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波行淮占郴凝如》第146章 玉人逃离正是时

    为了成事,宇文化及才出手前就将行船附近的侍卫全都调派到麾下,由他一人差遣。看守阿娜瑰的任务和挟持天子的“大计”比起来显然无足重轻,侍卫人数的条件也在意料之中。
    从江都回来,凝如就不再出现在炀帝日常的宴席上,便是用膳她都称病不出,躲在屋里三两口垫了肚子就了事。
    宇文化及带着诏书来找炀帝的时候,凝如正巧不在他身边。前来送饭的玉香推开窗户,见船只吃水加深了几寸,无意间说起了宇文化及将岸上的人手加派到行船上的举动。
    “你看这船,吃水都快漫到船沿上来了,也不晓得宇文大人带那么多侍卫上船做什么,要是不小心将这船压沉了,咱们谁也不用回京城了。”
    凝如原以为玉香的话不过抱怨行船载重过多,仔细一想,忽地发现形势不对。
    “你说什么?宇文大人把侍卫都叫上行船了?”
    玉香点头,神色认真地肯定道:“可不是么?你看那岸上,巡逻的灯盏不过几盏,可这船上,从这头到那头,两三步就一个侍卫,连宫里的守卫都不曾这般密集过。”
    玉香的话说完,凝如早已踱步到了窗边。果然,岸上关押阿娜瑰的囚车边上,灯火不如平日亮眼。
    平日里,宇文化及上船面圣,阵仗从来不曾这般大,今夜,他突然将侍卫调集在一起,想来定有大事要发生。
    具体什么事,凝如自然难以猜测,但不可否认的是,宇文化及调离守卫行事的时候,必定是她救出阿娜瑰的最佳时机。
    阁楼上,马贵妃的毙命引来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宇文化及虽然胜券在握,却也被这些人的惊呼惹得不悦。
    生怕局面失控,宇文化及命宇文承趾带着侍卫们将行船上所有的皇族成员全都压到炀帝面前。
    宇文承趾明白父亲的用意,领了命沿着行船的回廊挨个房间搜查,不多时便将随行的其他妃嫔、皇子、公主及驸马一应压倒甲板上。
    清点人数的时候,宇文承趾忽地发现自己竟忘了自己最熟悉的凝如。虽说,她早已失去了圣上的宠幸,日子过得也和寻常宫女没有多大区别,但冲着她进宫时候凝嫔的位分,这场搜查她便不能缺席。
    加上此次宇文家“剿匪”有功同宇文承趾从凝如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密不可分,所以,于情于理,宇文承趾都得亲自到凝如的寝房将她请过来。
    只是,当他推开久敲不应的房门时,屋里那个嫔妃扮相的人并不是凝如。尽管这个女子的身形与凝如相差不多,但与凝如早已成为挚友的宇文承趾还是认出这人是凝如的贴身丫鬟玉香。
    他有些吃惊,更有些茫然。尽管她知晓凝如与淮占郴的往事,也知道她到这宫中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但三更半夜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凝如为何要让人代替她呆在这行船上?她煞费苦心的逃离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正值风口浪尖,宇文承趾为了好友的性命,自然不敢大声张扬凝嫔偷偷逃离的消息。只是,口上可以不说,心头的疑惑却始终炙烤着他的内心。
    同宇文承趾略显惊慌的神色不同,被人从房中请出来的“娘娘”玉香表情却淡然了许多。
    那一日,李家军的死士行事之时,她便奋不顾身地拦在海若平和云成跟前,如今阿娜瑰受难了,她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只是,和上次的针锋相对相比,今日这场营救显然更需要勇气和谋略。
    方才,凝如说出与自己互换身份的时候,她便猜出了主子要救阿娜瑰的心思。
    尽管宇文化及分配在阿娜瑰囚车的守卫并不周密,但私自放走囚犯仍旧危险重重。玉香不希望凝如冒险,觉得自己替她解开囚车的门锁也同样可以。
    而凝如却并不这么认为。
