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
边城冷着脸坐到冷峻的面前,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在椅子上,手还在颤颤巍巍地试图去够到离他稍远的酒瓶。
边城就这样看着他朝酒瓶张着手,努力了又努力,却始终够不到。
良久,冷峻仿佛意识到了自己永远都无法够到那个他想要的酒瓶一样,淡淡地叹了口气,放下自己举得有些酸了的胳膊,抬眼朝边城迷离地一笑:“城哥,冥夜她妈……死了……死了!”
边城稍稍眯起眼睛,尽量隐藏着自己心里的轻蔑。
“城哥,我……我知道你会笑话我,但老太太生前……待我很好,把我当……当亲儿子一样,呵呵……之前……从来没人把我……把我当亲儿子疼过……呵呵……”冷峻说完,还傻傻地一乐,仿佛孩子得到了糖果一样。
说完这句,冷峻顿了一下,刚刚还傻乐的眼神,慢慢转换成痛心疾首的难过:“可是……可是他老人家走了,我……我他妈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都没有……”
屋子里,除了冷峻的醉言醉语之外,边城一言不发。
但是他一直观察着冷峻,虽然面儿上很平静,但眼底的情绪却很复杂。
“城哥,我……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可是……可是现在,我……”
冷峻说到这就又停住了,没有再往下说,而是醉眼朦胧地望着边城,神色苍然。
边城静静地坐在那里,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冷峻,仿佛在等着他的后话。
冷峻沉默了半晌,才又嘿嘿一笑:“城哥,我觉得……你……你说得不对!”
说着,他趁着醉意,嘟起了嘴,仿佛受了欺骗的孩子一样,无比委屈:“你……你跟我说……我们这种人呢,不……不能碰感情,因为……因为女人都是祸水,不……不值得我们真心付出……可是……”
说到这儿,冷峻那好看的有些妖娆的眉梢悄然一落,眼角似乎有水汽在凝结,这样惹人怜悯的神色,竟让边城看出了一抹梨花带雨的美感。
边城心说也就是冷峻这么做才能这么好看,要不然换任何一个其他男人做,都一定很恶心。
“可是城哥,如果……如果我们不付出真心,那……那谁还会……真心待我们?”冷峻充满疑惑地望着边城的眼睛,神色一片认真和期待。
他仿佛被一个很难的问题困住了,他不明白,他希望边城能给他一个答案。
边城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从没想过冷峻会问他这样的额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冷峻。
只见边城伸手拿起刚刚冷峻没有够到的酒瓶,替冷峻满了一杯酒,又为自己满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朝冷峻举了举。
冷峻带着醉意愣愣地看着边城,他眼前有好多个边城,他甚至都不确认那一个是真的边城。
良久,他微微一笑,摸索着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来的时候,酒就已经撒了一些,碰到边城的酒杯的时候,酒又撒了一些,等到他一仰头,将酒灌入自己口中的时候,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依然让他有些不尽兴。
放下酒杯之后,他感觉有人在自己本就已经很沉的眼皮上,又加了些分量。
他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觉一阵苦笑:“城哥,不……不是我们……不能得到幸福,而是……而是我们他妈的不配!”
说着,他抬起眼睛注视着边城,仿佛下了很大的一个结论一样:“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心!”
说完这句话,冷峻重重地趴在桌子上,终于睡了过去,独留边城一个人坐在桌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冷峻。
他就这样静静地观察了冷峻良久,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为自己满了一杯酒,一仰头干了。
自己不对吗?
边城一边喝着酒,一边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今天也挺不正常的,因为这种问题,如果是之前,他从来就不会再认认真真地思考,他会很斩钉截铁地告诉冷峻,我没有错,女人,就是祸水!
可是今天,他犹豫了一下。
那么这个犹豫到底来自于哪里呢?
边城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
只是一刹那的影像,但足以让边城微微的震惊了一下。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理论产生了怀疑。
如果说有一天,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这个刚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女人,这个永远从容淡定,波澜不惊,嘴边总是挂着一抹成熟的微笑,身上永远飘着淡淡的药香的女人,是个祸水的话,可能他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舒服吧。
想到这儿,边城那张仿若带着面具的脸上,竟微微浮起一丝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微笑。
可是一抬眼,他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的冷峻。
只一瞬间,这一丝羸弱的微笑,便消失在了嘴角。
自己是对的!
