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幔后慌乱成一片,宫女出出进进,从里面端出来的水都是鲜红的。
小城子跪在地上,因为担心时不时就朝帘幔看上一眼,有时若赶上宫女端了血水出来,就能见到躺在榻上的女子脸色惨白,连平日不染而朱的薄唇都失去了颜色。
端着盛有血水铜盆的宫女差点与一男子撞上,宫女抬头,她对眼前的男子是认识的。此人正是偶尔会出现在月樱宫内,给她们娘娘调理身体的傲雪公子。“奴婢见过傲雪公子。”
傲雪一身白衣如雪,长发随意束在背后。他见月樱宫慌乱至此,已是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出了何事?”
“我们娘娘她……”说着小宫女竟哭了起来。
小宫女以前是西亚皇宫的宫女,也伺候过很多主子。可对她最好,最善待宫人的就是屋内性命垂危的皇后。以前萧倩皇后也是位温雅的人,可也不如夏念皇后,脾气好人长得也漂亮,更是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想着偶尔她还会在月樱宫的庭院内,给他们舞上一支剑舞。又有时午后阳光正盛,他们身为宫人在打扫庭院,她就坐在廊下,抚琴给他们听。
手一抖,傲雪也猜出了个大概。“主子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
傲雪走进殿内,见褚俊正站在帘幔前,双眸黯淡无光灰败无神,连唇都是颤抖的。褚俊见到他来,凄然蹙眉,“你来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
“孩子……”
原本傲雪只是猜测也许是遇刺受伤,却何曾会料得是小产了。
太医跪在地上,“臣医术浅陋,实在无回天之力,娘娘怕是不好了!”
褚俊身子一摇,幸得佟喜眼疾手快,将他稳住。
此刻,傲雪一个晃身,见帘幔起落,白衣男子消失在门前。
“朕遥记得念儿,也是最喜爱这样一身雪白长衫,长发随意的拢起束在背后,额前一缕青丝,貌可倾国。”
佟喜劝道,“皇上,娘娘福厚,自有老天庇护,不会有事的。”
褚俊面色有愧,如果当时他可以快一些赶在夏念之前护下褚曦,那她和孩子是不是都会无事。“是朕不好。”
帘幔后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平日洁净的凤榻上满是鲜血。
画儿和铃铛四名贴身婢女都站在一旁,还有六七名小宫女,太医正在止血。
见到傲雪,画儿颓败的脸上渐露期许的神色,说不定她们娘娘有救了。她再也顾不上礼义廉耻,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要,只要她们娘娘能平安。“傲雪公子,您快瞧瞧我们娘娘。”
傲雪先替她摸了脉,本是担忧的脸色越发阴冷。“你们都退出去,画儿和沐若留下来帮我。”
众人被赶出,绯蝉安慰着铃铛,“有傲雪公子在,娘娘不会有事。”
没人知道帘幔后发生了什么,在没血水从里面被端出来。偶尔傲雪沉冷的声音会传出来,都是指使画儿与沐若去做什么的吩咐。
褚俊在一旁坐了,他身上的明黄长袍还染着血迹,佟喜几次想要伺候他更衣,都被拒绝了。“朕平日让太医院照看着月樱宫,照看着皇后的身体,你们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他知道,自己无非是在迁怒。
可他好恨,恨自己,照顾不好心爱的人。好气,气夏念不知爱惜身子。
若是怒火不发出去,褚俊怕自己会发疯。
“臣罪该万死!”
神情一凛,眼神中有了冷意,“你们是该死!皇后若无事是老天庇佑,若是有个万一,太医院众人不需万死,一死足矣。”
殿内众人听见此话,纷纷下跪,“皇上息怒!当心圣体!”
见绯蝉与铃铛跪在眼前,褚俊忽然想到一事,本就冷然的神情更加阴冷。“你们做奴才的是怎么伺候的,竟然连主子有了身孕都不知!”
铃铛平日虽然爱闹,但胆子却是最小的。
绯蝉跟在夏念身边久了,自然也最懂得如何说如何做。
更何况褚俊说的没错,她们是怎么伺候的,夏念嗜睡、没有食欲、甚至发胖,她们明明都注意到了,一直以为是身体不适,为何却想不到她是有了身孕!
