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觞张若水》第115章 拿走

    枯树林中的对峙。寒霜自天而降,不知是秋明洌在催动妖力,还是真的是上天在宣告冬日的到来。
    张若水与慕罹并肩而站,龙渊鱼肠交相辉映,黑衣白袖随风鼓起,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秋明洌伸出手,蓝色游丝裹挟着冰屑旋动,他的掌心出现一枚冰雪之球。或许只要随便一抛,面前的两个青年就能瞬间化作两尊亮闪闪的冰塑。
    “明洌,你当真要选择妖族?”张若水提高嗓门问道,他多么希望秋明洌能给一个否定答案。最心痛的莫过于答案在意料之内,秋明洌蔑笑一声,道:“当然,你以为如何?”
    “你……”张若水星眸怔怔,一时竟语塞了。“哼,少说废话,不想死就别挡我路!”秋明洌吼着,面目随之变得狰狞。这让张若水倍感悲凉,眼前的白发男子,秋明洌,是雪妖,再不是以前那个打翻他的砚台被他追着跑的如玉公子了。
    张若水剑眉一蹙,说道:“既然如此,我不会再对你心软。”“心软?张若水,你以为你是谁?”秋明洌鄙夷地瞟了他几眼,手中的冰球隐隐有飞天之势。
    “停手!”女子婉丽的音色,一道绿影从两人之间的缝隙挤上来。如果此时倾璇的右臂有知觉的话,也许会和左臂一起伸出来挡住身后两人。
    “够了,秋明洌。湛卢铁你拿走!”倾璇说着,凤眸里仿佛燃起了星星之火,“我们撤。你想怎样就怎样。你立刻走,离开这里。”
    “倾璇姐,湛卢铁那么重要,不能让他带走。”张若水说道,龙渊剑紧握在手不敢松懈。“是很重要,可是……”倾璇咬了咬唇,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再重要也比不上你们的性命。”
    慕罹已经将手搭在了倾璇瘦削的肩膀上,道:“你让开,这是我的责任。”“慕罹……”倾璇悬在半空的手臂因为酸痛缓缓放下。
    “哈哈哈哈,让我立刻走……”秋明洌仰天长笑一声,笑意却比从天而降的白雪更凄楚,
    “原来,这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对我说的话。”“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存在世上了。”秋明洌银眉一横便是劲掌袭来。
    三个人都是一脸惊愕,慕罹将倾璇往后一拨,自己挺身冲了出去。然而,谁都没有凤流觞最靠近秋明洌,她从一道火焰中陡然冒出,双手交叠抵在身前,几乎是与秋明洌十指相对。风雪大盛,火焰流散,凤流觞被气势强盛的寒流逼得倒退。
    一声轰然巨响,众人被一团暴风雪弹开。张若水从后接过被弹开的凤流觞,两人齐齐地震到树冠上。倾璇被慕罹死死环住,两人被弹得朝后仰去,倾璇能感受到慕罹单薄的脊背撞向地面的声音,而自己垫在他柔弱的胸膛上。
    接着,那枚冰球在空中破裂,化作无数尖细的碎冰屑,碎汞一般哗哗落地。慕罹眼看银针一般锐利的冰刺落下,翻身要去护住倾璇,没想到反被倾璇压在身下。倾璇挥袖如绿蝶展翅,趴在慕罹身上,落下冰刺全部扎进了她的脊背里。
    另一边,张若水与凤流觞挂在树上,被气浪震飞的凤流觞刚醒神,便被几根蓝色丝带束缚住手脚。秋明洌一收掌便将凤流觞不费吹灰之力地捉了过来,秋明洌一手钳住她的脖子,一手将她的双臂反折在背。
    绵里藏针的剑气袭来,紫红龙渊剑长虹一般飞泻而下。秋明洌不惧凡铁,一甩手便扔出一朵冰葩,张若水挥剑将袭来的冰凌劈开。冰屑落下,秋明洌的凤流觞都双双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条缀着霜华的雪痕延伸到树林里。
