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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宇给自己的嫡子取了一个珪字,显而易见的薛怀宇对儿子,还有对自己的期待有多深,不过现在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
“大殿下该是还在宫学跟着沈先生上课,还没下课呢。”
“还不如上课去呢。”孙冒一提醒,两个小孩也想起来了,她们本来也该去的,只是今天因为吴笑烟回来,薛怀瑞下旨,放了他们一天假。
可是放假归放假,现在妃嫔就要入宫了,各处有了主的宫苑都有些乱,他们根本不能出去玩。这还真是不如依旧在宫学里呢,怎么说那里不止他们俩。
“二位殿下,要不然奴婢们陪着二位殿下打陀螺,滚铁圈,或者耍空竹如何?”
“让赵顺才和孙德福跟我们玩吧,你就算了。”之袖在边上挺嫌弃的撇撇嘴。
孙冒做出苦相赔笑:“奴婢些二位殿下慈悲了,奴婢这实在是……不会玩这些啊。”
可说是让赵顺才和孙德福陪他们俩,实则两个孩子跟两个太监玩起来的时候,边上还有十好几位宫女和太监守着。
“孙爷爷,您不到房里歇着去?”边上过来一个太监,年纪跟孙冒差不离,但张口就是爷爷。
“滚边上去!”孙冒一脚踹在这太监腿窝上了,他自己仍旧在院子里大叔下头站着,看着那头的两个小主子玩耍。
这太监被踹了一个跟头,灰溜溜的到边上站着去了。一会又过来一个年纪小的多,只有十一二的小太监:“孙爷爷,这外头怪凉的,您喝口热茶,暖暖。”
孙冒看了一眼这小太监,哼了一声,但还是把茶碗接过来了。茶是稍微有些烫的,但在这冬日里头却是正正好的,孙冒的脸色好看多了:“主子都在那头了,做奴婢的能自己自己跑去歇着?脑子!”
“是,是,我们的脑子怎么能跟孙爷爷您比?”
孙冒的脸色是彻底变好了,他看着这个小太监,想着到了宫里也不能单枪匹马的,他也需要帮手了便问:“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孙爷爷,小的苏茶。”
“你倒是机灵,那愿不愿意跟着我啊?”
苏茶眼睛一亮,但让孙冒意外的,这小子竟然摇了摇头:“孙爷爷,小的有个师父,就是……就是刚才那位……”
“那小子?长毛了没?就学着人家收徒弟了啊。”孙冒没怪罪苏茶,反而高兴了,这小太监念旧,好啊。
“孙爷爷……咱们太监……也能长毛吗?”
孙冒一巴掌拍在苏茶纱帽上了,把苏茶拍了个趔趄。
“小混蛋,跟你爷爷我玩荤段子啊?行了,我也不让你当徒弟了,你给我当个干儿子怎么样啊?”
太监已经不是完整的男人了,但是太监之间,反而更加的喜欢通过各种男人的方式建立彼此的关系。拜把兄弟,师父收徒弟,当干儿子、干孙子,这就是太监的关系网。而且他们对这种关系,比外头的平头百姓还要重视,若是背叛,那太监内部就会下手处理。
“哎!干爹!”这回苏茶没犹豫,当场就要叩头,可是被孙冒一把架住了:“当着主子呢。回来再说。”
“干爹……那主子……”不就是两个小孩子吗?
这要是刚才,孙冒一样会给苏茶一腿,让他哪凉快哪蹲着去。可现在是干儿子了,孙冒就笑了:“小兔崽子,怎么进宫的?进宫之前是做什么的?”