女人,就是祸水!感情,就不该是他们玩儿的东西!
不然的话,冷峻不可能从一个风流倜傥,呼风唤雨的男人,变成眼前这个窝囊废!
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
这一点,是他一直坚信的。
想到这里,边城又重新将自己的脸换上了昔日的面具,他站起来走到冷峻身边,费力地架起他离开了房间。
自打那之后,冷峻再也没去找过冥夜,而冥夜也再没提过冷峻。
两个人就仿佛约好的一样,绝口不提几天之前的交集,都默默地做回原来的自己,该干嘛干嘛,仿佛从来不曾重逢一样。
无论冥夜伪装得多麽天衣无缝,其实都逃不过桃夭的眼睛。
她一直知道,在冥夜的心里,冷峻这个名字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不过,冥夜把他深深地埋藏了起来而已。
所以,桃夭原本还担心冥夜会沉浸在这个谎言里走不出来,可是冥夜自始至终都井井有条地办着母亲的后事,在这之后,也正常地回到了俏佳人继续做经理。
虽然桃夭有些心疼冥夜,但是她也知道,冥夜已经成熟了,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可能过程痛苦了一点,但谁不是这么学会成长的呢?
冷峻也一样,自打那天他浑浑噩噩地醒过来之后,仿佛全然不记得自己醉酒之前的事一样,依然每天城哥长城哥短地跟在边城身边,没心没肺地跟兄弟们嬉闹,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不再说什么,边城也就不再说什么。
毕竟这些心理上的伤,旁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撒盐,只有他们自己慢慢愈合,才是最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果不是花郎下午来找桃夭,说那个英国人的药已经到港口了,她都快把这茬给忘了。
花郎领着姜薇朵并排坐在桃夭办公室的沙发上,严肃地说道:“姐,这批药本来就是给伯母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是现在伯母已经去世了,你看……这药咱们怎么处理?”
“……”桃夭单手托腮,坐在办公桌后面,眨巴着她水汪汪地大眼睛沉默着,表示也很为难。
要说不要这批药了吧,为了这批药,前期也投入了不少,定金都交了,怪浪费的。
可是要说留下这批药,毕竟他们也不懂得要拿这批药怎么办啊,更何况现在这药品又这么敏感,多少双眼睛盯着,万一被发现,又很危险。
花郎双手交叠在腿上,望着桃夭一言不发的样子,建议道:“要不……咱留下药,然后转手卖了吧。”
桃夭听到这儿,原本暗淡的眼睛,顿时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踟蹰了:“倒也不是不行,关键……咱之前也没涉猎过这方面的生意,万一落在人家圈套里,容易小命不保啊。”
花郎闻言,也泄气地低下头,确实有些太冒险了。
桃夭撤下撑着腮的手,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不愿再说话。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姜薇朵弱弱地开口道:“桃夭姐,那个……我倒是认识一个倒卖西药的人。”
桃夭闻言一愣,霍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杆望向姜薇朵,眼底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花郎也惊讶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姜薇朵,嘴角荡漾起一抹笑意。
“对啊,”桃夭感叹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这丫头还偷过西药呢!”
姜薇朵一听这话,脸“刷”地红到耳根子后面,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都……都过去了。”
花郎也笑着问姜薇朵道:“你的意思是,你能联系到收这些西药的下家?对方什么来路?可靠吗?”
花郎一连串的问题丢给姜薇朵,让姜薇朵紧张得都有些不敢说话了,只能先捡她认为最重要的回答:“可……可靠啊,当然可靠,不然我哪敢跟你们说啊。”
桃夭一乐,赶紧从自己的办公椅上起来,来到姜薇朵身边坐下:“你别着急,慢慢儿说,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年收你偷的西药的人?”
姜薇朵脑袋上青筋直蹦,这话听着是挺不舒服的。
她一直就在向上级抱怨,就算要找个由头把她送进监狱跟桃夭接触,能不能找个相对好圆谎一点的理由?
偷药?
她这样做不得亏心事的人,还偷药?药还没到手呢,手就已经吓哆嗦了,怎么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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