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波行淮占郴凝如》第102章 人生坎坷行路难(上)

    听得阿娜瑰的致歉,杨林的火气平息了些,加上事情紧急,便也不再同阿娜瑰纠缠,直接将心中所想一应说出。
    “朝堂向来变幻莫测,是否真有人能保住霈佑兄,谁也无法确定。眼下咱们能做的,便是尽量找到这个人,而能找到几个,最终又该向何人求助,那就得看凝如小姐能想起来多少了。”
    杨林说完,情不自禁地朝凝如看了看。阿娜瑰自然也望向了凝如。
    此刻,救人的希望全落在凝如身上。这个和朝堂毫无瓜葛的姑娘,不得不利用自己并不灵敏的政治嗅觉,一点一点地在回忆里艰难的寻找。
    曾经毫不在意的话语,被重新回忆起来。凝如记得淮占郴还在京城的时候隐约和她说过,李渊和宇文化及素来敌对,也说过李渊一家才是真正以民为本的统帅。
    这两句话反映了怎样的政治局势,凝如显然并不清楚。但方才杨林说宇文化及对杨玄感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那和宇文家相对的李氏一族,是不是就是搭救哥哥的人选呢?
    凝如没有把握,蹙着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林没想到凝如是李世民爱将的妻子,更没想到黄霈佑是李世民的同窗。尽管他也知道李渊一族此刻正韬光养晦,轻易不会露出锋芒,但眼下,除了李渊和李世民,他好像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看来,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杨林轻轻说了一句,眼里透出的光,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坚决。
    凝如明白杨林这话的意思,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和阿娜瑰便不可能放弃。
    “好,我即可给占郴写信,让他请李家的人帮忙。”说着,凝如从桌台旁起身,三两步在走到书案前,抽出信笺打算下笔。
    杨林对凝如的做法没有异议,自然不会阻止。只是,才见凝如下笔写了一行字,杨林忽地想起一件事。
    “凝如小姐,你方才说淮占郴此刻在何处?”
    凝如听得这声询问,停住手上的笔,略微顿了顿,才回道:“好像是在江淮一带。”
    “江淮?那恐怕不好办了。”杨林应答完凝如,紧蹙的眉头拢得更紧。
    他看了看凝如,又看了看阿娜瑰,抿嘴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昨日,江淮平叛首战告捷,圣上大喜,传令封锁江淮漕运及陆路通道,协助李家军十日内歼灭叛贼。如此情形,便是今日将信邮出去,三日内也无法送达。圣上这趟巡游只八九日便能回来,若他回到宫中,淮占郴还未收到信,霈佑兄的性命肯定难保。”
    惊心动魄的一席话惹得凝如浑身冒冷汗,原本,凝如以为找到了救人的法子,可不想,这法子竟比闯天牢的莽撞之举还要无用。
    唇齿碰撞间,咔咔作响的声音让周围显得越发的宁静。杨林看着哆嗦不已的凝如,深知她内心的恐惧。
    只是,眼下并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杨林所要做的,是跟凝如一起把如何救人这块硬骨头一齐啃下来。
    此时,凝如和阿娜瑰早已没了主意。杨林负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趟步,这才站定在凝如面前,语重心长地劝到:“凝如小姐,解铃还须系铃人。虽说淮占郴是眼下最容易说动李世民的人,但水陆都不通,唯一能把救人的想法传递给李世民的,只有小姐自己了。”
    凝如有些愣住,疑惑地看着杨林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杨公公是说,让我自己去求李世民将军?”
    杨林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凝如瞬间明白了杨林的意思,眼睛里黯淡的光,重新燃了起来。
    “好!我去!”
    话语很简短,语气很坚定。杨林看着坚决如斯的凝如,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敬佩。
    作为女子,凝如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消沉下去,本就令人佩服。如今,她又敢抛开拘谨和恐惧,大胆敲开李世民府上的大门,为哥哥求情。
    对饱读诗书、深谙等级之道的朝中男子来说,抛开颜面上门求人是要思量三分的。可凝如,这个混迹坊间的平民女子,却想都没想便应下了杨林的安排,其果敢与畏手畏脚的男子相比,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碍于身份,杨林不能同凝如一同前往李府叩门。阿娜瑰毛躁的性子自然也不宜同行。思量了一夜,凝如最终决定,独自一人,前往李府拜见李世民。
    事情紧急,凝如丝毫不敢耽搁。清晨,见天有些亮光,凝如赶忙起身梳洗,而后径直朝李世民的府邸赶来。
    门口,橘红色的夜明灯还未熄灭。凝如长舒了一口气,安静地站在石狮子旁边,等候李府的人醒来。
    此时已近深秋,清晨的风虽舒爽,却多少透着些凉意。凝如小心搓了搓被晨风吹得微凉的手臂,眼睛定定看着门环。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那两块仿佛定住的门铜终于有了动静。咣当一声,闷开了,凝如的心也跟着颤了两颤。
    来人具体是谁,凝如并不知道,但高门大院里当差的,应该都担的起“先生”二字。
    凝如上前两步,默然看着身边的李府差役将那两盏灯笼从房梁上卸下来,又看着他们把里头的蜡烛吹灭了,这才恭敬地朝那人询问道:“先生,请问李将军可起身了?”
