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56章 壮士豪情志难酬(中)

    和李文忠不同,淮占郴推荐李文忠并没有特殊考虑,只是担心自己出师不利给义军带来不利影响罢了。
    可兴头上的毋端儿却并没有把淮占郴的担心放在眼里,相反,他觉得淮占郴的半推半是向给自己邀功。
    “怎么?你该不会嫌我给你的官儿不够大,所以不愿意为我分忧吧?”
    虽是玩笑,但淮占郴听得出毋端儿的话里至少有七成是真的。
    他赶忙作揖,语气诚恳地向毋端儿解释道:“统领这话实在冤枉我了。占郴不是不愿接这个差事,是不敢接。虽说在家乡时,我学过些兵法,但终究不成体系,所以不敢在统领面前班门弄斧,更不敢跑到阵前去炫耀。
    正如您今日在帐中所说,李世民与李秀宁自幼跟随在李渊身边,所以兵法谋略自在我之上,若轻易出击,只怕对战局不利。”
    “这正是我一定要你出征的原因啊,占郴。”听完淮占郴的分析,毋端儿不由得语重心长起来,“你也知道,咱们的义军都是从乡里来的普通农户,军中的人别说懂兵法了,便是能识文断字的也不超过十个。
    与李世民对战是个难事,但放眼望去,军中唯一能与他对抗的也只有你了。”
    话毕,淮占郴原先还萦绕在嘴边的推辞之词一下竟没了说出口的理由。
    踌躇了片刻,淮占郴才硬着头皮,应下了毋端儿的安排:“既然如此,占郴自当竭尽全力!”
    就这样,淮占郴成了毋家军与李世民第一场对抗战役的主帅。
    己知彼,百战不殆。开战前的三日里,为了打赢这场战,淮占郴简直废寝忘食,花费了大量心血对李世民及李家军的用兵之道进行研读。
    此时,虽然李世民还只是父亲羽翼下的一员虎将,但其战绩早已传遍各军大营,连起义军的士兵们也对他的事颇有耳闻。
    在众人的描述里,李世民用兵的最大特点便是“观陈,便知强弱”。换句话讲,排兵布阵的寻常手段在他眼里完全是小儿科,因为他可以根据敌军的强弱找到破绽,或进攻,或诈降,或奔逐,或袭击。手段千变万化,但李世民对战局的判断却从来没有失手过。
    看到这样的战绩,淮占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淮占郴也不算驽钝之辈,既然对方如此惊觉,那么,单纯依靠强弱布阵自然不能取胜。思来想去,唯一的作战方法,只有“以神掩形,以虚掩实”了。
    数日后,霍州城门外的平原上,战鼓擂起。准备许久的淮占郴穿着铠甲战衣,与兄弟们径直冲向李世民麾下的数万精兵。
    出征前,李世民只听过毋端儿的名头,并不知道他军中还有淮占郴这号人。所以,在毋家军报上主帅名号后,李世民直接派出妹妹李秀宁作为前锋大将军,自己则在后方运筹帷幄。
    和哥哥相比,李秀宁虽也是一员猛将,但在虚实判断上显然不如哥哥老道。
    是而,才与淮占郴交手了几道,她便径直追赶起诈降的淮占郴。尽管她也顾及了孤军深入的危险,但见自己闯入的阵营都是又小孩和孱弱的兵士组成的,她戒备的心理一下竟放松了许多。
    然而,这一点,正中淮占郴的“下怀”。
    待小五假扮的农家孩子传入阵中,李秀宁的视线被扰乱,她赶忙勒住了马,生怕伤到无辜的孩子。
    可是,受惊的马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李秀玲即便拉住了马,小五还是因那匹马冲击过来的阵势,不由得趔趄了一下,最后,没能站稳的他重重摔在地上,手脚蹭破了皮,血沾满了衣襟。
    马才停下,淮占郴便带着周围的伏兵一同包围过来。李秀宁被团团围住,一瞬间,原先的马上将军成了阶下囚。
    淮占郴见叫小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赶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看着小五躺在淮占郴怀里叫着他“淮哥”的模样,李秀宁一下知道自己中了计。嘴上骂了句“阴险之徒”,秀宁内心对他的仇恨更是升腾到了极点。
    “手下败将!还不跪下!”黎平站在最前面,把刀架在李秀宁的脖子上,大声地呵斥。
    毕竟是大将军家的小姐,李秀宁同样是宁折不弯的脾气。“胜者王,败者寇”是战场的准则,李秀宁便是对淮占郴恨之入骨,依旧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
    “卑鄙小人!如今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但要我心服口服,却是妄想!”
