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郡王的事算是比较顺利地摆平了,现在李建成急于要做的事,就是如何收买秦王府的人了。这事他不好出面,只得交与王珪来完成。王珪办事向来雷厉风行,更何况这是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因此,他与太子殿下商议了番,就带着金银珍宝连夜乘车来到秦王府左二副撤军尉迟敬德的府邸。
走进灯火通明的府中时,尉迟敬德正在洒满月光的前庭一招一式地练剑。他舞得相当投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王珪进了自家大院。直至王珪敞开喉咙叫了声尉迟将军久违了,他才停下手中的剑,寻声望。他见一袭长袍、温文儒雅的太子中允王珪面带微笑地立在自己跟前,先是一怔,接着就慢慢地绷紧了面孔。他知道王珪是太子的心腹,自然跟自己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当敬而远之。不过出于礼节,他还是上前向王珪施礼寒暄了句,然后便命人送客。王珪并不因受冷落而气恼,反倒笑呵呵地对尉迟敬德说道:
“王某听说尉迟将军素有好客之美名,今番王某乘夜前来拜访,将军何故要将王某拒之门外呢?若此事传出去,恐有损将军之美名哪!”
尉迟敬德是个很重名声的人,听王珪这么一说,不免有些迟疑了。默然稍许,他对王珪做了个请的手势,简短地说句:
“王大人,请进吧!”
说着,尉迟敬德一边朝大门敞开的堂内大步走过去,一边用力将闪着白光的长剑往鞘里插。
王珪道了声谢,回头对身后那两位抬着红木箱的随从打了手势,示意他们随同自己一道进去。那两随从会意,便抬起沉甸甸的箱子跟上前。
没走几步,王珪和他带来的人便一同走进了宽敞明亮的厅堂。尉迟敬德一把将剑递给身边的随从收好,然后一转身在主位上就座,瞧着王珪他们不冷不热地道了声请坐。王珪知道尉迟敬德对东宫的人都心怀芥蒂,自然热乎不起来。他也不计较,依旧面带微笑地对着尉迟敬德揖礼致谢。过后,他上前一步在那把铺着锦缎的团凳上坐下。寒暄了阵,他便命随从将搁在堂中的大木箱打开。很快,一道金光闪出,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尉迟敬德瞧见眼前闪着一片光亮的钱财宝物,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神里又流露出那种视之如粪土的不屑之色。默然一下,他呵呵笑道:
“王大人今夜前来寒舍,原来是替太子做说客呀!这份礼的确是够重的了,也极具诱惑力,可偏偏我尉迟敬德不爱钱财,真是有负太子厚意啊!”
王珪也了解尉迟敬德,知道他这人清高,不贪图钱财。不过,他还是以为这满满一箱金银珍宝能够打动他的心。可他万万没想到,尉迟敬德面对如此厚礼居然无动于衷。这令他不由暗自钦佩起尉迟敬德的人品,同时又感到问题有些棘手了。沉吟了好会儿,他陪着笑说:
“尉迟将军为人清高,哪看得上这些俗物!太子殿下今番差王某备此礼前来拜见将军,是出于对将军的敬重与厚爱,还请将军笑纳!”
“在下深谢太子厚意!然我尉迟敬德位卑职微,实不敢收太子这等厚礼,还请王大人代劳抬回去!”尉迟敬德神情严肃地拒绝道。
“将军过谦了!”王珪语气诚恳地说道,“以将军之才,受之无愧!再说太子殿下非常赏识将军,欲委以重任,请将军接受太子殿下这番美意吧!”
“王大人,你不必多言!”尉迟敬德快言快语地说道,“在下知道太子之意,是想用重金厚官收买我尉迟敬德。可惜,太子看错人了,哼!”
“太子殿下如此器重将军,将军又何故如此呢?”王珪劝道,“太子乃一国之储君,未来的皇上,将军若能得到太子赏识,往后必能高官厚禄!”
“在下看重的并非高官厚禄,乃忠义二字!”尉迟敬德掷地有声地答道,“在下出身卑微,隋末丧乱之际委身草寇,罪不容诛。秦王殿下不计前嫌,将在下纳入秦王府,诚心相待。在下只有以身报恩,方不负秦王也。在下不曾为太子效劳,无尺寸之功,岂敢错受重赏。倘若在下私许太子,便是二心,不讲忠义之道。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对太子又有何用?故而,在下请王大人不必多费口舌,速回东宫向太子复命吧!”
