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精锐人马皆身批重皮甲,这种重甲是外硬内软两层熟牛皮夹着铁网,虽然比不上隋军锁子甲加板甲的防御能力,但却胜在轻便保暖,更适合塞北的环境。
突厥人冲锋的号角在隋军中阵两侧外响起的时候,突厥人才真正展露他们凶悍的面目,漫山遍野的突厥人纷纷向着号角声的方向集中,抽出长弯刀,如两支锥子般狠狠扎在隋军的防御圈上!
一时间,马撞马发出的骨折闷响,矛捅穿躯体的撕裂声,临死人的哀号,纠缠在一起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响成一片,本是青葱的土地上出现一道被喷出的鲜血染红的线,双方士兵都已经顾不上同袍,在这条用血染红的战线上红了眼,杀了个难解难分。
突厥人如疯狂一样,无视隋军的长矛,用自己与坐骑的生命为后面的同伴在敌人的防御圈上撕开一道口子,其中一道口子被一队两千人的突厥重骑迅速挺进突击,那就是铁勒那史率领的精锐,直向中军的杨广与公孙晟而来。
只要铁锥够大力,够尖,速度够快,即使同为钢铁做的盾牌也还是会被刺穿的。此刻铁勒那史的突击骑兵就是那铁锥,虽然隋军人数装备都比他多且强,但却因为刚才轻骑兵的袭击而被分散在全军的外围,在铁勒那史面前真正有能力对抗他们的隋重骑兵算上后续救援的也不过三两百,而且自己两翼还有视死如归阻挡援军,为自己赢得时间的轻骑兵。
重骑兵真正战斗力在跑动起来的冲击力上,如果在马匹静止的时候,笨重的铠甲反而是他们的缺点,灵活的轻骑兵即使不能有效杀死他们,至少也能拖住他们,这样一来隋军的弓兵威力也发挥不出多少作用了。
铁勒那史一路突进,所向披靡,前面绣着“晋”字的帅旗已经越来越近,他已经远远的看见那被卫兵簇拥着的年轻主帅,即使在他面前有厚盾成墙又能抵挡得几时!他即使在忘命的砍杀中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再强大的隋军又如何,在突厥健儿的弯刀下还不是一样要乖乖受死,在马上我们始终是最强悍无敌的!而这完美无缺的计策也会永远被子孙后代传诵在辽阔的草原上,我铁勒那史就是那故事中的英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杨广的细作没有打入敌人内部,得到情报,到后来斥候的被伏击,不能知道敌人的具体情况,这是天时上的失败。
隋军毕竟是来自关内的汉人子弟,对关外的气候地形都比较陌生,这是地利上的少算;而突厥人一直就是生活在马背与刀锋上的民族,长期与其他游牧的,农耕的民族战斗的使得他们形成自己独特的,不为外人能理解的风格,这是人和。
就算杨广明知道这里有埋伏,却不知道他们怎么去埋伏,也不知道发起攻击的真正目的,在战场上素以智勇为刃的杨广却被野蛮人摆了一道。被人打了个利用自己盲点的措手不及。部队损失不大,但自己的生命却岌岌可危。
那日,西子湖畔,席卷而来的风雪中。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独见数株红梅迎风傲雪。
素心望着凤启苍白的脸和火炭般的黑眸,理解他的愤怒,自责中带着迷茫:坎坷的人生路,走到今天,她别无所求,唯一想要的,不过是“真情”两个字。
杨广和凤启,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全心全意去爱着的,一个是可以托付生命的知交,在她心中,不分轻重。
苍天作证,她随时随地可以为了他们,赴汤蹈火,九死无悔!
她若不是时刻惦记着这点真,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从此安心做杨广背后的女人。可是,她还是回来了……
她说,希望他娶妻生子,是真心话,因为她希望看到他得到真正的爱情,得到幸福和快乐。因为,他要的,自己给不了。
她那次说,想和他带着玉楼一起离开,也是发自内心,因为他们两个奇特的身份,阴差阳错的经历,曾经带给他说不尽的痛苦!只要他能找到真正的快乐,她愿意陪他走到天涯海角……
素心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如今,他的愤怒,让她怀疑自己的执著,是不是,一直在伤害着他?
头一次,素心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也许,世俗所不容的,就不该有存在的理由?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呆着脸,低声告诉他:“凤启,如果我的存在,让你如此痛苦,那么,一定是我的错,真的,真的,罪无可恕!”
响彻天地的风声,也没有掩盖素心的低语,凤启抚心自问:你到底想她怎么样?你明知她的心,为何仍会如此愤恨?啊,你是气她,在生死关头,把自己推在门外!
在素心的身上,不知为何,凤启竟象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固执,无可救药的自己……
他上前几步,大声说:“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也从不奢望!素心,我不过想……你不要再骗我,瞒着我,不要老是把我当傻瓜!”他多么希望,素心能明白,他,也可以承受一切!
