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129章 只今唯有鹧鸪飞

    从进宫起,马贵妃见得最多的人便是年近半百的炀帝。尽管他身为天子,手中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权威和势力,可尚在豆蔻年华的马贵妃却依然在梦中憧憬着属于年轻时期的爱情。
    身为后妃,她自然知道忠于圣上的职责和使命,可内心沟壑一般的欲望却让她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丝羡慕。
    她甚至告诉自己,若真有这样俊俏的男子与自己共处一室,便是心有不轨,她也心甘情愿。
    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闪过,马贵妃被自己的想入非非吓了一跳,赶忙大喝一声,隐藏自己神色里的异样和脸颊不自觉泛起的潮红。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皇宫禁地!!说,你是何人?!来此处做什么?!”
    皇贵妃的威严在响亮的呵斥声中展现,宫人们没见过马贵妃气愤到这种程度,心下惊恐之余,更知道眼前这位“奸人”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凝如虽然与马贵妃相识不久,却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着实凶险。平日里,马贵妃就是不依不饶的性子,如今得了理,她自然更是一副不让人的模样。
    按照她的设想,自己以“退”的方式将淮占郴定为侵犯后宫妃嫔的“贼人”,所为的正是将马贵妃等人的注意力往“侵扰后宫”的方向引导,好让众人不去注意淮占郴到这“斯文阁”的真正用意。
    尽管如此下策必定会引来淮占郴的愤恨,但只要能保住他完成大业的机会,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便是她这般决绝,人群中依然传来了质疑声。
    马贵妃此刻正用审时的目光凝视着淮占郴,希望能把他的身份弄清楚,可方才引凝如进这“斯文阁”的宫女却更在乎凝如与“奸人”苟且的事实。
    她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朝凝如质问道:“娘娘,您说话可得说清楚了,方才到底是这奸人对你图谋不轨,还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地钻进奸人的怀里的?”
    马贵妃本还没在意,听得自己的奴婢如此反问,目光一下定在凝如身上。凝如知道马贵妃心中必然有疑惑,担心谎言被识破,只得咬了咬牙,继续将自己和淮占郴的关系往深渊里推。
    “这话问得就奇怪了。常言道,捉奸捉双,在场这么多人,谁的眼睛见到我投怀送抱了。
    如今,我是圣上的新宠,位分虽不高,圣主雨露却足够我承恩些时日,开局如此不错,我何苦自讨苦吃,自掘坟墓呢?
    再者,若我真的与这奸人有什么,我何必将这‘奸夫’引出来给众人看,躲在暗处难道不比自投罗网强吗?”
    话音落地,那反问的宫女竟哑口无言,连趁势质问的马贵妃也没了继续下去的道理。
    淮占郴原本还不明白凝如为何主动将自己招供出来,听凝如这一说,他忽地被“点”通了思路。
    只是,这思路与凝如设想的一样,在怨恨和不解的调和下,成了他和凝如再也越不过去的沟壑。
    他冷笑一声,久久未有话语的唇中,终于突出了两个字。
    “可笑。”
    凝如脊背微微僵了僵,深知这“可笑”的分量到底有多重。此刻,在淮占郴眼里,凝如对“圣宠”的执迷不悟是可笑的,对过往情分的不管不顾是可笑的,甚至连他自己拼尽全力、冒着砍头的危险换来这相遇的一面也都是可笑的。
    尽管淮占郴的目光至始至终都盯在凝如身上未曾离开,但凝如却能感受到目光里的灼热正一点点地退却,到最后,竟成了冰棱一般的刀子,将凝如的心刺得冰冷、麻木,最终血流成河。
    若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凝如定然控制不了眼中即将翻涌而出的泪水,可是,质疑还未退去,没看到淮占郴从这里离开,她的伪装便一刻也不能松懈。
    马贵妃不晓得淮占郴为何一直看着凝如,隐隐觉得这目光里似乎有深情的成分时,凝如的话顿时将她的疑惑解开。
    “你盯着我做什么?!这么多人在,你还再敢有非分之想吗?!”
