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四月时节,小城的天气却热的非常。太阳高高挂在半空,炎热的日光让行人停下脚步走进了街道两边的茶摊、酒肆。一只大黄狗吐着舌头趴在大槐树荫下,望着跟前的算命摊。
那算命先生穿着灰色道袍正襟危坐,身后的湛蓝边的白布幡上书“乐天知命”四个隶书黑字。案上摆着签筒、铜钱、笔墨、黄纸。
不过这个算命先生有点怪,看起来才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不是人们平常看到的那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神算子。也难怪他没生意,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呢?他们总觉得道行是和年纪有着很大关系,越是年老修为越高算的卦自然也就越零。
街边李氏茶摊下的几位茶客都开始闲聊,谈的话题意外统一。
“今儿个这天热的紧,早上还凉快着哩。”一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抱怨道,将案上凉茶一口灌完仍不解渴又冲茶博士喊道:“茶博士,再来一碗,热杀我了!”
“好嘞”茶博士虽然也热,可是心里却是高兴得不得了。原因自不用多言,天越热客人自然越多,谁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还会不开心呢?
许是到了正午那算命先生也耐不住热,径直朝着茶摊过来了。
“客官来了,里边儿请!”
茶博士擦了擦桌子,端上一壶凉茶,算命先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那青衫男子见算命先生也坐了进来忍不住问道:“先生,你给咱算算这天是不是出了鬼,往年的四月也没这般热!”
茶摊的茶客都笑了起来,看算命先生年纪轻轻跟着起哄:“这先生年纪轻轻怕是算不出来吧!”
“你可别门缝里看人,我看这先生有道行,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道行!啊?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茶博士正要出声阻止,只见那算命先生放下茶碗,食指指节朝案上一敲,“既然诸位要小道算一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也不管众人言语袖子一挥三枚铜钱便握在手中,“嗖”地一声三枚铜钱便被抛了起来,铜钱落案发出“当啷”响声,茶博士瞥了一眼见是三反。
算命先生皱了皱眉又连掷两次,谁知竟次次都是反面。
竟有如此之卦?
算命先生眉头紧锁,茶摊的看客渐渐笑了起来,他们认为这算命先生大概还看不懂卦象。
“小先生,我看你还是回山上再修几年吧!”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小道已经出师,无须回山。方才应诸位之请,占了一卦。”
茶博士好奇地问道:“可算出了?”
那算命先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一刻后,必有暴雨。”
众人闻言朝天上望去,刺眼的日光让人睁不开眼。黄狗依然吐着猩红的舌头。
“哈哈哈”众人大笑,“你这道人莫不是发了疯,说胡话?”
“就是,这天气如何能下得了雨,别说是雨,便是连块云彩都没有!”
那青衫人慢悠悠道:“小先生,你若说你不会我等又不会看不起你,何必要编出谎言诳我们?”
算命先生收起铜钱倒了碗茶,“若一刻之后不下雨,小道就烧了那算命摊子。”
“唉,你这是何苦呢?”茶博士以为他忍不住那些茶客的激将法说出这等气话。
“茶博士你且坐下,一刻钟快要到了。”话音刚落,一声炸雷凭空响起,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朝外看去。
太阳还是在空中挂着,但是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将云彩刮了过来。
“怪哉怪哉!哪里来的风?”
茶博士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刚才笑着的茶客都闭上了嘴。
又听一声雷鸣,风声呼呼而起,乌云从四面八方赶来,像是听了雨神的号令一般。躺在树下的大黄狗噌的一声跳了起来跑走了。
“还真让你算中了!”青衫人震惊道。
算命先生却脸色凝重,快步走到槐树下去收卦摊了。茶博士见风大,连忙收起了外边的招子,“先生来里边避避雨。”
算命先生手脚利索,收了摊子就跑了过来,布幡还没落地,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好一场暴雨!”
众人哪里还觉得热,冷风夹杂着雨点呼呼而来,天地忽然一暗,一道闪电如同他利剑划过云层朝着大槐树劈了下来!
“嘿呀!落雷!”
大槐树一颤,一根碗大的粗枝就掉了下来,随之掉下来的还有一个白色身影。
茶博士一愣,看清之后大声呼喊了起来,“快救人!苏大人的郎君掉下来了!”