    张若水回头,倾璇慕罹两人已经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看上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你们先回红袍山庄,”张若水说道,“他带走了流觞。”说罢,张若水提着三尺长剑,一路虎步龙行地朝秋明洌留下雪痕的方向追去。
    倾璇几乎是被慕罹提起来的,冰刺陷入了她的身体,一股紊乱的冷流迅速在她体内乱冲乱撞。“倾璇?你怎么了?”慕罹摇晃着她的肩膀,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周身的血液似乎是被冻住了,倾璇不禁打了个冷颤,眉毛鬓角瞬间罩上了一层薄霜,一开口就呼出一片白雾。
    最后的声音是慕罹的不断呼喊,倾璇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被人横抱了起来,随着他往家的位置跑,一颠一跛。
    张若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枯枝落下簌簌声。一整座森林宛若坟场一般死寂。昏黄的密林中难得有一片绿色,凤流觞四肢被藤蔓纠缠,规规矩矩地锁在石台上。张若水畅通无阻地闯了进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置身树林,而是一棵参天老榕树投下的许多扎进土里的气根。
    绿衣男子端端立在石台前,双手握住一把匕首,朝着凤流觞的胸口便要猛然扎下。张若水剑眉一挑,挥剑便是一道无形的剑气扬尘而来。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冰凌,与剑气相击,化作一道冰雨。
    蓝袖伸展,秋明洌分花拂柳一般站在张若水面前。“放了她。”张若水直视着秋明洌的脸庞,星眸瞪得灼灼。“我竟不知,你何时这么在意她了。”秋明洌接过桫椤的匕首,凤尾般的眼角向后挑起。
    “既然你没事,就不要为难她了。”张若水眉宇轩昂,剑刃不偏不倚地指着秋明洌的鼻尖,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有胆魄,而且会对自己的好朋友剑拔弩张。
    秋明洌淡然一笑,落花拂水般艳丽,他一脸轻松地拨开张若水的剑尖,道:“我是复生了,但是我还想让娘和景澜醒过来。”张若水先是眉眼一怔,接着,瞳孔凝得灼热,道:“她们已经死了。”
    “她们可以活过来。”秋明洌朝张若水走近一步,他周身散发的寒气也逐渐将张若水包围。“你胡说,人死不能复生。”张若水下意识后退一步,他错开头,似乎很抵触目睹秋明洌如今的样貌。
    “只要有仙凰族的凤凰心,她们就能复生。”秋明洌举起匕首,指着凤流觞说道,“不信你自己问她。”他一掀袖子,整个石台竟然竖了起来。凤流觞被固定在龟裂的石台上,根本无法动弹。
    “是……真的?”张若水居然真的问了她。凤流觞并不否定,只是秋波粼粼,凝视着张若水有些微颤的手,问道:“你真的要来剜我的心?”
    秋明洌将匕首一把塞入了张若水手中,将他往石台方向狠推了一把,道:“你来剜她,取出她的凤凰心,娘可以活,景澜也能活。她们活了,我就还认你是我兄弟。”
    “娘……还有……景姑娘……”张若水喃喃念道,仿佛,秋夫人与景澜就站在他面前,一个笑容慈爱轻拨念珠,一个唇齿含笑宛若初春的桃夭。
    “杀了她,剜出她的凤凰心。娘和景澜都能活,你等什么?”秋明洌问,一直将张若水推到了凤流觞面前。
    才片刻的功夫,张若水就满脸汗如雨下,眼前的倾世丽颜,模糊成了他思念深处的两张脸,她们中任意一人的死,都曾让他撕心裂肺。凤流觞一言不发,幽幽地望着这个她曾不惜身受雷击也要保护的男子。从他犹豫的那刻起,她就再不想多说一句。
    匕首悬在上空,手起刀落,凤流觞绝望地闭眼。落刀的那一刻,一些回忆的景象飞速闪过张若水的脑海。梨花下的初遇,飞下崖壁那刻她红颜迎风,酒肆间水光潋滟的金步摇,青城山万剑阵中她突如其来的深拥,还有,与她的约定……
