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大门“砰!”一声被踹开了,耀眼的火把猛然在门外亮起,一队胄甲鲜明的隋兵出现在他们眼前,门前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踢踢的乳母六姐!
陈叔宝等人都惊呆在那里,如坠冰海。
六姐犹自在奋力挣扎,被身后的士兵推挪着扯进院子,二十多名士兵跟着涌了进来。
一名中等身材,头戴红缨的军官踱着大步,悠悠然地走到他们面前,在火把的光线中仔细打量了陈叔宝他们半刻钟,方皮笑肉不笑道:“这些……就是你说的人?”
六姐满脸恐慌,死命摇头:“不是,不是……”看到对方高深莫测的笑容,又支吾着点头:“是……好象是……”
那军官正色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象?”
六姐咬咬牙,低下头,颤声道:“是的,就是他们。”
那军官带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踱到陈凤启那里,瞄了一眼他怀里的人,居然客气地问:“你就是余杭商人,陈风?”
陈凤启点点头。
“陈玉楼,可是你的兄弟?”
“是的。”
“陈玉楼在秦州报案,说令公子遭乳母拐带。我等奉上司之命,追踪到此,当场抓获此妇人,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她?”那军官指点着六姐道。
陈凤启逐渐明白过来:“正是她!”
“此妇人交待,她是受命于人,才拐带人口到京城来……”他故意停下不说,在陈叔宝和张德蔚来回踱步,眼光在两个看起来反应迟钝的老人脸上梭巡,玩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才继续阴恻恻说:“这两位高人,就是后台?”
张纤纤的心都不会跳了,六姐是张家派去的人,受命于张家,可张家却受命于陈皇啊!这完美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倒霉成那样子?在这最要紧的关头,六姐会把官兵引来了?
这六姐,可只认识父亲,不知道陈叔宝是谁!
她鼓起勇气,低声说:“回军爷,民女和老父,并不认此妇人。”
那军官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你也是一伙的?”
“民女乃陈老板的未过门的妻子,听说孩子丢了,父亲陪同民女,一起来帮忙找孩子的。”张纤纤忙解释:“这位是父亲的好友,也是来相助的。”她指指陈叔宝。
张德蔚连声附和。
军官问凤启:“这女子,果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凤启不得不点点头。
那军官挥挥手,两名士兵推着六姐过来,还有一名士兵打着火把照明,让大家看得清楚些。那军官郑重地问六姐:“你好好看看,到底谁是指使你之人……不说清楚了,大隋律法,拐带人口的首犯,会怎么个死法,你很快就会知道。”
六姐哆嗦着,半天不敢开口。
提起律法,陈叔宝心里一个激灵:杨坚把自己扣在手里,为的无非是安定人心,不让那些人有造反的籍口……会不会,给自己扣上个拐带人口的荒谬罪名,然后痛加折磨?不会吧?量杨坚那老儿还没这胆量!陈家唯一的血脉阿昊,竟然落在了他们手里!苍天啊!我大陈三代男丁,今日都成了敌人嘴里的鱼肉啊……
所有的人都说陈叔宝懦弱无能,胆小怕事。
没有人看到,凤启的坚忍,和他父亲同出一撤!陈叔宝曾经有过二十二个儿子,从长子吴兴王陳胤到幺儿陈辨,包括被封为皇太子的第四子始安王陈深,其中成年被封王的就有十一个!
降隋后,他的儿子们,一个接一个陆续死在他眼前。
这些年来,他们这批亡国余孽,所要面对和忍受的屈辱和痛苦,非笔墨能形容!
岁月如大浪淘沙,那些支撑不住的,先后倒下。能苟存至今的,全都是在痛苦和愤恨里,熬过了千锤百炼,都有着过人的意志力和坚忍。
身边这个第三子陈凤启,当年若非机缘巧合,成为漏网之鱼,恐怕也早早去了皇族的陵墓里,和他的兄弟们作伴了!
他们苦苦忍耐,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
为何苍天竟不佑大陈?
这里的每个人,都一度以为是自己在操控全局,拼命在争取将来属于自己的利益。
事到如今,他们都清楚得很,这场复国政变,大概已成了镜中月,水中花……
陈叔宝沉默不语,在他心里,这个低级军官,根本没有资格和自己面对面说话!再说了,对方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张纤纤沉不住气,挺身而出,冷笑着说:“小女子相公家的孩子丢了,咱是苦主呢!怎么会成了主犯?这女人为了自己脱罪,什么话说不出来?如何可信?请军爷明鉴!”
那军官审慎地环视着这几个人,看到凤启肩臂流血,还抱着个人,虽极力忍着,想来也撑不了多久,就和他说:“陈风,从此妇人手里缴获的小孩,眼下就在那边,你先去辨认辨认,到底是不是令公子?”
凤启想了想,点点头,跟着一名士兵,向着门口而去。
张纤纤也想跟着,被那军官抬手拦住:“他没说要你去。”
“陈大哥!我们一块儿去!”她冲着凤启冷漠的背影哀声叫唤,希望他能回头说句话,让自己也可以随行,离开这里。
凤启仿佛没听到,抱着素心头也不回,脚步坚定,很快走出大门。
张纤纤心中的绝望和委屈瞬间泛滥,让她濒临崩溃!
这里留下来的几个人,还在为了揪出主犯纠缠不休。
六姐几番犹豫,终于在那军官的威逼下,哆嗦着说:“……不认得了,不认得了……似乎是他!”她不敢招认出主人张德蔚,只好把黑锅往陈叔宝罩过去——她根本没见过陈叔宝,也不晓得他的身份。
那军官扬声就要唤士兵过来抓人。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