“进宫之前……进宫之前,我是苏大人家的家生子,我爹妈犯了错,管事的就说我和大哥有一个切了送进宫,就免了爹妈的罪过。大哥还得给家里传宗接代呢,那就只能切我了呗。”苏茶笑得憨厚,“在外边呆了两年,两个月前就进宫来了。”
孙冒知道,这回进宫的太监宫女不少不是卖身的贫苦人家弟子,像是这种家生子从小就受到奴仆的教育,在伺候人上也算是家学渊源,当然比普通人的孩子好上手。但是听着苏茶带笑的讲述,孙冒那心里一样的不好受--是个太监,都有两道刀伤,一道在子孙根上头,一道在心口上头。
“要不然呢,你也算是有爹妈,享过几年福的,那在咱们这些人里头,就算是命好的。”孙冒点点头,“你既然是我的干儿子了,那以后我这个老子就会好好教养你,让你在这宫里平平安安的过下去。但是你爹我,不像你这么命好,有个师父,现在还有个肯教你的爹。我走到现在,靠的是自己,还有一点运气。我看多了其他內侍是怎么作死的,那些死了的或生不如死的太监,其实他们我的师父了。”
苏茶在边上,乖乖巧巧的点头。
“那两位主子,确实是‘小’主子。就算是早慧,但说不好听的,咱们有的是糊弄他们的法子。”孙冒将声音压低,苏茶也江头凑过去,“你爹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后来,我自己躲角落里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苏茶被孙冒这突然变得恶狠狠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爹……”
“你爹我虽然年纪也不大,但从那些之前直接找死的师父上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啊,都有个坏毛病,叫得寸进尺。”孙冒拍了拍苏茶的肩膀,“只要你爹我今天敢怠慢‘小’主子们,那明天,我就有胆子干杀头的大事。”
“爹,我没想害您啊,爹。”苏茶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去!流什么猫尿啊。下去洗洗去!”孙冒拍了苏茶一巴掌。
“哎!”苏茶答应一声,赶紧弯着腰跑了。
“圣驾到了!”外头忽然跑过来了一个太监。
孙冒眼睛一亮,赶紧去招呼之袖和承璐了:“小主子!陛下和娘娘到了!”
吴笑烟一只手被薛怀瑞拉着,抬头看着这宫殿的匾额:“安寿宫。”
安寿者,安心活着也--这宫殿名字听着像是给老人家的人用的,可是薛怀瑞当初偏给贵妃的宫殿选了这么一个名。让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以为,这是不是皇帝的暗示,贵妃就在这里头安享晚年便罢了?
但是此刻,吴笑烟却跟薛怀瑞笑得凤冠上凤尾乱颤。这世上人之人,能享受的不过情/爱、美食、肉/欲、权势等等。薛怀瑞贵为帝王,吴笑烟是他的贵妃,他们俩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了一切可以称呼为“情”的享受,而物上的享受,只有两人想要或者不想要,没有要不到的。
那么,这个世界上,他们还能要什么呢?
无外乎是寿命了,他们俩能决定一个人今天死还是明天死,但并不能控制一个人今天活还是明天活,就算他们自己也是一样。
“别笑。”薛怀瑞搂住她的腰,到了宫门这里,宫女和內侍都已经有了经验,躲得远远的,因此薛怀瑞也是什么都敢说了,“其实万年千年都是醉话,我只要和你有六十年白首那就够了。”
“我可是比你大了六岁。六十六岁啊,人到七十古来稀啊。”
“不管,说好了的你不能走在我前头。”
吴笑烟感觉腰上的手臂瞬间收紧了,这人实在害怕呀。
她轻啄了一下薛怀瑞的下巴:“笨……”
“你叫我什么?”薛怀瑞却没听清楚后头两个字,但他显然不是不快的,反而笑得跟个大孩子一样纠缠着吴笑烟。
“去!回头再说,孩子们都出来了!”
他们在门口站半天不进去,之袖和承璐远远的已经跑过来了。两个孩子还没迈出门槛,就在门槛的那边,突然噗通两声跪下了。
“参见父皇,母妃!”
薛怀瑞突然怒了:“谁教……”可是吴笑烟拉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对上的是吴笑烟略带笑意的平静双眸。
“下回可别跑这么快了,你们跟在身边怎么也不说给主子拿个垫子?”吴笑烟自己见着薛怀瑞的时候,那一举一动是能够被说为无法无天的。但是,她很清楚,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这样。
因为她和孩子是不一样的,她是薛怀瑞的妻子和爱人,他们俩可以与彼此分享一切。吴笑烟幸好是个女儿身,她若是个他,那还不知道谁是帝,谁是妃呢。
可孩子们不同,作为父母,他们自然愿意将最好的都给了儿女,但是……江山只有一个啊。
女孩儿还算好,男孩子若是将他的心养得太大了,即便吴笑烟和薛怀瑞能容下他们,这世道也会将他们朝死里坑的。
“嗯!”承璐和之袖爬了起来,笑嘻嘻的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土--他们此时还不太明白这个跪拜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于还把这个当成一种有趣的游戏。
吴笑烟也弯下腰帮着他们拍衣服,擦汗:“刚才玩什么呢?一头是汗。”
“滚铁圈呢。娘,您真好看。”承璐的眼睛亮亮的。
“娘,我以后也想要您这样的头冠。”之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还没留头的丫头,现在就想着日后的嫁妆了啊?”
“啊?”之袖不明白嫁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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