    然而,匕首没有落在她的心脏上,径直隔断了她手腕上的藤蔓。“张若水,你是不敢?”秋明洌见状冷哼一声,望向张若水的目光仿佛是鄙夷无用的蝼蚁。
    张若水将匕首扔向一边的地上,张开双臂,他用自己并不健壮的身躯挡在凤流觞身前,面朝秋明洌,说道:“不要杀她。”
    “杀了她就能换回娘和景澜!”秋明洌波涛汹涌般怒喝道,双手随即举满冰雪。
    “我不换!”张若水亦是口吻坚决。身后,凤流觞抬起头,虽然只能注视着他一片白衣随风猎猎,却感到如临三春。
    “我不要,用流觞的死来换取谁的复活。”张若水说着,收回手臂,向秋明洌举起了龙渊剑。龙渊剑蓦然辉光盈盈,似乎是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秋明洌一声轻啸,风霜吹来,锋利的冰屑直接划破张若水的脸颊衣衫。接着秋明洌随手一甩,便是千百根亮晶晶的冰剑朝张若水势如破竹地袭来。
    冰剑四面八方地冲来,张若水挡在凤流觞身前,拼命挥砍劈开冰剑。凤流觞多余地腾出一只手,掌心火舌一吐,只不过先让张若水烧焦而已。
    冰凌落地,大部分冰剑被张若水击碎,他提着三尺长剑,朝着秋明洌便是脱缰野马般猛冲而去。秋明洌自然不畏惧他,如今以他的妖力,身为仙凰的凤流觞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凡人?
    秋明洌轻轻挥袖便生出几道飞旋的霜风,直接将张若水震开十步开外,张若水连秋明洌的衣服角都碰不上。张若水重重地砸在坚硬的树根上,一手持剑,一手护住心脉,仍是难以忍受地吐出一口殷红。
    “哼,废物。”秋明洌不屑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扑腾着起身的张若水,衣摆一摇便旁若无人地朝凤流觞走去,伸出右爪,五指骤然生出尖利的长指甲。
    “秋明洌,不要动她!”张若水攀着树根起身,刚迈出一步竟发现自己已经一瘸一拐。凤流觞眼见雪妖索命而来,右手一扬喷出一道火焰,却被秋明洌信手一掐便熄灭了。
    纤长可怖的五指已然伸出,便在这时,天际惊了一个旱天雷,一道霹雳不偏不倚地击在秋明洌手上。
    秋明洌立马浑身战栗着退后,脸上手上随即泛出紫色的瘀青小点。金翅灿灿,从天而降,背负金色羽翼的金衣人宛若一道霞光普照林间,霎时将整座幽暗的密林照亮。
    树妖桫椤一看是金凰长老大驾光临,连忙面色铁青,拖着秋明洌便要尽快逃离。“你干什么?”秋明洌咬牙吼道。“少主,那是金凰长老,你方重凝成功,不能独自跟他硬碰啊。”
    秋明洌却不以为然,反手便一个耳光将桫椤掀翻:“你少管!”说着,腾身便朝金衣人劈掌击来。金衣人双手一舞幻化出一直火焰金凰,鸣声划破苍旻,辉光耀眼地朝秋明洌猛冲而来。
    秋明洌明显感受到强烈的灼热之气,不由得顿在了原地。“少主!”桫椤呼喊着,翻腾着要从地上起身。熊熊燃烧的幽火冲向秋明洌,他几乎无路可退,萦绕在他周围的霜雪碰到热浪即刻融为水汽。
    正在此时,秋明洌身前忽然闪现出一个老人的身影,拼尽全力为秋明洌挡下了那一击。接着,藤蔓四起,朝金衣人俯冲袭来。金衣人信手一挥,那些藤蔓浑身裹满炽焰,即刻化为灰烬。
    桫椤快步赶至,绿袖一挥变幻化出一个绿叶阵,叶影婆娑,两只妖怪顷刻间消失不见。
    藤蔓退去,凤流觞揉着被勒红的手腕。张若水拖着受伤的脚挪了几步,却听见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凤流觞白皙的左脸印上了一道明显的五指印,金衣人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狼狈的模样,眉宇一皱,伸开双臂,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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