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70章 野林荒冢只生愁

    云成想得出神,海若平对这突如其来的静默感到尴尬,便笑了笑,指着那副荷花图,问道:“你喜欢荷花?”
    云成回过神来,神色略带羞涩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什么花都喜欢,只是近日这荷花开得好,我便以它为题了。”
    海若平点点头,神色里透着欣赏的味道:“没想到你还是个什么都会画的才女啊。”
    云成被海若平的夸奖弄得不好意思,轻笑一声,用手背抚了抚红透的脸颊。
    海若平生怕尴尬又蔓延起来,便笑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云成略微思量,片刻才回道:“我母亲叫我墨儿。”
    海若平一愣,觉得这名字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果然,人如其名。你娘的确有眼光。”
    说着,海若平又轻笑了两声。忽地,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询问云成道:“对了,画难学么?”
    云成抬起头,想了想,才回道:“不难。”
    海若平脸上的笑意顿时绽开:“那太好了。我一直像学画,不过没有合适的老师。改日,你便教教我,如何?”
    云成喜上眉梢:“好啊,你想画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枫叶。”海若平笃定地回了一句,看云成似有不明白的地方,便索性将话挑明道:“我中意的姑娘喜欢枫叶,我想画一幅送给她。”
    只一句,云成原先还闪烁的火光一下暗淡了。她微微应了一句“哦”,垂下眼帘,神色沮丧。
    海若平不知道墨儿为何变得如此颓丧,本还想安慰她几句,却不想一个身着锦衣的丫鬟从山洞里窜出来。
    而丫鬟的一句话,顿时让海若平觉得天旋地转——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该用午膳了。”
    “公……公主?”愣了半天,海若平才发现自己还能说的出的只有个词,而出门前父亲再三吩咐的拜见礼节,此刻竟全都忘光了。
    云成原本还有些郁闷,但见海若平这幅傻傻的模样,她的心情竟意外地好转了许多:“一起用膳吧。”
    “好。”海若平呆呆地回了一句,不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回复太欠礼数了,赶忙往后退了一步,虔诚地跪拜了一趟,才站起身来弯腰回道“是,公主。”
    突然的生分让云成有些不自在。她还陶醉在方才那一番无拘无束的谈话中,但海若平和身旁时不时向他翻白眼的入画,却似乎并不想营造亲切的气氛。
    一顿饭吃得寡然无味。
    席间,除了云成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海若平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
    临了,入画带着宫女们将桌上的吃食和器皿收拾干净,云成还想让海若平喝口茶再走。可这个已经被宫里的规矩约束得喘不过气的家伙却马上提出了离去的请求,理由还冠冕堂皇。
    “多谢公主款待。送来的颜料已在书房,公主若还有需要,随时找小的便是了。时候不早了,公主也该午休了,小的这就告辞。”
    云成有些失望,但堂堂公主当着下人的面过分热切地挽留一个男人,终归不合适。
    “也好。改日我看了那颜料再找你便是。”云成很识趣地给了对方和自己一个台阶。
    “是。”海若平恭敬地鞠了个躬,缓步离去。
    才走到门口,云成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你方才说,要我教你作画。下次过来,记得把枫叶带上。”
    海若平只觉得丢脸,恨不得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但皇宫的地板这么结识,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不过戏言,公主不必当真。”
    “我可没当做戏言,正巧我缺个学生,你来学便是了。”云成善意地笑着,那种期盼相见的渴望藏在心里无法表达,可“指点下属”却是皇族理所当然的权威。
    海若平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转过身,硬着头皮应了声“是”,而后头也不回地离了宫。
    那天夜里,云成认真地将绘制枫叶的朱砂和雄黄尽数拿了出来,甚至连比例都调配好了。
    她期盼着下一次的相见,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同一天夜里,海若平对自己惹是生非的“举动”十分懊恼,甚至将院子里的枫树尽数骂了一遍……
    入冬之后,京城里的雪稀稀疏疏地下起来。
    长安城外,树木尽数被白色覆盖,林子里一片白茫茫的,连行人走过的痕迹都被掩埋了。
    好在凝如当时在淮婶儿的坟前立了几块石头,又挑了一棵好认的枫树做记号,所以,纵使天寒地冻,万径无人踪,她和淮占郴还是找到了祭拜的地方。
    驻扎板城的日子里,淮占郴给已经过世的淮叔上过香。虽然不久后,他又从官府那里收到母亲罹难的消息,但没有尸首,淮占郴戴孝的心愿也未能实现。
    好在还有凝如。
    跪在淮婶儿的坟前,淮占郴久久没有说话。凝如知道他内心的悲伤与愧疚,便也一言不发地陪着他,直到那三炷香全都烧完了,两人依然安静着。
    见淮占郴还没有站起来,凝如蹲下身子,打算从篮子里再拿出三炷香焚上。
    淮占郴的神智被凝如窸窸窣窣的声音拉了回来,见她的手冻得通红还对着蜡烛点香,心中一阵不忍,伸手止住了她:“冻成这样,咱们还是回去吧。”
    凝如觉得自己的身子还行,摇头道:“好不容易过来了,再待会儿吧。”
    淮占郴知道凝如是为自己着想,却又不忍凝如这般受冻,便应了声“好”,将身上的棉衣脱下,整件覆在了凝如的身上。
    凝如本就矮小,这件垂到淮占郴膝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一下竟到了脚踝的位置。
    “都给我了,你不冷么?”
