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占郴凝如》第26章 翠袖红衣扑面来

    凝如不是冲动的莽夫,所以当傍晚时,她同海若平前往倚香楼办事时,她尽可能保持缄默,以免误了海若平的全盘筹划。
    可惜,她难得的识大体最后还是被海若平的话痨性子和犹豫不决生生惹出火来。
    “哎,撞这个吧。一撞完,我就赶紧跑,你叫家丁追我,然后带着这小伙儿上医馆看病去。”凝如蹲在巷口的角落里,小声地冲海若平认真说道。
    “这个嘛,不合适,太瘦了,你撞上去伤得太重,治伤的银两太多。”海若平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人,直到那小哥从眼前飘过,他才慢慢悠悠地回答道。
    “要不这个,身材适中,我撞上去,肯定上不了筋骨。”凝如迫不及待地指着小哥后面的另一个人选,眼神放出惊喜的光。
    “这个啊?这个太老了,我怕你把他撞残了或是撞死了。”海若平似乎很嫌弃,凝如却开始翻白眼了。
    “要不就这个,身材适中,年龄合适,撞上去肯定没问题。”凝如不耐烦地指着不远处一个带着帷帽的年轻姑娘,见她举止端庄,旁边还有仆人伺候,觉得是不会让海若平花太多银两的好“猎物”。
    可海若平依旧不满意。
    “这个是个女子。你我行侠仗义,却不能对妇孺动手。”
    “女的不行,老的不行,瘦的也不行!那你说,哪样的才行?!”
    “自然是不胖不瘦,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的才好!”
    只一句,凝如忍不住地跳了起来。
    她用力地拧了拧海若平的耳朵,直到他疼得面目狰狞,才小声训斥道:“撞个人还挑三拣四!不陪你玩了,我说这个就这个!”
    说完,凝如二话没说地跑了出去。海若平还没反应过来,凝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
    原本,海若平“挑三拣四”的原因只是想同凝如多猫一会儿,毕竟这么多年了,能让凝如安分守己地靠在自己身边同他一起小声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
    但还没感受彻底,凝如的暴脾气便直接将他的享受搅乱了。见她飞奔出去,海如平自然也没有继续愣在原地的道理。才冲出去,方才那个花样女子的叫声便传到了海若平的耳朵里。
    “哎哟!”声音不算太大,但听得出来,可怜的姑娘被迎面而来的凝如撞得生疼。
    “海东,海西,你们俩赶紧把逃跑那厮追回来,追到有赏!”海若平走到姑娘跟前,指着凝如逃跑的方向,故意扯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海东海西按照先前的吩咐,顺着凝如的方向跑了上去。而海若平则留在原地,安抚被撞上的姑娘,并想方设法带她去医馆。
    “姑娘,可是伤到了。都怪我,竟让那不知深浅的东西跑了,还当街撞了姑娘。来,我看看,伤得重不重。”海若平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但戏文看多了,他也知道那些长相俊美的花花公子是如何将素不相识的姑娘撩出血来的。
    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怕自己学艺不精,反倒落了面前这位姑娘一声“畜生”的咒骂,而当眼前这个姑娘听话地伸出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撩妹方面竟是那么的有天赋。
    “你是谁家公子?竟敢让家仆撞伤我家公……小姐,真是好大胆子!”海若平才把面前的姑娘拉起来,还没来得及端详一番,那姑娘身边的丫鬟早已大声斥责起来。
    海若平有些冤,他也没想到凝如这厮竟往死里撞,但形势如此,他倒也不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致歉。
    “小姑训的是,都是在下的错。”说完,海若平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诚挚地给帷帽里的小姐致了歉。
    神色愤怒的丫鬟还想开口骂两句,帷帽小姐的声音却柔和的飘了出来。
    “入画,不得造次。”
    只一句,身边的入画便恭敬地收了声。海若平暗暗地佩服这位姑娘甚好的家教,也为她的知书达理所折服。
    “姑娘,此事怪不得小姑。都是我管教下人无妨,才让他伤了姑娘。此刻姑娘虽看着无碍,但海某还望姑娘能随我移步医馆。唯有大夫诊治过,海某才能放下心中的担忧。”
    海若平照着方才的计策往下走,即便此举多少有点“诱拐”的嫌疑,但他仍旧恭敬有礼,对面帷帽里的姑娘被他说动也不足为奇。
    “那……有劳公子了。”
    姑娘轻声应允了海若平的提议,她旁边的入画却警戒许多:“小姐,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怎么能随便跟他走?”