茶客都是一愣,听到茶博士的话才反应过来都急急忙忙朝外跑去,一不留神打碎了案上的茶壶。
“别管茶壶,先去救人!我倒忘了苏小郎君在树上乘凉!”茶博士懊悔不已,光顾着看算命先生的卦准不准却忘了苏郎君还在树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众人急急忙忙跑出去,见那白袍少年已经摔下了树,脸上还有血迹,生死不明。
“哎呀!快去请郎中!”青衫中年人大吼道,雨水进了嘴里也顾不得。
大雨倾盆而下,众人怕再来一道落雷,却又不敢挪动受伤的少年。
“来人搭把手!”算命先生推开人走到跟前,见少年昏迷不醒探了探鼻息,好在还活着,“帮我抬着这小郎君的腿,稳当些,别晃!”
“我来!”那青衫中年人快步上前稳稳腿住少年的腿。
“慢一点慢一点”算命先生嘴里说着慢慢将少年抬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都快睁不开眼睛。
其余人连忙脱下长衫挡住雨水,茶博士把案几推开,搬了张小榻出来。
算命先生和青衫男子把昏迷着的少年放在小榻上,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郎中还没来?”青衫男子焦急地喊道。
“张大郎去东街找胡郎中去了,怕是一时过不来!”
“这可如何是好!”茶博士急的汗水直淌,东街离着隔着五条街,少说也得一刻钟。等来了怕人都......就在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道回答宛如天籁——“小道学过医术,就让小道先来瞧瞧。”
众人闻言忙忙让开,刚才的神算已经让质疑消失殆尽,现在对这年轻的算命先生也是有了一些信心。虽然不知道医术如何,但是既然敢说学过自然有些水平。
道人跪坐在榻前,细细打量着受伤的少年,眉头轻皱,伸出手来把脉,脉象微弱,双指微微用力才感觉到。
茶博士见道士脸色凝重心中愈发紧张,想要开口询问又怕扰了他的思绪。
有人忍不住问道:“小郎君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妙,这位小郎君头部受了重伤,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那怎么办!”
“我先去苏大人府上报信,唉!”茶博士长叹一声,苏大人就这一个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茶博士你在这候着,我去。”青衫男子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没入了瓢泼大雨之中。
胡郎中正在药铺里坐诊,原本艳阳高照谁知刹那间倾盆大雨,急急忙忙把外边晒着的草药收回来,还没坐稳,西街的张大郎就冲了进来!
“怎地!张大郎你莫非要抢钱!”胡郎中抱着二两当归瑟瑟发抖。
张大郎苦笑道:“抢甚钱!俺是来请你出诊的!苏大人家的小郎君刚刚从树上摔下来了!”
“啊呀!这可是要紧事!在哪?”胡郎中急急忙忙丢下手中的二两当归,背上药箱就走,也顾不得拿伞。这么大的雨,便是金刚伞也不抵用。
“在西街的李博士茶摊!”张大郎气喘吁吁跟在胡郎中身后。
“苏小郎君怎么能从树上摔下来?这城里的地方他哪里去不得,就连城北的梅花亭都能空手爬上去。怎地从树上摔下来了?”
“俺也纳闷,当时我们几个在那茶摊坐着,也没注意那槐树上有人,这雨一下听见外边有动静,李博士才想起苏小郎君在槐树上睡觉。”
胡郎中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心中祈祷满天神佛庇佑苏小郎君。
张大郎紧紧跟着,恨不得能有一双飞毛腿。
“苏大人可在家?”青衫男子直奔到城南气喘吁吁,敲响了苏府的门。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青衫男子认得这是苏府的管家老郑。
“何员外,你怎地这般......?”
不等老郑说完,何员外连忙说道:“快去西街李博士茶摊,苏小郎君从树上摔下来了!”
“啊!”老郑大惊失色,“真的?!”
“我还诓你不成!千真万确,苏大人在家吗?”
“大人昨天夜里进京了!”老郑连忙向府里喊了几个仆役、婢女,“快驾车!”
仆役们都急急忙忙准备起来,一听说是少爷出了事都心惊胆战,要是少爷出了问题,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郑叔怎么了?”府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何员外忍不住循声看去,一素装女子打着伞从门后走了出来。
“表小姐,少爷他从树上摔了下来,您先在家中等着,我和何员外去接少爷。”
“寻儿他不是在家中温习功课么?怎么......?”
老郑一脸尴尬,少爷说的话也只有表小姐相信吧,“表小姐,说来话长,我先去少爷。”说罢和何员外上了马车风驰电掣的朝着西街去了。
素衣女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犹如那檐间雨水,滴答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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