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先前江浔安会对她说,但愿她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苏怀染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能瞒得住他多久,只是没想到这一幕来的如此之快,在她以为自己得见阳光之时,又重新坠入幽暗的地狱里。
后来,顾源把她带去了一个地方,是江浔安在临城的住宅。
隐在闹市外,一幢民国风格建筑的宅院,背山临水,道路的两旁是大片草坪,而路尽头的那栋小楼即将变成又一个困住她的囚牢。
苏怀染下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卷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阳光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
“这是什么地方?”她轻声地问,喉间发紧。
“这里是江家的老宅,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这里住过了,平时也只有江先生会偶尔来这里小住。”
回答她的是顾源那平淡且公式化的嗓音。
苏怀染点了点头,“我弟弟在哪?”
顾源不再回答她的问题,思索了片刻后才道:“等江先生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问任何一个问题,只是跟着他一步步走近那栋小楼。
顾源眼角的余光偶尔停留在她脸上,只见她低垂着眼睫,一双安静的眼睛如同死水微澜。
虽然这座宅院鲜少有人来住,但里面的管家佣人到园丁都是一应俱全,管家是一个年龄约莫五十多岁的女人,她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将两人迎进去。
“清姨,这位是苏小姐,是先生的朋友,来这里住上一阵子。”顾源轻描淡写介绍她的身份。
清姨笑了笑,道:“我们这院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希望苏小姐不要嫌弃冷清。”
苏怀染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人,她下意识看向顾源,而后者只是继续和清姨说了些话并没有理会她。
不多久之后,顾源离开,将她独自留在这个地方。
……
清姨是个很和善的人,但是苏怀染没有和她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她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抗拒所有和那人有关的一切,也会害怕别人会不会知道她和他的关系……
一天,两天,三天,她就被变相关在这个地方无法出去,其实没有人锁着她,只是一道无形的铁栏将她牢牢的锁住。
除了每天佣人会在用餐的时间请她吃饭,其他时候她都是独自在房间里度过,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不知道江浔安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他来之后又该怎么面对。
就像是在一个死胡同里迷失了方向,反反复复循环做着无用功,最终又回到最初的绝望起始。
直到第七天,是傍晚时分,苏怀染听到外面似乎是有久违的汽车引擎声,直觉告诉她应该是那个人来了。
她很快跑出房间走到阳台上,才下过一场雨的原因地上还是潮湿的。
果不其然,江浔安俊秀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就站在小楼外,似是沾着满身风雨,偶然的抬眸间四目相对,她避之不及,就这么互相对望着。
男人的平静无澜的眼底薄凉且深邃,他静静的看着她,却是无形的将她困在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
不久之后,苏怀染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回头,江浔安的身影猝不及防闯入她的眼帘。
她在紧张,甚至是害怕。
江浔安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到她身后,很自然的将她圈入怀中,她的身子僵硬紧绷着,在他靠近的那一瞬不可抑制的轻颤。
“还跑吗?”男人低淡的嗓音在她耳边蔓延开来。
她紧抿着唇,并不言语。
江浔安低淡的笑了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的侧脸,深邃的眸底一寸寸暗下去。
他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回身后的房间里,动作轻缓又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将她放在床上,她撑着床沿下意识往后挪了几分,他松了松领带,眸色沉静地看着她。
“江浔安……”她低低地开口,因为害怕而紧攥着手掌,指尖已然泛白。
男人眸色冷淡的睨着她,忽而间俯下身在她面前蹲下,手掌抚上她白皙纤细的脚腕。
苏怀染忍不住索瑟了下,他的指节修长,带着几分从屋外带来的薄凉寒意。她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此时的他让她觉得尤其害怕。
江浔安眯了眯眼睛,讥诮的看着她,“我说过让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怎么就是不听话?”
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闲散。
苏怀染拼命的摇头,“江浔安,我们不能这样……你想要报复我,现在已经做到了,我的婚姻败在你手里,想要重新开始的一切也都因你而废,我的尊严底线一再被你践踏,走在路上我甚至都害怕别人会在后面指指点点……”
被迫也好,主动也好,隐忍至今的情绪忽然并裂开,滚烫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溅得无处不在。
“你有你的妻儿,我们就此放过不好吗?”苏怀染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却只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薄凉的讥诮。
放过她?绝不可能。
江浔安的眼里似是蕴着浓墨一般的黑,他的嗓音清清凉凉,带着几分不屑的嘲讽:“天真。”
言罢,他握着她脚腕的手微微用力,她定定的看着他眼睛,紧张到极致。
只听得蓦然间一声骨骼的响声,她只觉得脚腕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近乎窒息一般的疼,让她倒吸了一口气,眼前发黑。
江浔安连眉头都没皱,一手扳着她的肩膀扶起她颤颤巍巍的身子,轻易的将她的下颌抬起来,目光在她因为咬的发白的唇上停顿数秒,顷刻间眸底盈满了暴戾之色。
“若是有下一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他冷淡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清晰无比。
苏怀染实在无法再说话,断骨之痛让她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来。
她知道他的狠,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过他对她,到底能有多强烈的恨。
她努力抬起头看着他,颤抖着声音说:“江浔安,除了我这条命……应该没什么可以给你了。”
江浔安的脸隐在阴影里,他的声音也仿佛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沉闷却又带着清寒,他说:“我再问你一次,可曾后悔过?”
