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餐厅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画面。
江浔安走进餐厅时,苏怀染早已经坐在这里不知道多久,她只专注于面前的早餐,像是丝毫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
他漫不经心的勾唇,在她对面坐下。
佣人将餐具摆在江浔安面前,眉眼神情里都带了些不知名的悦然,似乎这一幕是他们所愿意见到的。
对面,在他坐下的时候苏怀染微不可查地紧了紧筷子。
无交流,无眼神互动,只是各自将注意力交付给了席间食物。
好一会儿后,她放下手中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抬眸看向江浔安:“我想看我弟弟,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离开我这么久,我不放心。”
她说这话的时,江浔安正喝了口咖啡,他皱了皱眉,莫名觉得这咖啡竟比往日要苦涩些许。
“我把他送回了云城,有专人照看,管家告诉我他适应的很好。”江浔安放下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闻言,苏怀染却只是愣了一秒,再是沉默下来,这个结果似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像是他做的出来的事情,她在乎什么,他便越是拿捏着什么。
她偏眸望向窗外,落地窗玻璃上隐隐映照出江浔安英俊的侧脸轮廓,依旧是眉眼冷漠。
她又问:“你会在这里留多久?”
甚至没有直接问,什么时候才放她离开,她知道那不过是愚蠢的问题。
“没几天,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就走。”
江浔安也没再动面前的餐食,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却把自己的手机推到她面前,道:“等回头让人买个新手机,你暂时用这个。”
“不用,我没什么人可以联系。”苏怀染目光稍作停留,却没有去接。
她来这里多久,就有多久没和外界有过联系。
意料之外的拒绝,江浔安看了她许久,似是在审理,却没有在她平淡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晨间的阳光清透耀眼,透过落地窗将屋子照的通透,可他的目光黝黑深邃,落不进分毫。
“随你。”他淡淡道。
苏怀染没再和他讲话,一直沉默到各自离席。
他出门,而她不知道这周而复始的一天又该做什么。
苏怀染自打住进了这幢宅院后,就不曾踏出过这栋小楼,也不知怎么的,今天竟有了兴致想出去看看。
清姨见她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便笑了笑问:“苏小姐,想出去走走吗?”
她点了点头,“整天在这个屋子里面,好像有点太闷了。”
说完,她脸上出现了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去走一圈?这院子大,要是多走了冤枉路,你这脚又得遭罪了。”清姨的目光很慈善,甚至让苏怀染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轻轻笑着,“也好,那就麻烦了。”
一路上因为照顾着苏怀染,两人的步伐很慢,初夏的上午阳光正好,倘若没有所有不愉快的那些事情,这倒可以说得上是个岁月静好的画面。
可能是此时的氛围太平和,清姨的话也多了起来,她笑着看向苏怀染道:“以前少爷从来没带女孩子回来过这里,苏小姐,你是第一个。”
苏怀染有些讶异,她犹豫地小声问:“从来没有吗?”
“真的没有。”清姨笑着摇了摇头,又慢慢说:“少爷和他父亲关系不好,上代人的恩怨了,这座宅院原本是江家的老宅,也是当年他爷爷给他母亲的补偿,这几年里也只有他偶尔会过来住上几天而已。”
苏怀染的神情有低落,上代人的恩怨,她同样也一点不想提起。
她转移话题,嗓音轻缓地问:“那您在这里很久了吗?”
清姨淡笑比划道:“从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跟着他母亲来到了这里,看着他从这么点慢慢长大,这孩子随了他母亲的性子,专一又执拗,都是死心眼的人。”
苏怀染点了点头,专一不专一不知道,执拗却是真的。
隐约的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这里的人都像是不知晓江浔安已经结婚的消息,从清姨这里她就很明显的感觉到,并且还把她当成了江浔安的……
若是知晓江浔安有妻子,而她是他的金屋藏娇的女人,不晓得这些人又会如何待她。
果然是太久没有活动,走了没多远苏怀染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明明温度很舒适,却觉得胸口闷得很。
清姨见她的脸色不太好,立刻询问道:“是不是走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的面色有些白,也没有勉强自己,慢慢往回走。
正是暑期始生的季节,见苏怀染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太好,傍晚时分,清姨便让厨房煮了消暑的茶。
端上楼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却蓦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清姨立刻紧张的敲门,“苏小姐,你怎么了?”