“将军何必如此固执,太子爱惜将军之才,若肯为太子效劳,定当加官进爵,富贵荣华。请将军三思啊!”王珪大失所望,却依然继续劝道。
“王大人,在下决意已定,不必多想!”尉迟敬德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句,接着又大声吩咐家仆道,“来人,请代将军送客!”
“尉迟将军,你……”王珪想再劝尉迟敬德,可一见对方目光如此坚定,便把刚到喉咙边的话硬咽了回去,只好无奈地起身走人。
尉迟敬德见王珪一脸失望和沮丧,黝黑的脸膛中闪过丝快活的笑。不过,看到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一动不动,他就指着它,正色道:
“王大人,有劳你吩咐手下把这个箱子抬回去吧!在下寒舍狭小,不敢替你收藏了。”
“将军,此乃太子的一片心意,你何必再三拒绝呢!”王珪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因此他仍旧抱着份幻想对尉迟敬德说句。
“在下不敢承受,请王大人替在下交给太子,代在下对太子说声谢!”尉迟敬德目光威严地盯着王珪,拱手揖礼道。
王珪见尉迟敬德态度如此坚决,自知多说也无益,也就不再劝他了。默然片刻,他轻叹一声,朝身边的随从一挥手,示意他们抬箱走人。
回到显德殿时,李建成、李元吉和魏征他们正坐在灯火辉煌的大殿内,边聊边等待着王珪的佳音。王珪见了太子,一脸惭愧地跑上前向他禀报实情。说实话,李建成对收买尉迟敬德颇有信心,认为王珪出马必能把此事办得妥妥帖帖,应该没什么问题。谁知竟然失算了,尉迟敬德一口气就回绝了自己的邀请,这令李建成又惊又恼。他听了王珪有点结巴的汇报后,方才还带着怡悦笑容的面孔禁不住往下沉,显得十分难看。
默然良久,李建成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起那双含忧带愁的眼睛望着身边的魏征,声音低缓地说道:
“唉,真没想到尉迟敬德会拒绝本宫的邀请!本宫送给他一箱金银珠宝,还许以他高官厚禄,他居然能无动于衷,实在是太出乎本宫的意料!”
“殿下,这事看似出人意料,实则也在情理之中。”魏征若有所思地说道,“尉迟将军为人忠义,不贪图功名利禄,且与秦王情同手足,愿为秦王效死命。故而,殿下要拉拢尉迟将军,实在是难呀。此事,在下早有预料,因而不足为怪。只是可惜了这么好一员大将不能替殿下效命,唉!”
“魏大人说的是!”李建成跟着叹了口气,皱着两道浓眉说,“本宫也知尉迟敬德的脾性,可又深爱其才,故想以重金收买他,谁知结果竟然如此不遂心愿。今尉迟敬德不为本宫所用,必为世民效全力,如此对东宫很不利。再者他若把今晚之事告诉世民,世民必严加防范,本宫难再有机会。”
“殿下所言甚是!”魏征附和道,“秦王为人奸猾,十分谨慎,他得知太子暗中收买自己身边的人,肯定会进一步笼络他们,不让他们前往东宫替太子殿下效命。甚至,秦王还有可能借机报复太子殿下,乘机暗中收买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所以,殿下您可得小心呀!”
“是呀,殿下!”王珪不无忧虑地说,“这事弄不好,真的应了那句俗话,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唉,这都怪在下无能,未能替殿下办成此事。”
“好了,王大人,你不必过于自责,本宫并不怪你!”李建成安抚了王珪一句。默然片刻,他很自信地说道,“本宫一向厚待众人,对各位恩惠有加,他们自当不会做对不起本宫之事。二位大人,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殿下为人仁厚,然人心难测,殿下还是加倍小心为好!”魏征继续劝李建成,“今秦王如日中天,难保那些势利小人忘恩负义投奔秦王府啊!”
“魏大人所言极是,殿下当密切注意东宫将士的动向!”王珪神色凝重地说道,“在这种时候,哪怕有一丝疏忽,就可能导致难以挽回的结局呀!”
“二位大人提醒的对,本宫谨记于心!”李建成并不往心里去,只在嘴上敷衍了句。沉默会儿,他又问魏征,“今尉迟敬德已知本宫在向秦王府下手,倘若他将此事告知世民,那本宫该如何是好?魏大人,你有什么对策吗?”
“回禀殿下,在下这会儿也寻思不到什么好计策呀!”魏征如实说道,“这嘴巴长在尉迟将军脸上,他想怎么说,谁又能制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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