“你无论问多少次,我也只有一个答案。”她嘲讽的轻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夹杂着十足的苦涩,她哑着嗓音却异常坚定的说:“江浔安,我们不是一路人,四年前不是,如今不是,以后更不是,四年前的事情我从没后悔过。哪怕,一丝一毫也不曾有!”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挣开他的束缚,可脚踝处钻心的疼让她一下子又摔倒在地上。
江浔安缓慢的站起身,冷冷看着她摔倒在地上的身影,平漠的脸上再不见表情。
“也好。”他淡淡出声,近乎自言自语的说。
生怕她说出后悔二字,他会为此而心软,既然没有后悔,那这样也好。
……
从那一天开始,苏怀染就彻底被他关了起来,他折了她的羽翼将她困在一座纸醉金迷的囚牢,也断了一切她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毕竟是伤筋动骨,由于脚腕骨骨裂她的脚上被裹了层厚厚的石膏,最初的那几天疼的一步路都走不了。
直到一个月后,她才可以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动。
清姨请来了家庭医生替她复诊,看她遭罪的这样子,也觉得有些不忍。
“以后可得好生注意着,可别再摔着,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慢慢养。”
那天晚上折腾了很久,等医生替她处理完脚伤也已经是很晚的事情了,她只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而后来也就因为养伤而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也没有人怀疑她和江浔安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么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六月,她算着月份,大概应该再过几个月许甯的孩子就应该出生了。
江浔安不会经常来这个地方,这一个月内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想来也是,要一直来回在两个城市里确实也不容易。
是夜,苏怀染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安静的看着外面,阳台的栏杆上偶尔有飞鸟停留而后又飞远,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天空出神。
一只雀鸟尚有自由,而她却没有。
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她没有回头,直到身后贴上一个沾染着柠檬冷香的怀抱,虽然已经入了夏,可她依旧清晰的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薄凉。
“江浔安,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这里?”她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圈着,声音低低柔柔的,像是这山间的风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男人微抿的薄唇终于动了动,声音中渗着淡淡的寒凉,“等到你不想再跑的时候。”
苏怀染转过身凝着他那双浓墨深邃的眼睛,唇畔忽而扯开一抹轻缓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和自嘲。
她看着他,缓缓道:“我为什么要跑?你不就是想看我的余生在痛苦中度过,既然你不愿意放过我,那我们就这样缠一辈子。”
“你是怎么了?”身旁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闲散,“今天突然间想通了?”
苏怀染抿唇讥诮的笑了笑,清秀的双目若有若无看着他身后的天幕,神色有些恍惚。
她说:“江浔安,我会留在你身边,陪你长命百岁,看你妻离子散。”
世上最毒的诅咒,无非就是长命百岁,妻离子散……
男人俊美的脸庞仿佛是大理石雕成的,如同午夜的静海平静无澜,丝毫见不到情绪波动的痕迹,只是他的呼吸声略微显得有些重。
而苏怀染几乎屏着呼吸,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等待着一场疾风暴雨。
可是很奇怪,他看似并没有生气,只是居高临下睨着她的脸庞,看不透那双深邃的眸底究竟藏了些什么情绪。
江浔安低低地笑出声,菲薄的唇间含了霜雪,微微的扬了一扬,带着几分嘲弄:“若是有你陪伴,我倒是觉得长命百岁也不无趣。”
苏怀染垂下了眼睫,推开他圈在她腰间的手,一步步转身走回房间里。
斜月横挂在天幕上,今晚的月色格外的透亮,江浔安站在月满庭院的光辉里,可他却像是浸润不透的无边黑暗,连光芒都在他身侧退却了。
夜晚的风泛着微微凉意,不多时,他转身走进房间。
苏怀染应该是故意的,她连浴室的门干脆都没关,就这么直直的敞开着大门在里面洗澡。
他走近,只见她用一种临水自照的姿势坐在浴缸边上洗头,她背对着他,露着瘦削漂亮的蝴蝶骨。
他沉了沉眸色,悄然走上前取下一旁的花洒,扶正她的身子坐好。
顷刻间有温水洒下,修长的指尖在她的发间穿梭。
两个人洗澡又怎么能好好洗呢?等她洗完澡,到底还是湿了他一身的水。
江浔安一只手抚开她的长发,低头去触她的唇瓣。
她仰着头,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越来越近的黑色眸子,水汽氤氲之下,竟会觉得这双眼眸里多了几分温度。
他在离她的唇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用一种低迷暗哑的声音说:“你变得很听话。”
苏怀染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从他身边离开扯过一旁的浴巾裹住身子。
“我的脚不方便,不想在浴室里。”
言罢,她转身慢慢走出浴室。
江浔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卧室的中央那张大床上,她侧躺着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灯光浅浅落下来,她穿着柔和色系的睡裙,脸部轮廓都显得异常柔和。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变得很听话。
大床微微凹陷,她微闭着眼睛,是意料之中的那个带着柠檬香气的怀抱。
男人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她觉得痒,却没有任何反抗逃避的动作。
只是就这样,再无其他。
长夜漫漫,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相拥在一起,明明这么近,却是隔着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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