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建康沦陷,凤启就没有再见过父亲,并且拒绝和任何陈氏皇族的成员来往。尽管如此,他还时不时会被告知:你的父亲很挂念你!
此刻,张纤纤也在嘴碎地念叨,皇上平日里是如何惦记你啊,听到你有了孩子,多么高兴啊,在公爵府里找个借口,大排筵席,皇上那天喝得大醉……
凤启垂下眼,低声道:“我这就去……”
张纤纤把一双银筷子塞到他手里,柔声相劝:“你先吃点东西……这上下,皇上估计也睡下了。等天亮,我们一起去,可好?”
他不由自主接过筷子,随意吃了几口,往事如滔天巨浪,瞬间把他淹没……
素心坐在黑暗里,开始觉得疲倦,凤启还没有回来,她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想象过很多种会发生的情况:比如,有人会从窗户跳进来,有人会吹迷香,有人会翻开瓦顶,从上面下来……
就是没有想过,人家大大方方地敲门。
素心听到一个凤启的随从在外面叫:“东方先生,东方先生!请您开开门!”边叫还边敲门。
她点燃桌子上的灯,先把床铺弄乱,再慢腾腾地去开门,以朦胧的睡意来掩饰浑身戒备的紧张。
门外站着三个男人,中间那个冲着她说:“先生!主人出事了!”
素心愣了愣:“什么事?老朽帮不上忙啊!张公子呢?”
该男人急得眼睛瞪得老大:“张公子也出事了!我们都没了主意,才来劳烦先生。”
素心见他不说出了什么事,皱着眉说:“老朽不过是来蹭顿饭的,你们家主人的事……咱也不好插手,几位该找谁找谁去啊……”说完,就要关门。
那男人一手顶住门,不让她关门:“先生!主人晕死过去之前,让小人来找您!”
素心听到他这样大声嚷嚷,估计凤启在那边也该听到了,而他并没有出现,莫非真的出事了?他若要出去,这长廊是必经之路,自己不可能没听到。事情很跷蹊啊!
于是她暗暗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没有遗漏,这才答应跟他们过去看看。
张纤纤的房间大门虚掩着,那三个随从推开门,请素心进去,说他们不方便进去,有什么事情,先生叫唤即可。
一走进去,她觉得有点眼晕。
房间里点着几盏灯,偏偏灯罩都是红色的,满屋子暧昧的红光。
南边的雕花木床上,被枕凌乱;床前,各色衣物扔了一地……
素心勾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凤启趴在床边,双目紧闭。身上的锦被半滑落,露出一侧肩膀,肩膀上有几道血痕。
她用目光搜索这张床,嗯?竟然没有见到张纤纤?
原以为会看到一幅香艳的美人图,没想到,床上只有凤启一个。
素心回身环顾四周,很奇怪,还是没有见到张纤纤……她这才伸手去察看凤启的状况。
脉搏沉稳,呼吸平和,和熟睡之人没分别。
莫非,蒙汗药?凤启不会这样容易中招吧?
素心思索着,用力把凤启翻过来,把枕头挪到最佳位置,让他躺得舒服点。然后替他把被子盖好,轻柔地掰开他的嘴巴,凑近仔细嗅了嗅他口腔里的味道。
没有酒味,只有些许麻油味,葱花味,鱼虾的味道……还有……非常微弱的丝丝异味……是什么呢?
她努力再次凑得更近,闻得认真仔细,拼命在脑子里回忆那种味道。
“啪啪啪”几下击掌声在床后面响起。
素心抬起头。
张纤纤缓缓从床帐后面走出来,散开一头长发,脸上红粉霏霏,身上只披着件男人的袍子,走动时隐约露出半掩的躯体,果然春色无边。
她微笑道:“姐姐,当真是你。”
素心放开握着凤启下巴的手,直起腰,笑眯眯:“姑娘,老朽姓东方,不姓节节。”
她放眼去看不远处的桌子,桌上只有一套茶壶和茶杯,并没有其他食物。奇怪,今晚我们没有吃鱼虾之类的东西啊?
张纤纤挺着胸膛立在灯影里,笑得迷人极了:“姐姐,别装了。启哥哥都和我说了。”
素心摸着胡子,冷冷道:“姑娘请自重,你们贤伉俪要玩转三百六十五式,和老朽何干?这大半夜的,拿老朽开什么玩笑?”
对方说的话,她半句都不信。
凤启怎么会中了这女人的招?见鬼!
张纤纤的脸越发红了,口吃起来:“启哥哥……嗯,忽然晕阙过去,妹妹担心是……是……呃……老人家说的……‘马,马上风’,只好老着脸请姐姐过来瞧瞧,姐姐的医术,我们很是敬佩的。”
瞪着张纤纤娇美的面孔,素心觉得自己和凤启被人耍得团团转。
猛然间,她脑海里灵光闪现:是山茄花!山茄花的苦涩味!
这种花的气味很微弱,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若非她这段时间为了杨广,几乎把所有的毒物都研究了一遍,根本不可能察觉到。
这东西尝起来苦涩,要是混在食物里,就要用比较重的香料来掩盖,阿,所以,有葱味!
记得书上记载,这玩意能舒缓情绪激动,会令人昏睡,服用过量会变得健忘。
她在心里发笑:凤启中了此毒,只怕一招都使不出,就不省人事了。姑娘既然知道我医术高明,何苦在我面前摆出这架势?
他们要干什么?
于是素心嘴里应对着:“这位姑娘,依老朽看,陈公子不过是睡着了,并无大碍,他以前有没有试过这种情况?”
张纤纤走到床边,坐在凤启身边,故意让衣袍掀起一点。素心不得不退后侧身回避。
她伸出洁白的素手去抚摸凤启的脸颊,喃喃道:“启哥哥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对不起,姐姐,我们不能留你在世上,继续为祸人间了。”
素心不理会她,开口道:“姑娘怕是吓糊涂了!老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左手紧紧扣在袖箭的机关上,右手随时准备拔出匕首。
张纤纤弯腰在凤启额头上亲一下,回头看着素心,灯光中,她那美丽的眼睛露出孩子看到新玩具的可爱:“姐姐,有你在一天,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开心……呵呵,你可以选的,你死,或者,踢踢死。”说着,把那个小金锁抛在被子面上。
素心当然认得,那是凤启买给踢踢的金锁,还是他特意订做的,上面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杨广、长孙晟的部队在离小斤山还有五十多里地的地方停下来了。
两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很多斥候骑兵都没有回来,回来的都挂了彩,说遇到了袭击;甚至连开路的先锋也已经开始接敌,前进受阻。
“看来敌人是想我们变成瞎耗子去钻他们的陷阱呢。”杨广对长孙晟道,“将军,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长孙晟拱手道:“王爷身经百战,自然一早把突厥蛮夷的雕虫小技看得通通透透,”眼角向杨广偷偷一溜,却发现杨广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心中一惊,继续道:“末将只需听从殿下的命令,自然是马到成功的。”
杨广也没说什么,转头叫道:“前锋贺将军何在!”
“末将在!”贺将军忙上前接令。
“命你速带轻重骑各两千上前接应先锋部队,如遇大部队不可恋战,只需拖到大队到来。如只有少量敌人则更不可追击,只需配合先锋行事便可!”杨广朗声喝令。
“领命!”贺将军行一军礼后带领部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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