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55章 壮士豪情志难酬(上)

    地头蛇这个称呼,每个地方都会有,即便是在怀着梦想一同打天下的毋家军中,这样的存在依然成为淮占郴和兄弟们前进的阻拦。
    和淮占郴的半路出家不同,毋端儿手下最为宠信的将领李文忠却是跟着义军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
    在战斗力上,李文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正是因为他的骁勇善战,毋家军才迅速占领了山陕交界的几个村镇,义军的名头也因此得以远扬。
    毋端儿庆幸自己能将这个同乡拉入战斗。义军中,如果李文忠说自己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绝对不会有人站出来反驳,便是毋端儿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这些只是在淮占郴出现之前才有效。
    义军里谁都知道,毋端儿对淮占郴很尊重,也很照顾。能让毋端儿另眼相看,除了因为淮占郴本身具有的仗义品质,更因为他进入军中后,履建奇功。
    尤其最近一次战斗中,淮占郴巧妙利用山势地形,带着胡元、孟勇等人,用运河的水把隋军困在玉屏山,大获全胜。毋端儿对淮占郴的才能更是赞不绝口。
    而这,恰恰是李文忠最看不惯的。
    刚开始,“后生可畏!”、“前途无量!”一类的夸奖在毋端儿的口中说出时,李文忠并不在意,因为他觉得这只是毋端儿的一时兴起罢了。
    可后来,毋端儿将淮占郴提升为副帅,李文忠这才发现,自己多年打拼换来的位置,这小子竟四、五个月就得到了。而他心中的嫉妒和愤慨,也因此越来越藏不住。
    却说淮占郴,自上次玉屏山一战后,他在毋端儿义军中的地位的确可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
    这样的情景,在兄弟四人前来投奔时,大家都不曾想到。所以,黎平和小五常常在兄弟四人喝酒取暖时对淮占郴当初做出的决定赞不绝口,也对他懂得排兵布阵的才华称赞有加。
    但淮占郴却很谨慎,觉得这样的夸奖还是少说为妙。毕竟,和李文忠等人相比,自己只在义军中混了四五个月,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如果锋芒太露,肯定要找来老兵的不满。
    再者,当年在黄霈佑身边学习的那些兵法,一开始还能派上用场,但兵不厌诈,久而久之,套路被人掌握去了,自己和兄弟们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每次听到黎平和小五夸夸其谈,淮占郴总要叫稳重的胡元前去阻拦。
    这一天,毋端儿与众将在大帐中议事。
    小兵派人来报,说炀帝因对毋端儿叛军震怒,专门调派了镇守太原的河东抚慰使李渊前来镇压。
    毋端儿虽然身经百战,但对李渊的威名及其所部的到来还是感到恐慌。他知道,和以往与隋军的战斗相比,这场与李家军的对抗显然是一场硬仗。
    好在打头阵的还不是李渊本人,而是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和三女儿李秀宁。
    毋端儿觉得,若能找到合适的将领将这对初出茅庐的小儿女攻下,不但能扬义军的威,还能煞煞李渊的气焰,给义军后续的战斗注入“必胜”的精气神。
    众将在帐下听令,毋端儿巡视了一周,最终将眼神锁定在久经沙场的李文忠和擅长奇袭的淮占郴。
    面对毋端儿殷切的目光,淮占郴只默然站立,丝毫没有主动请缨的意思。
    那一刻,淮占郴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分量极重,一招不慎,就可能给义军造成不利的影响。
    而另一旁的李文忠却跃跃欲试:“毋统领,李渊来犯,我愿亲率一万义军,前往迎战!”
    李文忠的慷慨激昂,一下撕破了营帐里的安静。
    毋端儿知道自己这位副将无论武艺还是胆识都是数一数二的,但考虑到对方的实力,毋端儿还是倾向于派遣擅长谋略的淮占郴出战。
    毕竟,李世民和李秀宁二人自幼在李渊身边学习,兵法与谋略上定然不容小觑,与他们对抗,粗暴和蛮力自然略逊一筹。
    “文忠先不要着急。李渊一家素来善于谋略,选谁第一个出站,还需从长计议。”
    毋端儿不是文化人,说话也不太讲究策略。但考虑到李文忠的感受,这番拒绝之词已经算雕琢得十分仔细的了。
    不过,李文忠依旧觉得这话“绵里藏针”。所以,散帐后,他回到自己的营房,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
    “不会用刀,不会耍枪,靠点小聪明就想和我抢着出征,真是吃了包子胆了!”