“娘娘体寒,月事一直不准,平日娘娘也不太注意,奴婢们也给忽略了。”
白影重新出现在殿内,白衫上沾染了血色,傲雪似乎全然不在意。他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满含痛惜与有伤。他对褚俊点了点头,缓缓道,“主子的体质本就不易生养,听画儿说主子今日食欲并不好,身体孱弱,胎本就不是多稳固。而且我从主子的脉象上发现,主子她近期动用过内力,且刚刚受了外力冲撞,血流不止。虽是保住了性命,可孩子……”
话已至此,傲雪已然无法继续说下去。
“即使莫嫌师傅在,怕也是无法保住那孩子的。”
从昨夜开始就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小雨,这还是今年来帝都第一场春雨,天气因为阴雨的关系格外的冷。
月樱宫也像天气一般,阴云蔽日,整个宫殿看起来死气沉沉。
凤榻上的女子已经昏迷了五日,而她身边的男子除去早朝外的时间都守在榻畔,一守就守了五日,不眠不休,人看起来消瘦不少。
“你该休息了。”
外面走进一名青衫男子,手中端着药碗。
见是傲雪,褚俊也没说话,仍旧守在榻边,怜惜的看着昏睡中的夏念。
走到床榻边上,傲雪放下药。伸手持了褚俊的手腕强横的摸了脉,除去有些虚弱外,还算大好。“去休息,要不等主子醒了,怕是你在倒下。”
褚俊苍白的脸色并不比夏念好到哪里去,连眼底的乌青都是那么明显。他道,“朕的身体朕清楚,等给念儿喂了药,朕会休息。”
本不想刺激他什么,只是夏念如今这般模样,说到底还是褚俊害得。如果能多关心一点,怕也是出不了这种事的。“你现在这样做给谁看,褚俊,你说你爱她,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对于傲雪的质问,褚俊无从反驳。
倒是画儿在旁边道,“傲雪公子。”
傲雪自知失言,将药碗递给褚俊,便离开了。傲雪打算跟曲朗讲,他还是打算留在夏念身边,以防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次即使夏念责罚,他也不会离开。
寝殿内,褚俊给夏念喂了药,“你们都退下去吧,这里朕守着。”
自从那一日褚曦受了惊吓,身体也一直不大爽朗,对于夏念这边她也没再亲自来瞧过。倒是褚灵和鲁雪莲跑了几趟,却始终没见到她好不好,只是每每到了月樱宫都被小城子告知,夏念还未醒。
那日发生的事情,鲁雪莲虽然听说了,但未能亲眼所见。
以前她在鲁国王宫,也见惯了宫里的心机谋害。她也曾见自己的王嫂受冤、受伤,若不是王兄一直偏护,恐怕封晴那般的女子根本不会在宫里活下来。可,鲁晟也不知他的偏护,才是对封晴最大的伤害。幸好,幸好如今再也不过那种日子了,哥哥和嫂子现在很幸福。
鲁雪莲想,夏念也应该要幸福。
“奴婢给公主请安,给雪莲小姐请安。”
鲁雪莲搅着手帕,频频朝殿内观望。“画儿,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念姐姐。”
画儿摇头道,“皇上在里面陪着娘娘,怕是雪莲小姐不方便。”
褚灵阻止鲁雪莲,她虽然担心,但还是道,“既然皇兄陪着,我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等皇嫂醒了,本公主再来请安。”
“等娘娘醒来,奴婢会转告的。奴婢恭送公主。”
第六日清早,阳光明媚,庭院内的樱桃树偷偷长了花苞。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殿内,光影疏离,晕了一地的斑驳。
凤眸微微眨动,似乎是想睁开,又抬不起力气。
迷蒙见,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却又不觉得到底是哪里少了什么。
记得昏迷前腹部的剧痛,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适。
费了极大的力气,凤眸终于睁开,首先晃入眼中的是一袭青衫。“傲雪……”
“主子,您终于醒了。”见她醒来,傲雪难免惊喜,手中还端着药碗,能见到微微的颤抖,应该是兴奋地。“醒了就好,属下这就去让小城子告知褚俊。”
刚醒来不觉得什么,如今喉咙间疼痛难当,像是利刃在割,“水。”
傲雪见状将她扶了起来,一边通知小城子去尚宣宫,将夏念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转告他。得了旨意的小城子欢欢喜喜的去了,没有任何事比夏念醒来更让他开心。而画儿她们就围着凤榻,长长的舒了口气,“娘娘醒了就好,可吓死奴婢们了。”
呷了水,喉咙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算好些。她们这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样子,让夏念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怎么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算上今日,主子已经昏迷了六日。”傲雪端了药碗在榻边坐下,“先别说话,将药喝了。”
傲雪觉得,事情的真相夏念定然无法接受,不如由褚俊来亲自跟她说,也许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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