    凝如抬头看着淮占郴,眼里满是心疼。淮占郴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冷,你安心穿着便是。”
    说着,淮占郴将她拉了过来,仔细地把棉衣上的扣子一个个系好,又将她的手藏在袖筒里,封严实后,才恢复了先前的神态,漠然地跪下,在母亲面前再尽一分孝道。
    凝如觉得通身暖和了不少,便也不再言语,安静而肃穆地站在旁白,陪着淮占郴一同祭拜过世的淮婶儿。
    从城外回来已过傍晚,予棋的饭菜热了几趟都不见凝如回来,心中很是焦急。
    不过,坐在饭桌旁看公文的黄霈佑却是一脸淡定。
    “这么晚了,小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饿不饿、冷不冷。公子,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黄霈佑微微一笑:“若是先前,我自是担心。可现在不同了,有淮占郴在,我便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也不相信他会让我妹妹受委屈。”
    予棋和淮占郴仅见过几次面,算不上熟悉,但听黄霈佑这么一说,再想想凝如晌午同他出门时的笑脸,心中的担心竟也莫名消散了几分。
    果然,待门口的马蹄声响起,凝如便被淮占郴用大衣严严实实地裹了回来。看着淮占郴的手里那块葱油大饼,和凝如鼓鼓的腮帮子,予棋知道,淮占郴确实如黄霈佑所说,不可能让凝如冻着、饿着。
    “哥,我回来了。”凝如口里塞满了吃的,一边砸吧着,一边同黄霈佑打着招呼。
    淮占郴生怕凝如穿着太大的衣裳走路不灵活,便双臂紧紧护着,免得她不小心跌倒了。
    “公子,我们回来了。”
    和凝如重逢至今,淮占郴见黄霈佑的次数显然不止一次,不过出于习惯,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尊称黄霈佑一声“公子”。
    黄霈佑看着淮占郴这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着的模样,窃笑之余,不免对他们的情感多了几分敬佩。
    他微微一笑,借着身旁的予棋打趣道:“你看吧,我就说不用担心。如今,凝如可是这小子最上心的东西,别说冻着、饿着,便是嗑坏了一个角,他都是要拿命去补的。”
    予棋恍然大悟,觉得黄霈佑这话透着一股子醋味,反过来笑道:“公子可是在吃醋?”
    自从跟了凝如,予棋的嘴皮子越发伶俐。见她如此调侃自己,黄霈佑还是觉得尴尬。
    “我吃什么醋,相公照看娘子,天经地义,我何必自寻烦恼。来,帮我盛碗汤。”
    说着他扬手叫了另一个小厮,将散落在饭桌上的公文收拾了一番。
    期间,凝如和淮占郴也走到了饭桌边上。帮黄霈佑盛完汤的予棋询问凝如道:“小姐呢,先喝汤还是先吃饭?”
    凝如想了一想:“刚吃了个饼,有些渴了,先喝汤吧。”
    说着,凝如望向淮占郴:“占郴,你呢?”
    淮占郴将手上另一块饼放下,然后看着凝如笑道:“我随你便是了。”
    凝如会意,示意予棋也给淮占郴盛了碗汤。三个主子要吃的汤盛好后,予棋这才掀开盘子上的盖子,招呼他们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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