    海若平生怕入画的提醒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赶忙顺势往下说道:“小人板城人士,姓海名若平,是本地富商海畅之子。我家世代同官家做生意,姑娘可向板城任何人打听,人人都知道海家和我海若平。”
    看似简单的介绍将丫鬟的嘴全都堵上。帷帽中的小姐微微想了想,才回道:“小女子姓杨,名唤云义,京畿人士。初到此地,还望海公子关照。”
    杨小姐很谦逊,杨小姐的丫鬟却很无语。
    见小姐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入画只能白了一眼海若平,然后小心地跟着杨小姐和海若平朝医馆而去。
    海若平对杨小姐的反应十分满意,待几人赶在黄昏前坐在医馆里,他觉得能证明自己不在倚香楼的证人算是定下了。
    那凝如呢?她那边可还顺利?
    大夫还在给杨小姐把脉,海若平只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医馆外头,心绪也因此飞向几条街外的倚香楼。
    他知道,此刻的凝如肯定感受不到自己的担忧,但若让他把思绪从凝如身上抽离回来,却也实在困难。
    然而,造化弄人。
    就在海若平思绪万千的时候,那顶粉色帷帽下,一双灵秀的凤目早已无法从海若平身上挪开。
    任谁也想不到,海若平这番无意中的胡闹,得到的竟不是凝如最后的倾心相待。出人意料的,另一段美得动人心魄的挚恋,却在此刻悄悄萌发。
    海东海西不是糊涂人,傍晚时少爷交代的“捉拿”凝如的戏码此刻正在他俩的努力下,于倚香楼的正堂热闹上演。
    此时,华灯初上,冷清了一天的倚香楼好不容易等来难得的热闹,却被海东海西的四处翻找惹得鸡犬不宁。
    和倚香楼里吃酒赏姑娘的爷们儿相比,海东海西这两个专门保护海若平的保镖显然高大魁梧了许多。
    身长九尺的两个壮汉往门口一横,几乎无人敢动,便是老鸨对这两个搅局的人恨之入骨,也只能陪起笑来。
    “两位壮士,不知今日到我们倚香楼来是喝茶还是吃酒啊?”老鸨的脸笑得都快抽筋了,可海东海西的脸面却依旧像铁打的一般,丝毫没有柔和下来的意思。
    “找人!”海东一声大喝,竟把周围的人喝退了三尺。众人缄默了片刻,但在海东海西开始翻箱倒柜地搜人时,场面却逐渐混乱起来。
    正堂里的人不敢和两位壮汉对峙,但牢骚、抱怨和恐惧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最后,姑娘们的喊叫声,爷们儿的谴责声,和桌椅板凳的响声一同主宰了正堂的氛围。
    谁也没空理会身边的其他人,只知道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被壮汉当瓢砸烂了才最为重要。
    有了海若平的吩咐,海东和海西的搜查只搅乱了场子,并没有翻找得太过仔细。见正堂里已经乱的差不多了,海东海西才装作郑重地收了场。
    “不在这里,到对面的酒肆看看!”海西看着海东说了句退场的话,海东顺势“嗯”了一声,两人直往正堂门外走去。
    周遭的混乱终于在两名壮汉离开时舒缓了许多,老鸨看着正堂里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和地上的打碎的茶杯酒壶,咬牙切齿骂道:“狗奴才!竟敢来姑奶奶这儿砸场子!”
    虽说老鸨在此地也算地头蛇,但和海畅相比,她的段位还是低了些。适才,她简直要被气炸了,但胆小如斯,最后也只能在海东海西离开时骂上一两句,过过嘴瘾罢了。
    不解气地老鸨朝着门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身边几个跑堂的小厮也跟着连“呸”了几声。
    骂声在后头此起彼伏,海东海西却毫不在意。于他们而言,今日砸个倚香楼的场子并不算什么,且不说他俩没伤人,便是真要让他们赔些银两做补偿,吩咐他们做此事的海若平自会处理,且他平日里零花儿充裕,丝毫不用担心惊动到海畅本人。
    按照海若平的吩咐,海东海西出了倚香楼后继续在街市上的其他铺子里大张旗鼓地“捉拿”仆人。不过和方才那场闹腾不同,其他地方的翻找海东海西只走了个过场,铺子里的东西全都完好无损不说,连原先的位置也不曾没挪动过一点。
    伙计们一边骂着一边收拾着正堂里的残局,不多时,倚香楼恢复了方才的井井有条和熙熙攘攘。爷们儿和姑娘们在经过一场骚动后,重新转入欢愉。骚动的惊慌和恐惧并未扰乱他们调情的兴致,歌舞升平中,谁也不曾察觉此刻的倚香楼和方才有多大不同。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海东海西将倚香楼搅得鸡犬不宁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竟趁人不备偷偷溜后院。而她,自然是那个被海若平全城捉拿的在逃仆人——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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