    京城里,每日前来拜见李世民的人数不胜数,李府的差役对又一个上门求人的拜访者,自然不会客气。
    “你是何人?问李将军做什么,我们将军公事繁忙,哪里有空见你这么个姑娘家。”
    几乎是同时,差役才说完这话,便禁不住鄙夷地瞥了凝如一眼。
    自古以来,圣君所在的宫里都有一两个仗势欺人的小人。李家虽然是难得的、以民为本的士族,但府衙人多口杂,便是李世民管住了身边的几个贴身的下人,也不能保证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因为主子的功绩作威作福的。
    若在从前,凝如定然要花些功夫和盛气凌人的差役认真对峙。但此刻,凝如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在脸色、语气一类的细枝末节上纠结。
    凝如不知道自己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此刻,见李世民才是正事,别的情绪又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呢?
    可惜,眼前的差役并不把凝如的退让放在眼里。凝如的口气越是谦逊,差役不可一世的情绪便越是浓重。
    那种近乎祈求的神色和口气,让差役感觉良好。他拎起凝如的衣裳,径直带着她下了台阶,而后将她甩出几米开外,拍了拍手,转身往门里去了。
    凝如不想自己的祈求一点用也没有,不甘心的她看着差役离开,上前两步,将他的手臂牢牢拉住。
    差役哪里愿意被凝如这般抓住,喊了声“松手!”,用力将凝如甩了出去。
    凝如踉跄了两下,最终还是没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差役看凝如这副模样,满意地笑了笑,径直往门内走去。凝如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垢,再次朝着大门走去。
    差役见凝如不依不饶,骂了句“奶奶的”,径直从门后面拿出一根棍子,打算把她打走。
    好在天已大亮,李府进出办事的下人越来越多。
    差役的棍子还没拿稳当,门里跨出来的另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静一下认出了凝如。
    “哟?这不是占郴家的娘子么?”
    只一句,方才放肆的差役脸色煞白。
    凝如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不免一喜:“这位先生认得家夫?”
    来人笑笑,走上前来同凝如道:“小的叫厉十八,是李府新任的内侍管家。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我也是和淮占郴巡防营里的一员副将啊。”
    凝如大吃一惊,赶忙冲他欠身行了礼,然后把来意说明:“厉先生与家夫公事过,今日得见,实在荣幸。只是,此刻我有急事,实在没办法同您叙旧,不知先生能否待我进府拜见李将军?”
    厉十八被凝如这几声先生叫得得意,又被她焦虑的神色惹出好奇,所以,微微顿了顿,当即便答应了凝如的请求。
    凝如千恩万谢,赶忙跟着厉十八的步伐走进了李世民的府邸。
    及到院中,李府上下都已起了身。内侍管家因是属内院的缘故,无法直接带人拜见李世民,所以厉十八首先带凝如见到的,是正在花厅中用膳的长孙无垢。
    对于这个女人,凝如是有印象的。当时,她跟着黄霈佑一同到李渊府上参加李世民的婚宴时,那个浑身上下红得艳丽的新娘子便是长孙无垢。
    尽管此刻的她因为怀胎臃肿了些,但凝如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夫人安好。”
    才进花厅,凝如赶忙跪下行礼。一旁的厉十八看着疑惑的长孙无垢,满是笑脸的迎上去,弓着腰解释道:“夫人,这是淮占郴家的娘子。方才我在门口撞见她,她说又要事求见将军,我便把她领进来了。”
    长孙无垢原本还小口的喝着粥,一听厉十八说跪着的人是淮占郴的娘子,赶忙放下碗筷,撑腰站起身来,打算把凝如扶起来,坐到自己旁边。
    厉十八站在一旁,看着长孙无垢艰难地半蹲下去,赶忙上前两步,替主子将凝如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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