    从毋端儿的营帐回来,李文忠重重地将身上刚歇下来的铠甲摔在地上。
    “可不是嘛。那小子才来四五个月,就蹬鼻子上脸,要是真的干上几年,那还不得成了咱们的主子。”
    旁边跟着的小厮、李文忠从老家带来的妻舅刘东见姐夫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也跟着附和起来。
    正轨的军队里,将帅兵士之间的等级制度十分森严,起义军既然是行军打仗的,自然也和正轨军队一样,上下级的概念十分浓重。
    只不过,和官府招募的军人不同,义军的出身大多是贫苦无依的百姓。这样的身份使得义军里的人在等级制度面前很容易生成两种情绪:一种是因为纯良的本性而对上官绝对服从,而另一种则是因为眼界的狭小而对他人晋升的嫉妒和不满。
    前者,是广大义军将士,后者则是李文忠。
    “哎,咱们毋统领也真是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旧臣,咱们出来打拼的时候,他淮占郴还在永济渠上干土力,毋统领怎么能让他出战呢。”
    刘东的话还在继续,李文忠听着妻舅的挑拨,满肚子火非但没消下去,反而燃得更加厉害了。
    “不行!我得去找毋端儿讲理去!凭什么让这个黄毛小子打头阵!输了,咱们就都完了!”话还没说完,李文忠的脚已经迈出了营帐。刘东觉得事态不妙,赶紧窜到李文忠身前,将他拦了回去。
    “姐夫,你这是做什么!毋统领最不喜欢义军内部相互闹事、找矛盾,你此事过去,不是找骂吗?”
    刘东的话一下提醒了李文忠,他突然记起前些时候,隔壁村另外一个结伴闯荡的兄弟因为口粮分配不均在毋端儿面前闹事,结果被驱除出义军,最后惨死在隋军大营的事情。
    他停下了步子,原先气愤的神色因为没了主意困惑起来:“闹事是不好,可这么忍着不出声,让他打头阵,当大将军,我这心里太憋屈了!”
    “姐夫,你怎么这么糊涂。我说不闹事,却也没说让你逆来顺受啊。”刘东眨了眨眼,眼神里的狡黠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李文忠觉得他话里有话,便退了步子,回到营帐中。
    刘东见姐夫想听自己说话,便凑上前去耳语道:“那小子不是不会武艺么,那咱们就让他到战场上去送死。”
    声音很轻,但李文忠却清晰地感受到话里透出的杀气。
    “你是说,让他再去和隋军打一场?”
    “姐夫英明。上一场玉屏山之战,虽然淮占郴那小子大获全胜,还缴获了不少刀枪,但那毕竟是在山地,用点小聪明还是能避开隋军主力,以智取胜的。可这一次就不同了。要在霍州与李渊所部的对抗,只能真刀真枪地开打。没了七拐八弯的山路,我倒要看看,他淮占郴还怎么迂回、怎么奇袭!”
    刘东一鼓作气把话说的透彻,李文忠寻思了片刻,觉得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尽管他心中也觉得让淮占郴手下的义军兄弟同他一块儿枉死有些可惜,但想到自己在军中的位置,又想到战争本就要死人,他最终还是“嗯”了一声,应下了刘东的提议。
    是夜,心中横下一条心的李文忠主动前往毋端儿的营帐,推荐淮占郴担任主帅。
    毋端儿原以为李文忠会因为自己对别人的信赖而不好受,此刻,见这位同乡如此识大体,毋端儿登时对他崇敬至极。
    “文忠啊,我就知道你会以大局为重。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毋端儿站在李文忠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赞赏地说道。
    李文忠趁势接续下去,态度之真诚、情绪之稳定与傍晚时分营帐中的模样大相径庭:“统领说的哪里话,义军本是一家人,反抗朝廷的压迫是咱们共同的理想,怎可因为个人得失,坏了大计呢。”
    “好!好!”毋端儿又赞赏了两句,这才将淮占郴出征的事情定了下来:“那就这么定了。三日后,由淮占郴出任义军主帅,与李世民一决高下!”
    计谋得逞,李文忠欣喜地笑出声来:“是!统领!”
    烛火摇曳,毋端儿兴致勃勃地将出征的消息告诉了淮占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一向慎重的年轻后生,竟在思量后,推脱了起来。
    “毋统领,占郴新来乍到,才疏学浅,这么重要的战事恐怕还是委派给李文忠副帅更为妥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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