帮这两个姑娘把脑袋收拾好,也好在身子下葬的时候摆在一起。但今日,事情很多,老张头除了要送两个主子“上路”,还要送另外两个奴仆上路。
    回到牢房,两个奴仆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虽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老张头却能体会到这两人丧主的悲痛。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主子没了,老张头还是希望这两个奴婢能好好活下去。
    想到这儿,老张头摸了一把不争气的鼻涕,二话没说地打开了牢房,将身穿粗布和脸上划着疤痕的丫鬟送出了天牢。
    原本,他还担心这两个小丫头找不到回家的路,好在,入画的乡邻们早早地驾着牛车在天牢门口等着。老张头心感安慰,目送这两人坐上牛车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回去。
    四方战乱逐步向长安逼近,可这里的人们却依旧对杀头行刑充满了兴趣。
    玄武门处,公主和娘娘的处决场面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万人空巷的长安城里,连繁华的朱雀大街都变得畅通无阻,牛车从天牢门口出来后,毫无阻碍地走到城门口。
    通关文书递交给守城的宇文承趾后,车上两个姑娘安全的离开了京城。宇文承趾登上城楼,望着这辆不起眼的牛车,心中长舒一口气,眼眶竟不自觉地模糊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询问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两人。可答案还未给出,他却意志坚决地希望——今生永不相见。
    断头台上,凝嫔和公主的称谓随着两个奴婢的殒命烟消云散;牛车里,顶着玉香和入画姓名生存下来的凝如和墨儿,又何必再回来这京城送死。
    宇文承趾明白的道理,凝如和墨儿自然也晓得。只是,世事无常,命途多舛,有时候,想见的人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不费吹灰之力便会狭路相逢。
    天牢里,为了保全云成肚子里的孩子,四个姑娘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狱卒认出了各自的声音,偷梁换柱的计策就会被识破。所以,便是行刑前的告别,泪眼婆娑的四个人也只能靠咬破手指强忍悲痛,连诀别的话都不曾说出一句。
    如今,到了太原地界,没了宇文承趾安排的牛车做掩护,凝如生怕李家军的兵丁发现云成的身份,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连逃窜的路线都尽可能往山里绕,丝毫不敢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小镇上。
    可惜,就是这样,她和云成还是躲不开兵丁的眼线。
    暴风雪袭来,衣衫单薄的云成毫无意外的受了风寒。若在平时,凝如或许还能赶着她往前走,毕竟,逃命路上什么都不能和宫里相比,忍些伤病吃些苦倒也无可厚非。
    可偏巧,从清晨开始,云成的肚子便开始有了阵痛的迹象。
    到此刻,凝如依然是完整的处子之身,但未经过男女情事的她却也知道这阵痛意味着什么。
    生命的降临是不可阻止的,凝如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却明白他是海若平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也是支撑云成活下去的希望。
    原定的穿山进程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凝如缠着乏力却又笨重云成艰难地在雪花飘扬的山上行走着,眼神则慌乱地在四周寻觅,只希望能找到一处遮风挡雪的地方,让云成赶快躺下来。
    连年战乱,山上的路因为无人问津而荒芜起来。云成疼得浑身都是冷汗,阵痛隐去的时候还能稍微走两步,阵痛袭来的时候,她却疼得连双脚都迈不开,只能附在凝如身上艰难地呻吟着。
    凝如晓得她这会儿有多难受,但走不出这片林子,别说生产了,就连她俩的性命都将被这片皑皑的白雪里淹没。
    看着云成阵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凝如无奈,只得使出浑身力气,将云成倒背在肩上,而后俯着身子将她扛出这片林子。
    雪天路滑,凝如身单力薄地扛着云成,脚下的步子稍微迈得大一些,便有滑倒的趋势。
    没办法,双脚早已被打出水泡的凝如只能强忍着疼痛,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可惜,便是她如此小心,负重过大的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
    一个踉跄,凝如狠狠地往前倒了下去,云成疼得没了知觉,自然没发现身子往前倾,凝如眼看情形不妙,生怕云成和肚子里的孩子有闪失,赶忙腾出一只手撑在地上,以免整个人平摊在地上。
    然而,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云成和凝如两个人的重量还是重重压在了她右脚的膝盖上。
    耳边是风吹过的声音,可凝如还是清晰地听见了膝盖骨碰在地上“咔”一声的脆响。
    疼痛瞬间直冲大脑,凝如强忍着不喊出声来,但眉目早已狰狞起来。
    血沿着白色的雪地顺流而下,凝如不得不将云成卸在地上,抬起膝盖,仔细查看伤情。
    还好,骨头并没碎开,指尖触碰的那条缝隙说明骨头裂了一条缝隙,凝如觉得这样的伤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便从身上取了一块帕子,就着棉衣死死困住膝盖当做固定。
    待伤口上的血不在蔓延的时候,凝如又重新站起身来,将云成加载伤腿的另一侧,而后一步一踉跄地往前方走去。
    好在,除去方才狠狠摔倒的那一跤,接下来的行路还算顺利,碎步迈出林子后,凝如终于见到了不远处破庙一般的所在。
    于是,顾不上休息,凝如赶忙将云成扛进了那座荒芜的院落。
    尽管这座所谓的破庙已经没有门窗遮挡,但只要有顶棚,凝如就觉得那是躲雪的圣地。
    当云成的脊背终于贴在残破的幔帐时,凝如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真起身来,将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木门重新架起来。
    简单地给云成搭了个生产的小房后,凝如又从佛像旁边取下插香用的炉子,然后在外头捡了几根干燥的柴火,用火星点燃后,捧了几捧雪花扔在香炉里,以便将它们烧成热水,供给云成生产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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