    见她不就范,黎平的火爆性子一下被点燃。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他,此刻自然也没把李秀宁当成女子看待。
    只见他上前一步,径直在李秀宁的腹上踹了一脚。李秀宁没站稳,一下趔趄起来,但那颗高昂的头,依旧没有低下。
    此刻,其他列阵中的兄弟将主帅李秀宁被俘的消息喊了出去,原先还冲劲十足的李家军一下没了斗志,除了少数还在顽抗,其他的士兵都因为萎靡不振、丢盔卸甲。
    战场上的局面得以翻转,本来还占据优势的李家军此刻没了胜算,义军的兵器虽驽钝,却胜在士气高涨上。
    不多时,来不及逃离的李家军被俘虏,跑开的士兵则四下逃窜,仓皇回到自己的营地中寻求庇护。
    淮占郴收到属下的捷报自然欣喜,只是,看着怀里的小五,他的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说来,这招是险棋,淮占郴是拿小五的性命赌这场战役的胜利。可真的见到小五浑身是血的模样,他不由得后悔起来。
    起初,他以为是李秀宁纵马将小五踢成这样,后来,见小五的伤口只在手脚上,又听他说“还好马没撞过来”,淮占郴这才晓得:原来,李秀宁情急之下还是拉住了马,小五的血也只是跌落时剐蹭导致的而已。
    方才,淮占郴还觉得黎平等人对李秀宁的暴虐是可以容忍的,毕竟,对不善待自己兄弟的敌人,将士们愤慨之余动些手脚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后,淮占郴倒觉得主帅李秀宁还算仁义,别的不说,单是她不对无辜百姓下手的良善之举,义军便不该过分为难于她。
    想到这儿,淮占郴出手止住了黎平的拳头。
    “住手!”
    黎平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如今,见到敌军的统领他自然更是鲁莽。
    兴致还在蔓延,黎平的手脚却被淮占郴狠狠抓住。他不服气地问道:“大哥!你拦着我干什么?她可是敌军的主帅啊!”
    黎平理直气壮,淮占郴却显得和善了许多:“胜负已分,放她回去吧。”
    “什么?!放她回去?大哥,你不打算将她带回去,找毋统领讨功么?”黎平对淮占郴的决定很不理解,觉得将李渊的女儿带回营帐,定然能威风一把,也定能让义军的士气更加提升。
    “讨什么功?义军打仗的目的是惩恶扬善,为走投无路的兄弟们谋条出路。今日,这场战事不过与李渊所部的第一次对抗,虽胜了,却实现不了兴兵时的理想。”说着,淮占郴将目光投向李秀宁。
    “李将军,你虽败在我手下,但我不想因你失了性命而与李家军为敌。今日,我放你回去,只想你帮我带句话。麻烦将军告诉你的兄长和父亲,毋统领带着兄弟们起义,并非为了闹事,只是想给食不果腹的兄弟们找一条出路。只要朝廷能做到体恤百姓、安抚灾民,我们自会放下刀枪,不与朝廷为敌。”
    淮占郴仿佛承诺一般,将上面的话说了出来。他神色严肃,话语铿锵有力,那模样,与李秀宁想象中的叛军完全不同。
    来之前,李秀宁听说叛军里个个都是莽夫,直到今日见到了淮占郴,她才知道——原来“叛军”的长相也可以很俊朗,说话时的神态也可以有礼数。
    她有些不可思议,蹙眉寻思了片刻,才回道:“你当真不杀我?”
    淮占郴低沉地“嗯”了一声,随即上前将李秀宁脖子上的刀和身旁的枪尽数撤去。
    只一瞬,这个年轻后生彻底俘化了李秀宁的心。她突然忘自己正在作战,眼前这个男子也不是叛贼,而是练武场里普通的男儿。
    只是,战场终归不是风花雪月的地方。便是李秀宁有再多的感触,她也不能驻足于此。
    黎平还在愤愤不平,李秀宁早已跨上战马,头也不回地往营地方向飞奔。
    淮占郴的模样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李秀宁大喝了一声,加快了飞奔的速度。
    是的,她要赶紧回到自己的阵营,赶紧将淮占郴那番话告诉自己的哥哥。因为她知道,唯有如此,她内心别样的温暖才有可能延续,那颗因为淮占郴而播下的种子,才有可能破土发芽。
    见李秀宁远去,淮占郴这才发令,命令义军收兵。
    胡元看着淮占郴忙碌回营的事,觉得方才的举动似乎大意了些,便跟上前来,询问道:“大哥,你放李秀宁回去,就不怕她带领更多的士兵,前来攻打么?”
    淮占郴却胸有成竹:“李秀宁虽是主将,但方才见小五闯入阵内,她并未纵马越过。由此可见,她本质是个宽仁的人,所以她必定会将我的话带给她的父兄。
    至于你说的亲率更多的士兵前来作战,这一点,则是必然的。放她回去,李世民肯定要再派人同我等对峙;不放她回去,李世民急着寻找妹妹,也会派来的兵士前来。碍于情面,前者派来的人肯定不多,但后者就不好说了。所以,咱们留李秀宁一条性命,其实,给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胡元听着,觉得淮占郴这一招想的确实深远,便点头表示赞同,而后跟着淮占郴一同回营整理防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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