    且不说救人随时可能落入险境,单是她同宇文化及之间的关系便不是玉香所能比拟的。这种关系不是她同黄霈佑多年的兄妹轻易,也不是同淮占郴的心心相映,相反,能被凝如利用的情绪正是宇文化及的愧疚。
    尽管没有明说,但宇文化及拒绝凝如救人请求的时候,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歉意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时,凝如只觉得这种“善意”的愧疚虚伪至极,连嫌弃都来不及。不过,经过几日的思索,凝如忽地发现,宇文化及的这个心思恰恰是她救人最重要的保障。
    若是玉香劫狱,失手了必定只有死路一条,而换成她,便是被宇文承趾逮个正着,他也绝对不会当中揭穿。因为只要她将宇文家蓄谋已久的野心昭示天下,便是炀帝不在了,盘踞在帝都周围的军阀力量,也能以“勤王”的名义将他们父子置于死地。
    所以,现下的局势里,能将阿娜瑰救出来的只有凝如一人。
    没有侍卫的重重阻拦,凝如以送饭侍女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阿娜瑰囚车的边上。
    手无缚鸡之力的凝如自然不能和侍卫蛮干,唯一放倒他们的办法就是在慰劳的酒水里加入迷药。
    行船上的局势成功被控制,炀帝当着妃嫔、皇子、公主等人的面在诏书上盖上玉玺之印。宇文化及十分满意,扬手示意侍卫按既定计划更换行船上的旗帜。
    从帝都四周密调来的兵团夜幕降临时便在岸边待命,见旗帜顺利更换,他们上船的计划也就搁置了。囚车旁的侍卫更是因此松了口气,对凝如送来的酒水毫无戒备之心。
    果然,酒水才下肚,几名侍卫便在颠倒中失去了神智。凝如晓得这样的空档持续不了多长时间,顾不得将倒地熄灭的灯火重新燃起,赶忙从侍卫腰间取来钥匙,径直打开了阿娜瑰的囚车。
    此时,阿娜瑰正闭眼靠在囚车的木栏杆上,伤势所致的乏累让她对周围的异动失去的觉察的敏锐。
    看着她身上横竖交错的血痕,凝如晓得她受了多少苦,也知道她现在的身子有多虚弱。只是,不管她的身子有多疲软,此刻必须选择的只有逃离这一条路。
    被凝如急促的叫声唤醒的刹那,阿娜瑰的眼神写满诧异。不过,见她拿出钥匙打开手脚上的枷锁,阿娜瑰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时间做过多的解释,凝如迅速抛下一句:“赶紧走!去找淮占郴!”便搀着凝如站起来,推着她往囚车外头迈步。
    门外两个侍卫还在沉睡中,阿娜瑰没见到血迹,知道这两人醒来,凝如的处境将有多危险。
    迈开两步的腿因为犹豫停顿了下来,阿娜瑰转头看向凝如,张开微裂的双唇,气息微弱地问了句:“我走了,你怎么办?”
    凝如简单回了句:“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便又将阿娜瑰往前推了推。
    阿娜瑰知道这样的答复与敷衍无异,得不到明确答复地她拉着凝如的手,坚决而认真地回道:“要走一起走,不然,我一步也不离开!”
    凝如知道阿娜瑰担心自己,但此刻,阿娜瑰的逃离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手,丧命的不单是她,连自己和船上打掩护的玉香都得遭殃。
    满心想着大局的凝如面对阿娜瑰的固执,心下的焦虑也化成了气愤:“你不走,难道要等事情败露了,让我和玉香同你陪葬吗?!”
    狠话入耳,阿娜瑰这才明白自己的仗义只能让眼下的情势更加危险。
    看着阿娜瑰的脚步重新加快,凝如长舒了一口气。待解开囚车前头那批骏马,目送阿娜瑰含着泪绝决地离开时,她心中那块大石才总算落了下来。
    隔着半条运河,阿娜瑰身下骏马奔跑的声响不会引来宇文化及的注意。可是,就在凝如将钥匙重新放回侍卫腰间的时候,一声“有刺客!!”的惊呼却让安稳的情势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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