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黑衣人发出“啊!”一声低呼,撒手放开剑柄,后退两步,定定立在那里,慢慢低头去看自己。
他的同伴见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冲口而出:“殿……啊!风紧!!!”扬手发出暗器,逼开围攻自己的敌人,闪身到该黑衣人身后,扶住他,呼叫同伴:“快!快来人!!!!”
外面其余黑衣人听到他的惨叫,忙默契地分工合作,拼死抵挡,腾出两个人杀进屋子里,架起中刀的黑衣人,仓皇撤退。
那些汉子见好就收,虚张声势追杀了几步,就让对方消失在黑暗中……
凤启茫然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尖刀,插进了杨广的胸膛!
可这是真的!
他的臂膀之上,还有柄长剑在那里颤动,应该是被砍裂的臂骨夹住了剑刃,所以没有坠落地上。
热血顺着手臂不断往下滴,热乎乎的,粘稠稠的……
借着朦胧月色,凤启定下神来,撕开衣袖,露出中剑之处,再去用力拔出剑,鲜血四溅。他扔下长剑,正准备止血,就看到张纤纤带着几个举着灯笼的男人冲进来。
张纤纤“啊!”一声低呼,奔过来手忙脚乱给他包扎。
“听说,来的是那姓杨的?”她用仰慕的语气问。
手臂的创伤让凤启痛得直哆嗦,他憋着不让自己哼出声,点点头。
一个曾参与格斗的张家汉子开口:“小人认得,是他!”
凤启扫他一眼,原来是那几个在客店里见过面的男人,他们对杨广再熟悉不过了。
“你们肯定,刺中要害?”一个老男人的声音在人群面传出。
是张德尉。
凤启这才惊诧地发现,张氏父女,都做平民打扮,张纤纤素面布裙,头上只插着根粗银簪。张父一身灰褐色的短袄,头发胡子都有点乱,背有点驼,怎么看都像个蹲在街边抽大烟的糟老头子。
那汉子再次插嘴:“除了王爷的一剑穿心,小人还……赠了他两支毒镖!”
张德蔚命人闪开,仔细察看地上的血迹,最后,满意地笑道:“好!我们尽快撤!”
凤启也晓得此地不能久留,忙转身忍痛要去抱素心。张纤纤一把拉住他:“我们不能带着姐姐走,她经不起长途奔波!”
凤启厉声道:“难道把她扔在这里?!”
她怔了怔,一时无法回答。
张父出面打圆场:“既然元凶伏法,我们把计划提前!带上她罢,去和小王爷会合。”
凤启被他们簇拥着从隐蔽的后门走出公爵府,分头登上几辆马车。
启程不久,凤启发觉,马蹄上居然都包好了厚厚的棉布。听说其他人有的已经出发,有的随后就到。
他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宣华从宫中带来的那些宫女内使,侍卫士兵,莫非都投靠了陈家?或者,被全部干掉?动作未免太快了罢?
从昨天找到素心到今夜出逃,不过两天时间,可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在颠簸摇晃的车厢里,凤启深感自己犹如一叶小舟,飘浮在大海里,巨浪一个接一个,随时会把自己卷入无底的深渊……复国,真的那么容易么?从前失去的,千军万马都无法挽回的江山,真的可以通过这个计划,重新收复?
他深知杨坚把父亲等皇族安排留在长安,善待他们;把陈氏稍远的家族成员子弟疏散到偏远的穷乡僻壤,发给土地,每年分派赏赐,无非都是为了安定民心。
目前,杨家的天下看起来广袤千里,寸土寸金,其实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波澜壮阔,罄竹难书。否则,杨坚也不必把法令修得越来越严酷。
杨坚篡位夺取北周帝国的政权,原北周的权贵皇族大多数继续出入庙堂,位高权重,他们没日没夜盯着他们杨家,虎视眈眈。
北齐,南梁加上陈国的昔日权贵皇族满地都是,无论杨坚怎样表示宽宏,怎样善待这些人,他们都不可能感恩戴德,甘心臣服。
他们对把自己从富贵权力的巅峰踹下来的人,怀恨在心,对朝廷充满怨言,经常散布各种抨击朝政的言论,编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嘲笑挖苦杨坚。
富贵权力,除非你从来没有试过拥有,否则,你一辈子无法忘怀。而且,一朝失去,随着岁月的流逝,你只会越来越怀念,越来越仇恨把这从你手上夺走的人。
凤启这些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对这些了然于心。
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杨坚畏妻如虎的故事,那些人,用尽嬉笑怒骂的言辞去描述孤独皇后的凶悍,杨坚的懦弱无能。他们嘴里的孤独皇后,简直是个恶毒小气,凶狠霸道的妒妇,还要是个黄脸肥矮的老村妇。
从前在江南,村头树下,街边巷尾,茶居酒楼,素心每次听到有人在唾沫四飞,绘声绘色地说这些话题,她都会骇笑:“凤启,呵呵,原来,这样的皇后,才符合人们的恶俗口味!”
陈家皇族和萧家皇族的人,实际上是杨坚扣在眼皮底下的人质。
凤启实在看不透,父亲他们要逃离京城,是否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还要带上个当朝的皇妃!
怀里的素心,身边的张纤纤……
他清楚地意识到,陈家张家的人,必然不会让自己带着素心一起上路!
踏着浓黑的夜雾,来到北城门附近的一个大院落。里头已经来了大概几十个人,大多数藏身黑暗中,静悄悄的,连咳嗽都忍着。
听张纤纤说,还有另一批人已经聚集在西城门的民居里,大家都等鸡鸣,城门打开就分批潜逃出城,然后,全部抄小路直奔并州而去。
张纤纤帮他找了个小房间,放下素心,然后换上粗布棉袍,包上头巾,配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的络腮胡,顿时变了个人。
张纤纤看着他忧郁深沉的眼神……这个男人,越来越陌生了……但,这又何妨?
传令的信使已经带着杨广被诛的消息,第一时间趁黑摸出城,估计不日之内,四海动荡,大乱即起!他们只要能逃出京城,外面就有人接应。
京城到并州,不算远,他们要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先发制人!
床上那个快死的贱人,怎么还不死?
凤启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在等候。
他这次学乖了,不敢把素心单独留在这里。覆巢在即,他必须保住她们母子!
于是他请张纤纤去替自己去求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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