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觞张若水》第110章 (一)墙角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凤流觞被衣衫敞开的男子撑开双手抵在墙角,他的胸膛上还留着刚刚愈合的淡红伤痕,狭长笔直,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胯骨。
    “不那样做,你会死的!”凤流觞抬首直视他的眼眸,美目清亮得迷人。他亦是狠狠抓住她的目光,双眼变得炯炯:“你不该,为我折损你的修为。”“我不在乎,”她眼角稍弯,流水般的柔情流溢而出,“静修几年就能恢复,你的命比较重要。”
    “你大可不必如此,”他低低颔首,“你可再寻我来世。”“不要,”她摇着头,鬓间金步摇亦是玎玲作响,“那样,你又会忘记我,太痛苦了。”
    你又会忘记我,那样的循环,太痛苦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质问道,语气却是阴冷。
    红袍山庄,张若水与凤流觞站在走廊两边,红枫将他一身白衣更衬得胜雪。张若水阴沉着脸,仿佛之前消融的冰霜全部凝聚在了他的眼眸里。他微微低头,目光上扬盯着凤流觞,让人感觉到一丝莫名的阴森。
    “不那样做,你会死的。”凤流觞平淡地回答,言语中根本没有底气。
    “你不该,”张若水抬起头朝她走近,一把钳住她带着雷伤的纤细手腕,“你不该杀了他。我们都不想他死,尤其是娘。你不知道,我娘有多希望明洌可以回家,你这下,是让他根本回不了家了。”
    “对不起。”凤流觞愧疚地俯下螓首,避开他审判般的刺痛目光。张若水也放下她的皓腕,道:“你不必对我道歉。”张若水叹了口气,缄默转身朝前走去。
    “若水……”凤流觞忍不住叫唤了他一声,张若水面无表情地回头,道:“我要去陪娘走完最后一程,凤姑娘,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帮助,请回吧。”
    “我……”凤流觞方启朱唇,张若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连一句“多说无益”都省略的。
    卧房中,家丁婢女们哭哭啼啼跪了一地,秋明峰与其妻儿守在病榻边,倾璇也静默地站在一旁,大家都面色黯淡一言不发。秋夫人躺在病榻上,双眼半梦半醒地轻合,只能从她轻微跳动的颈脉得知她尚在人间。
    “若水,你终于来了。”秋明峰道,接着便秋风悲鸣般叹了一声。秋夫人闻言,恍惚地睁开眼睛,孱弱地抬起五指,道:“若水,你回来啦?明、明洌呢?”
    听到秋夫人着急着找秋明洌,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一边,秋明峰无奈地摇头,倾璇面带难色地瞅着张若水,少夫人已经带着儿子先哭了起来。
    张若水一咬牙,将盖在秋夫人身上的被子轻轻掀开,一把将软成一条棉布的秋夫人横抱了起来。“若水,你要干嘛?”秋明峰一脸疑惑地问。
    张若水不回答他,只是朝向秋夫人,柔声道:“娘,我带你去等明洌。”
    红袍山庄外,山崖边。张若水将秋夫人放在一棵躯干粗的大枫树前,正对着天边的火烧云。此刻正是夕阳西沉,天边一束金光,夕阳余晖所至,由远及近,明黄、洋红、玫紫过渡,五光十色,加之云气蒸腾变幻,颇有几分仙境瑶台之感。
    张若水望见眼前盛景,心胸清明了不少,秋凉之意暂时被和煦的夕阳驱散。他回头看秋夫人,满经风霜的脸庞沐浴在柔和的霞光下,她凝望着并不刺眼的金阳,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就让他这样舒适地离去,也好。张若水心中思忖,可是,秋夫人却迟迟不闭眼睛。“若水……”秋夫人嘴唇惨白,微颤着抬手,张若水顺势握住。“明洌,明洌他,几时回来?”秋夫人问道。张若水心头一落,不由得冷汗流下。
    “明洌死了。”这句话,要张若水跟她如何说出口。
    就在张若水的面色逐渐变得窘迫的时候,崖边意外地走来一道紫影。张若水余光瞟到了他,蓦然一震,满眼惊诧地抬首。