细细的雪粒打在面上,冰冷生痛,素心听懂了他的控诉,她决定坦诚相告:“凤启,原来,我们只是打算和你妹妹斗智,动动嘴皮子,逼她让步……结果,我无意中发现,这条路走不通……”
她简单叙说了当日的情况,继续道:“当我不得不铤而走险时,变成了要抖出潭州五虎的底细,这牵扯到你的亲人,你的故国臣民……凤启,我怕,怕你夹在中间为难……更不想你日后,心中总是觉得愧对你的父亲妹妹!”
凤启凄然一笑:“如果,我不姓陈,会不会……就少很多烦恼?”
“不管你姓什么,凤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你这个朋友。”素心红着眼睛,真心实意地说:“可是……我想,我错了,世间上,容不下我这样的女人,恐怕,也容不下,我们之间的情义!”
风雪在他们身边盘旋,地上的雪,越积越深……
雪粒堆积在他们的发鬓,落入衣领,很快就融化成雪水,水湿重衣,寒意透过大椎穴,直渗入骨。
凤启叹口气,意识到再这样冻下去,他无所谓,可是她肯定受不了……这个女人啊,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珠,道:“先回家换衣裳吧……其他人怎么看,我是从来不管的。”
“回家”这两个字,落入素心的心里,犹如暖流护身,是啊,这里,才是她的家。
离开父亲师兄们多年,孤身一人在外,唯有眼前这男人,用他的包容,厚爱,给了她家的温暖;他高贵脱俗的心胸,才是她坚强的后盾,恒久不变的靠山!
五月的建康,城外的乡村里。
碧荷连天,草青水绿,屋檐下燕子呢喃……
素心孤身一人,总是趁日落西山之前到附近的田埂里,水泊边散步。
她在这里住下有好几个月了。
由于手头银两不多,她很有规律地在附近的乡村里转悠,定期为当地的村民断症,开始主要是女患者。她医术高明的口碑传开了之后,这一带的人,都纷纷来找她治病。
慢慢地,连城里的闺阁千金,富豪眷属,得了病,都会专门来找她医治。
筹够钱之后,素心在这里,买下了一座青砖屋,前屋用来做诊所,后面她和三个收养的少年住。
这是三个她在长江边遇到的孤儿。
那时候还是春寒料峭,她离开余杭郡,举目茫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无意中见到这三个少年,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瑟缩在街头。她心都软了,就上前问他们的身世,原来都是流浪街头的孤儿。
俩个男孩,大概十一岁,一个女孩,说自己可能八岁。
素心问肯了他们,便带着他们来到这里,安家落户。
她在当地报称,自己是江都人氏,夫家姓蓝。她跟丈夫到高句丽做生意去,半路走散了,而她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又有了身孕,只好在此地停留。
乡村里的人,都古道热肠的多,眼看一个女人,几个小孩子,实在艰难。除了让他们在此落脚,还处处来帮忙,听说她会医术,还热心地帮介绍病人,让她渡过难关。
这三个孩子,年纪最大的,取名蓝玉,人长得很精神,估计是素来照顾其他两个惯了,举止隐约有大哥风范。
另一个男孩子,取名蓝天,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玉,说话惜字如金,小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
女孩子,取名蓝月,天真活泼,很爱笑,眼睛总是弯弯的,因掉了门牙,一笑就要用手捂着嘴巴。
素心平日除了行医,就是专门教他们读书认字,还天天逼着他们练武强身。
随着昼夜的交替,五月的来临,素心的腰身也逐渐变粗了。
蓝玉他们都很懂事,晓得她有了孩子,屋子里诊所里的事情,力所能及的,都几个分工合作,不让她操劳。
蓝月年纪小小,都会去求村里的大婶们,帮着做些婴儿衣物,总念叨着,过了中秋,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要降临了。
素心日益觉得时间紧迫,她务必按计划在九月前准备好未来两年的生活所需。一个大人,四个孩子,若要生活宽裕,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为了生计,她开始有心教会蓝玉和蓝天如何分辨各种草药,让他们站在百子柜前,从看称星开始学,手把手的教他们。
同时,和城里的药材批发商协商好,宁愿多花点钱,请他们的伙计,每月定时送药材过来。
她不善针指,便买来很多布,带着蓝月去求村里的女人帮忙,把几个孩子的衣裳都做起来。
还要雇一个勤快可信的女人,来照顾自己和孩子们最少一年。
夏天,就要准备好冬天用的柴火,取暖用的木炭……
她把要做的,要处理的事情,逐一写在纸上,一桩一件去完成。
她从原本对生活无所求,到为了孩子们,必须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一切都转变的那么自然。
如今,素心生活里唯一的奢侈,就是学画画。
她不喜欢工笔花鸟人物,偏偏迷上了大气磅礴的水墨山水画。
好的笔墨,很贵。
好的宣纸,也很贵。
临摹的画册,非常贵!
家里的画室,在笔墨的天地间,她才可以放下逐渐逼近的生活压力,静静让心中的激情,在笔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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