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陈叔宝身后那个小厮忽然上前开口:“这位大爷,请容小人说句公道话。”
那军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说!”
那小厮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慌不忙慢慢说道:“小人也是陈老板的家丁,跟随主人出来寻找少主。沿途看到很多怪事,心中很不解,这里说出来,给各位参详参详。第一,我家主人,商号遍布江南,这位我们家未来的主母,出身……呃……大家也看到了。从前她望着我家少主的眼神,就让小人心寒!军爷,你说,是什么原因?”
军官顺着他话说:“你家少主,是否长子?”
“回军爷,少主乃我家主人的正室所出,是长子嫡孙!我家主母因难产过世。主人将要迎娶的这位继室,打的是什么主意,小人无知,却也能猜到第二,小人曾多次看到这位小姐刻意讨好乳母,两人常躲在角落说话,这点,陈家庄园很多人可以作证……军爷,你说,他们要干什么呢?”
那军官点点头:“有道理。你们老爷的家产太大了。”
听到这里,张纤纤怒火上升,叫道:“你!你!”陈叔宝横她一眼,她不得不把下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张德蔚抿紧了唇。
那小厮继续侃侃而谈:“第三,但凡人去做出格的事,都要讲究个好处的,对不对?孩子丢了,谁得的好处最多?这位老先生,因为仗义帮忙,小人不忍心看着他一把年纪,无辜被小人利用完了,再来陷害,故此出来说句公道话,还请军爷定夺!”
说完了,他再次躬身行礼,然后退回张德蔚身后。
那军官说了句:“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然后转身问六姐:“你是被这个女子所指使,盗走主人的孩子,一同图富贵的吧?对不对?”
六姐偷眼往往张德蔚,见到他默默闭上眼睛,便“呃呃”着点头。
张德蔚张大眼,一副震惊失色的样子,大力推开女儿,嘴里骂道:“畜牲!老子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说着,他对着那军官拱手道:“老汉实在不知内情,方信了那畜牲的话,还周围麻烦亲友帮忙寻找!大人,我们都被这畜牲骗得好惨啊!呜呜……”说着,还举起袖子擦泪。
张纤纤急得失声大哭,叫道:“冤枉啊!呜呜,冤枉啊!”不要逼人太甚!顶多抱着一块儿死!
那军官面沉如水:“这就对了,和我们的推断不谋而合。”说着,从胸前掏出个封信函,信函封口上的红色火漆已被拆开,他把信签取出来,双手展开了,给陈叔宝和张德蔚过目。
他们几个,看到信封,已经个个面如土色,万念俱灰!
陈叔宝用牙齿咬住舌尖,唯恐自己把那句:“有本事,你们杀了我。”说出口。
那军官郎声道:“你们都看到了,在这妇人身上搜出来的,命她把孩子送到京城来的信。这笔迹歪斜无力,粗鄙不堪,明显是女子笔迹,若说是这位老先生写的,还真不能令人信服!”
“好了!人证物证俱全,也不到你不认!来人哪!把她的带走!”那军官暴喝一声,几个士兵应声而出,如狼似虎就要过来拿人。
张纤纤情知没有活路,不要说此案根本经不起详细调查,而且,她相信双方都不会让自己有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她抽出袖子里暗藏的尖刀,扑向静静站在她父亲身后的人,遽然发起攻击!
一夜之间,张纤纤从一个未来的王妃,一下子变成个被全世界遗弃的人!被所爱之人抛弃,被同盟出卖,被亲人推上绝路,这一切,都来得太猛烈,太残酷,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死就死吧,凭什么就该我去死,而你们好好的继续活着?要死,一块儿去死!
张德蔚就站在宣华的前面,见状大惊!
对方出示的那封信,虽然信上的暗语只有几个人能读得懂。但是,这足以证明己方派出去送的信使已经被对方抓获,而且,信上那独特的花押,只要稍加追查,就可以得知,出自何处!
对方今晚在这里做这场戏,实在是棋高一着。他不得不承认,这背后运作此局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人家连面都不用露,就把他们苦心策划的大计彻底破坏,还不动声色,在警告他们的同时,故意放陈叔宝一马,目的在于把他们这干聪明人赶回该回的地方。
由于双方都顾忌太多,所以,都不希望走到图穷匕见那一步。
但是,这件事必须要有个替罪羊,这场戏才能完美收场。
张德蔚就是意识到了这点,才狠心打算牺牲一个女儿,去换来陈张两家九族的性命——留得性命在,将来才有可能翻身!
可是,张纤纤要是把宣华折腾死了,整件事就无法瞒天过海了,后果之严重,无法想象!纤纤啊!你这不是要拉陈张两家的人来垫底么?真是笨!
张德蔚怒喝一声,挡住她的来势,劈手就把张纤纤推出几尺远。
那军官等的就是这一个机会,他大叫:“人犯拒捕!”
话音刚落,两支锋利的长蛇矛,先后从后面捅进了张纤纤的后心!
当凤启被马车带到一座隐蔽的大宅子前,他的手臂几乎全麻了。当他踏着晨雾,穿过幽深曲折的庭院,走进那间大厢房,看到里面那个负手而立的男人,他浑身都麻了。
那个人,气宇轩昂,微突的眉骨下一双光华内敛的眸子……他,竟然是两个时辰前,被自己一刀刺进心肺的杨广!
四目交投,凤启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无论是谁,看到这个男人镇定如恒的眼神,都会知道,那个中刀者,根本不可能是杨广。
这样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他的胸襟,他的智谋,他那临危不乱的气度,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场仗的赢家,不会是自己那帮人。
千百个念头在凤启心里盘旋,最后变成一句话:“请,把孩子还给我。素心的伤,经不起耽搁。”
杨广看着素心,一丝痛楚在他眼底闪过,他苦笑:“你难道看不出来,她还被人灌了迷药?先放下她吧。”
凤启一震,是啊!这么长时间,颠簸流离,没有听到她有半声呻吟,没有一点动静……就算是伤重,照道理,也该有痛醒的一时半刻阿。怎么没想到?这迷药,应该药力相当强,才有这样的效果!
想起张纤纤的话,凤启压着怒火,质问道:“卑鄙!在我的食物里下毒,把我们算尽计绝,倒也罢了……可她!你居然也下得手?”其实他心里有种模糊的感觉,不是他,不是这个男人。不过,输人不输阵,不这样,难道要承认自己家的人,把自己耍完又耍?
杨广无声冷笑,用三言两语就点明了真相:在食物里下药之人,是张家的人;把素心殴打刺伤的人,是张纤纤;在素心的药里加进迷药的人,也是张纤纤。
最后,他指着旁边的一张软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放下她罢!”
“放下她罢!”这句话,不停在凤启的耳朵里回响。
家仇国恨,其中牵涉到的恩怨利害关系,注定了他,陈国的皇子,和怀里这个女人,隔着千山万水……自己对她的挚爱之心,成为家族握在手里的利器,为了种种目的,一次又一次把她推进绝境。
他尽力了,他屡次舍命,都……无法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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