    那人款款步来,携一身紫云彩霞,踏雪扇轻摇出如玉公子之风,满头青丝如同墨染,唇齿轻启带笑,眼波明澈清洌。
    张若水看得痴傻,秋夫人亦是喜出望外,她的儿子,秋明洌,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他不是雪妖,他的样子,与之前因贪玩顽劣而溜出门的贵公子无异。
    “明洌……”秋夫人朝他伸出了手,秋明洌满身丹桂之气,眉眼含笑,意气风发地朝她走来,也向她伸出了手。“太好了,太好了……”秋夫人眼角带泪,脸上却是笑靥灿烂。
    眼前一片模糊,紫衣与红云融为一体,秋夫人扬起的手还未够到他的手指便垂下了,还好,最后一刻,她看到了他回来。
    “娘?”张若水握住秋夫人已然毫无知觉的指尖,那一瞬间,呆若木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娘……”张若水含着眼泪,低头泣不成声。
    “秋夫人,走好。”紫衣男子单膝跪地,帮秋夫人合上恋恋不舍的双目。红霞绮丽,霞光萦绕“秋明洌”全身一闪,紫衣淡去,站在张若水眼前的,是一袭艳丽的海棠红。
    “凤姑娘?刚才的明洌,是你变的?”张若水赶紧拭去眼角的泪珠,努力维持着男儿的坚强。凤流觞的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怜惜,衣裙一旋,她轻盈地转过身去,抬眼望向天边瑰丽的云霞,道:“你哭吧,我不看便是了。”
    “谢、谢谢……”张若水低声道,泪水紧接着汹涌而出,“谢谢……”
    秋风瑟瑟,鼓满凤流觞绣着曼珠沙华的裙摆,金阳的光辉洒在她精雕细琢的容颜上,温暖中更多的是凄楚。
    那一年,那一天,也是同样染透半边天的火烧云,也是秋风萧瑟,却令人倍感暖心。滚滚江水穿过一汪大湖,两人站在入水口,任凭夕阳余晖染满衣衫。
    “我是皇族,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还被流放到蛮荒苦寒之地,九死一生。我真没想到,我的人生,能遇见你。”司马斐望着鲜红的夕阳喃喃自语,说罢,他潇洒地一回眸,恰如玉树临风。
    “要我助你夺取江山吗?”她问道,斜挑的黛眉柔媚不失英气。
    “锦绣江山,”他侧过脸望向她,笑意和煦,伸过手端住了她的下巴,“不是就在我眼前吗?”
    “啊?”凤流觞一愣,双颊不自觉泛起红晕。司马斐柔意一笑,将她顺势扯入了怀中。他轻抚着她柔缎一般的发丝,在她耳畔呢喃道:“你是我的流觞,轮回也无法分开我们。”凤流觞依偎在他怀中,眼角滑落一滴晶莹。“嗯……”她低吟,却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没有注意,夕阳的余晖越聚越拢,在两人脚下形成了一圈异常的光晕,两人脚下的枯草,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冰凌呼啸而来,两人立即分开,冰凌擦过他们的衣襟扑空,砸碎在地上,直接将刚才莫名出现的火星熄灭。
    两人朝冰凌飞去的方向望去,蓝绸飘展,白发缭乱,撑开双臂凌空而降的女子,不是雪女又会是谁?司马斐拔出长剑,目光凛冽地指着她的鼻尖,喝道:“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雪女眸中亦是凶光大绽,道:“死?你一个凡人,也想解决我?”
    凤流觞红袖一挥,刚跨出一步想挡在司马斐身前,却被他一个臂弯拨了回去:“你别管。”雪女放出骇人的尖笑声,道:“你是不该管,刚折了修为,岂能奈何得了我?”
    雪女阴冷地笑着,朝向司马斐,说道:“凡人,把冰玺还给我,我可以饶你们不死。”司马斐眼波一转,剑眉邪媚地挑起,道:“抱歉,它已经烂了。”
    雪女闻言脸色一阴,湛蓝双目与皮肤上的妖纹同时绽放出耀眼蓝光。“可恶的凡人!”她恶狠狠地说道,说的咬牙切齿,朝着司马斐便是俯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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