然而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清姨也没有犹豫,很快打开门进去,而当她看清房内的景象是,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苏怀染倒在地上,白纸一样的一张脸,额前的头发全被冷汗打湿,而她浅色的衣裙下漫出大片的血迹,她看着清姨惊恐的目光,本能的想要说一句自己没事,可她虚弱的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抬起手,指间有破碎的阳光流过,收拢掌心,却只是触到了一片虚无。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无奈的闭上眼睛,苦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
天色渐暗,此时正好遇上晚高峰,交通变得异常拥挤,司机动不动就得把车停下而等待红灯。
江浔安本来是在看着手边的文件,忽然旁边呼啸而过的一辆救护车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眸看了眼,却见其他车辆纷纷为其让行,很快消失于街头。
江浔安收回目光,并未多想,此时红灯转绿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约莫十几分钟后,已经到达目的地。
正要下车时,江浔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微勾起唇,没有犹豫就接听了电话。
“喂。”
他声音才落下,就传来对方急切的声音,简单又直接的把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车内安安静静的,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江先生,下车吧。”顾源已经在车外,见他迟迟不动,便小声提醒了下后座的男人。
而他却仍只是静坐着,身姿也未曾有过变化,深邃的目光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太过于压抑的平静,连同周遭的温度好似也低了几分。
他忽然拉开车门,快步走向驾驶室,一言不发直接把司机从里面拖拽出来,司机还没来得及站稳,车门就被重重甩上,猛打方向盘调头,只听得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随后车子绝尘而去。
偶有路灯划过江浔安英俊的脸上,昏昏沉沉的光线只将他的轮廓衬得更加深邃莫测,他的表情是平漠的,而紧捏着方向盘的手却出卖了他的情绪,手背上青筋尽显。
方才那个电话来电显示是他给苏怀染的那个号码,而打电话的人却是清姨,她说,苏小姐可能是小产,
车子一路飞驰,完全无视限速和红绿灯,最终停在医院门口。
清姨早就等在那,心急如焚,看到江浔安过来才稍稍有了定心。
医生从急救室内出来,声音清冷的问:“谁是家属?过来手术单上签字。”
“我是。”他镇定的走到医生面前,低头看那张签字单。
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嗓音暗哑:“她是怎么了?”
“宫外孕。”女医生公式化的给出三个字。
“很严重吗?”这个词汇在他的认知里似乎是一片空白,又像不敢相信。
“会死人的。”女医生把手术单拿回来,她多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只见他英挺俊朗的眉眼处仿若含着冰霜。
江浔安抿了抿唇,并未发现自己的声线有些不稳:“四年前她已经流产过一次了。”
女医生不耐烦的抬起头,语气变得有些锐利,“真是仗着年轻胡来。”
“她会有事吗?”江浔安抿着薄唇,等着对方给出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已经送进手术室了,送来的时候大出血,判断输卵管破裂。”女医生把回执单交给他,“你去交钱吧。”
江浔安的身子似是往后退了半步,他这一愣怔间,顾源就已经赶到了,接过那张单子,低声说:“江先生,你留在这里,我去。”
江浔安修长的身子笔直的站着,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定定看着手术室前亮起的灯。
清姨自责的说:“我早就应该发现她不对的,可一直等到事情发生才知道,是我不好……”
江浔安喉间轻滚,他扶着清姨的肩膀让她坐下,声线沙哑低沉:“和您没关系,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着,他无奈的勾了勾唇,带着自嘲般的苦笑,仿佛是自言自语:“若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向我求救的。”
包括对他身边的人,亦是一样,抗拒着和他有关的一切。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