    那宫女方才明明见到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但见凝如对眼前的男子大声吼叫,她笃定的念头也突然模糊了。
    这一刻,怒吼是凝如唯一的释放方式,可在淮占郴眼里,却是一把利刃,隔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若不是身上还担负着李世民交代的任务,他真的想将自己这颗心挖出来,埋在这里与凝如抛下的情分做陪葬,便是就此丢了性命也甘愿。
    然而,重任在身,他手上握着的是整个刺杀计划的核心图纸,若真的因为感情上的溃不成军而将如此重大的计划扰乱,那他此生辜负的不但是李世民的信任和嘱托,更是天下的安危。
    想到这儿,淮占郴心里那堵快要崩溃的围墙竟被顽强的意识一点点的修复。尽管围墙内,绝望和伤感的巨浪还在咆哮,但围墙外,多年来的理想和信念却一点点的壮大。
    他闭眼缓过神来,目光重新投到凝如身上时,眼神里充满的是决心和勇气。
    马贵妃听得凝如的话,知道今夜想要获胜的概率并不大了,心下不甘之余,淮占郴那句“可笑”倒是给了她重新发难的机会。
    她转身看向淮占郴,神色严肃的反问:“你方才说‘可笑’是何意?”
    淮占郴觉得眼前这位身着华服的娘娘,其挑衅显然是故意的。面对这样的处心积虑,强攻自是不能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智取。
    没了凝如那层情感的羁绊,淮占郴的思路似乎清晰了许多。他想起今夜出门前,齐鲁恒送到他手里牡丹种子,决绝之意从心中升起后,沉默也就此打破。
    “凝嫔娘娘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么?我家先生奉圣命种养‘楼台牡丹’,明日便要播下种子,所以今夜命我找一月光清亮的高台,将这水晶瓶子里的牡丹种子养一养。我寻觅良久,未见良所,这才跟着娘娘进了这‘斯文阁’,打算到顶层找接着月光养养花种。
    谁知,娘娘竟以此为罪,将我拉到众人面前定罪,如此情形,岂不可笑?”
    一番辩驳,有理有据。马贵妃连败两场,心中的得意早已所剩无几,但天生的傲慢却让在固执地坚挺着。
    一场好戏还未开锣,却早已显出落幕的迹象,马贵妃不甘心草草收场,胸中当即升起冲动,打算到圣上面前将凝如的“丑事”公之于众。
    凝如虽然知道马贵妃心肠狠辣,却不想她为了击垮自己竟不惜一切手段。稍稍稳固的心被马贵妃突然的决定扰乱,凝如还在想着如何应付的时候,龙椅上坐着的人,手上的杯子已直直向自己扔了过来。
    凝如来不及闪躲,额上竟被这杯子重新划坡了伤口。
    凝如还未来得及反应,炀帝力道十足的巴掌已然重重地落在凝如脸上,瘦弱的姑娘有些站不稳,一声清亮的响声甚至覆盖住了歌舞的声音,令在场的人不由得惊呆了。
    云成与海若平方才还在谈论今夜歌舞的好坏,不成想,舞乐声停下时,扭头见到的竟是摊在地上的凝如和额上渗流出的血迹。
    当年在运河边上,海若平看着凝如额上的伤疤和鲜血痛心疾首,如今,时隔三年,同样的情景出现在眼前,他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若不是云成拦着,只怕海若平早就奔上去将凝如额上的伤口抚住,可此刻,圣上大怒的原有正是马贵妃口中“通奸”的罪名,若他贸然上前,只怕圣上的无名火有增无减,而他还没把凝如就出来,自己就已经陷入深潭性命不保了。
    只是,看着凝如在自己眼前受伤,海若平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同样站在马贵妃旁边的淮占郴身上,希望这个凝如心心念念的男人能在这一刻站出来保护凝如。
    可是,天子在上,圣怒难犯,连始作俑者的马贵妃都不敢多言,淮占郴若鲁莽地站出身来,与自取灭亡又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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