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时,苏怀染终于愿意离开医院。
已经到了夏天的末尾,已经褪去了燥热,夜里的风吹在身上竟然还有些微微的凉意。
她没有直接打车回去,而是沿着医院外面的道路慢慢走着,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的寂寥,形单影只。
而在她看不到的身后,一辆车压缓了速度不知道跟了多久。
仿佛在这静谧的夜色里,谁也不曾去打扰对方。
最终,苏怀染眼前出现了一家咖啡店,她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决定推门而入。
而在她准备开门之时,一双手先她一步握着门把手。
她一愣,回眸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顾豫泽。
苏怀染的眸色暗了暗,说不上来心里是种什么情绪,只是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百味杂陈。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寻常一些。
男人却是毫不掩饰的直言:“不巧,我跟了你一路。”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只有人为故意创造的偶然。
苏怀染犹豫着,却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看来晚上喝咖啡到底还是不太好。
“本来是打算来看我姐,一想时间晚了也就不打扰她。”
顾豫泽看出了她的心思,轻笑着问:“小染,我跟了你一路,不打算请我喝杯咖啡?”
也许是两人的语气太过于寻常,甚至让苏怀染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还是在一年前,甚至更久之前,他们之间还没有出现那么多的事情,虽没有恩爱夫妻的情,却有两个人努力维系的岁月静好。
物是人非。
她敛了眸色,在抬眸时眼角染上了浅淡的笑意,她说:“好啊。”
这个时间点咖啡店里没什么人,放着小资的音乐,整个环境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香味。
“两杯摩卡,谢谢。”苏怀染也没有问他的意思,直接点了单。
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喝什么不会有人在乎。
在她和服务生说话的时候,顾豫泽的目光一直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这是最直观的感受。手上的腕表明显是松了一截,宽松的垂在细细的腕上。她低头时,半张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和。
服务生离开,苏怀染抬起头,目光和他撞在了一起。
或许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可她想了想,释然的笑了笑,这也没什么。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和陆央的孩子应该出生了。”
她率先打破此时的沉默,殊不知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来的好。
顾豫泽微微皱了皱眉,嗓音却依旧平和道:“后来还是没保住,那孩子和我们家没什么缘分,不过本来存在就是错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苏怀染听着却心里一紧。
无论她多讨厌陆央这个人,可当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唏嘘,到底是有感同身受。
“那是挺可惜。”苏怀染平静的说。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服务生适时的将两杯咖啡端上来,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很少有男人喜欢摩卡这种甜腻的口感,顾豫泽当然也是,只不过见她喝的津津有味,他也起了几分想要尝尝的心思。
男人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眉间微微蹙起,意想之中的不太好喝。
他放下杯子,再也没碰过。
苏怀染轻笑,那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是淡淡的,“我也不喜欢喝咖啡,进来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落脚。”她落寞的摇摇头,仿若自言自语:“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
就在这一瞬的时间里,顾豫泽鬼使神差的差点说出一句话——
他想说,小染,跟我回家吧。
可是,这句话只是在心间流转多时,终究没能说得出来。
他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前两天我去看过爸,他说你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去看他了。”顾豫泽将话题转移,虽然眼角依旧带着清淡的笑意,眸色却复杂了几分。
闻言,苏怀染微微有些讶异:“你,怎么会想到去看我爸?”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好一会儿后,他的语气有些落寞:“为什么不呢,毕竟我们还没离婚。”
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紧了几分,可不是吗?
他们还没有离婚。
“我爸说什么没有?”
“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就是像以前一样问问你们姐弟。”言至此,顾豫泽顿了顿,忽又皱眉道:“说起来我好像也很久没见到怀礼了。”
苏怀染沉默着,不仅仅是他没见过,连她自己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怀礼。
时间一分一秒这么过去,手边的咖啡从热转凉,终于,她出了声:“回去吧,时间晚了。”
“好。”
说是让她请他喝咖啡,最后还是他结了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他的车就停在马路旁边,看样子是到了时间分道扬镳。
“路上小心。”苏怀染像寻常一样,在分别时和他说出这一句话。
于她而言已经是形成了一种习惯,下意识地将这个人当成家人,也真的是可怕的习惯。
她也没等他的回应,沉默了须臾,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准备离去。
而只是刚走了两步,身子就被拥入一个怀中,他从背后抱住她,一点点收紧手臂,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手掌有些微微的发颤。
上一次抱她是什么时候?
久的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苏怀染闭了闭眼睛,她没有挣扎,也不曾回应,鼻间却莫名的酸涩起来。
顾豫泽啊……
“对不起。”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念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遗憾,悔恨,不甘……
在这之前,他甚至连抱她一下都没有勇气,这是曾经被他一手毁掉的唾手可得的幸福。
“豫泽,我没有怪你。”夜色里,她的声音还是这般低柔,清淡的和周遭的夜风融合在一起。
顾豫泽却固执的不愿放开,只是将手臂越收越紧,生怕这么一松手,就再也不可能见到她。
不远处,一辆车静静停着,驾驶座上的人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那一对依依不舍的身影,男人的目光愈发的平静,却也愈发的深邃,如同午夜的静海死水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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