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波行淮占郴凝如》第98章 同室操戈是本性

    和先前的叛乱不同,这一回淮占郴在江淮遇上的对手显然机警、聪明得多。
    尽管杜伏威和当年的毋端儿一样,出身也不高,但和毋端儿自立为王的自大相比,杜伏威更擅长与人联合,以此扩张势力,同朝廷鏖战。
    在连败隋将宋颢、公孙上哲、陈棱等人后,他果断在淮南历阳自称总管,随后,又以辅公祏为长史,合并江淮各部,将整个叛军的势力扩大到江淮广大地区。
    从这个角度讲,淮占郴和李家军所面对的,不仅是杜伏威所在的那一支叛军,更是江淮地区各支小型叛军的集合。
    来时,胡元就在淮占郴的公文奏报中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可他相信淮占郴和李家军的势力,所以并未对局势有多大的担忧。
    可一连数月,淮占郴所部只能在江淮显现与叛军周旋,所占城池也多为叛军管区内的鸡肋阵地。这样被动的局面让他觉得不安,便是淮占郴声称自己已经想到了破敌之策,他这心里也十分的没底。
    终于,这一日散帐后,胡元忍不住朝主帅位上的淮占郴发出了质疑。
    “占郴,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咱们还在边缘处与叛军周旋,连一座城池也没拿下来,这样的进度,你就不怕朝廷或是李将军怪罪下来?”
    相识那么多年,胡元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淮占郴面前拐弯抹角。所以才见帐中的将兵散去,他便一屁股坐在帅座前的台阶上,拖下钢盔,略显沮丧地抱怨起来。
    淮占郴手里拿着今日的奏报,本想散帐后好好看上一看,不料胡元竟一反常态,坐在他跟前同他抱怨起来。
    作为好兄弟,淮占郴自然知道胡元是在为自己担心。内心欣慰之余,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神色的波动。
    他转头稍稍看了看胡元,而后又偏过头,重新将目光放在奏报上。
    帐内的沉默一下把胡元散在这种屋里的火气覆盖,胡元还等着淮占郴解释两句,却背着突如其来的静默打乱了阵脚。
    和黎平、小五相比,胡元的性子已算十分“稳重”了,他今日会忍不住在淮占郴帐中讨要说法,必然是心中担忧到了极点才会如此。
    见淮占郴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不得不重新站起身来,将淮占郴手里那张奏报抽开,以此将淮占郴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果然,才把奏报拿开,淮占郴顺着奏报移走的目光便对上了胡元的眼神。淮占郴不擅长解读别人的心思,但胡元此刻眼神里的心绪却让人一下就能明白。
    淮占郴微微一笑,冲着心急如焚的胡元回了句:“怎么?跟着我还怕回不了家?”
    胡元却没心思开玩笑,正色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淮占郴见胡元是真的着急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站起身来,认真地朝胡元询问道:“知道杜伏威手下的叛军为何比毋端儿他们都要强么?”
    胡元见他终于肯正经说话,自然不会对他的询问置若罔闻,当即回道:“杜伏威擅长联合,若不是他将江淮地区的叛军联合在一起,咱们也不会到此刻都一无所获。”
    淮占郴赞同地点点头,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理解。
    “诚然,杜伏威所部在早已覆盖了江淮一带,咱们无法攻陷敌军的主城,也是因为叛军相互支援,咱们找不出力量薄弱的地方。但是,和先前遇到的叛军一样,这些江淮的叛贼同样抱着称霸天下的野心。杜伏威如此,被他收编的苗海潮、赵破阵更是如此。
    当时,为了能与我军抗衡,杜伏威竭尽全力地让各部臣服自己。但时间紧迫,他没办法笼络人心,只能用武力,粗暴地将他们征服,甚至连屠城的行径做了出来。
    常言道,以德才可服人,杜伏威横扫江淮各部的做法虽快速,却不长远。一旦苗海潮、赵破阵等人倒戈,便是杜伏威再英勇,也难敌兵败如山倒的颓唐。所以……”
    “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大举进攻,而是借用巧劲,将江淮叛军逐步瓦解,而后在各个击破!”
    还没等淮占郴说完,胡元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淮占郴看着兴奋的胡元,眼神里满是肯定:“果然,知我者,胡兄也。”
    胡元却对淮占郴的赞誉毫不在意,反倒蹙眉将他责难了一番:“你说你,有这等良策为何不同我说。害得我提心吊胆了几个月,饭没吃好、觉也没睡踏实。你这么刻意地保密,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
    淮占郴一连愿望,苦笑道:“我实在不是刻意保密,不同你说也不是不把你当兄弟。正如你方才所说,想让杜伏威的联盟瓦解,最好、最快的法子便是离间联盟各部的关系。而离间一策,又是众多机计策中最不能大张旗鼓的。
    虽然我来的时候就决定用这个法子对付叛军,但真正实施的时候,所需之人只需一两个即可。不然,军中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旦走漏了风声,敌军不就抱得更紧了么?”
    淮占郴字字在理,胡元听完自然也没有驳斥的理由。他觉得淮占郴的点子实在不差,便放下奏报,拔腿往外。
    “事不宜迟,我这就找几个信得过的兵士叫来,咱们把事情办起来。”
    淮占郴却把难得猴急一次的胡元拉住:“别急,我已经派人去做了。”
    只一句,胡元定在原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淮占郴,微微张口的表情一看便知道他心下充满疑惑。
    淮占郴自然知道胡元的疑惑从何而来,于是,才把他拉到主帅座上,他便自觉地解释起来。
    “上个月,我派了黎平和小五到叛军各部主城操办此事,过几天约莫就有消息了,你安心等着便是。”
    胡元本就吃惊,听完淮占郴的话他更是一脸茫然:“小五和黎平不是到城中悬赏招降么?这和离间的计策有什么关系?”
    淮占郴微微一笑,看着胡元,反问:“当真不知?”
    胡元有些愣住,但见淮占郴似乎有意让自己思考,便不再纠缠他回答,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思索两件事的关联。
    忽地,胡元脑子里的浆糊好像被一扫而空了一样,原先困顿的灵台一下也清明了许多。
    “哦!我明白了!你让他们俩去悬赏,各部看到银两时,对隋军的态度定然会不同。只要咱们将这些不同的态度传递到彼此营帐,再将他们归降的条件透露给彼此,那时,便是苗海潮、赵坡阵等人不降,杜伏威也对他们不再放心了。”
    “对!到那时,咱们就可以从归降诚意最高的城池入手,直接切中要害,将江淮叛军这张大网剪断,而后各个击破,将叛军一一收回。”淮占郴笑着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眼神里的光芒灵动而坚决。
    胡元为淮占郴有这样的计谋感到高兴,却又担心黎平火爆的性子不能承担重任,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只是,这样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安排了黎平去做,他那火爆的性子,你就不怕他把你这计策全给说出去?”
    淮占郴摇摇头:“不会。给他派活的时候,我只同他说了招降纳叛的事情,离间的计策,我一句都没讲,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至于你说的,为何要派他去,那是因为,他火爆的性子经不起别人的调侃,三两句就会将别处听到的、看到的一应说出来。所以,由他做这个传话人,最好不过了。”
    一番解释,胡元心中的疑惑终于被揭开。他满意地点点头的,看着身边的主帅,心中满是赞赏和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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