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挑衅恃军?木叶纹脑袋里一直在转啊转地寻找原因,他算是很了解巫夜了,但细想想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在他办公室混着,他说话也不多,真正的私事儿也没拿到明面上聊过。再要想点跟恃军有关的事情真是一点没线索,就算三法门接到过恃军相关的任务也跟他本人没有直接关系,“要干嘛,送死吗?”
“找人。”韩攸意识到了巫夜要求自己跟着来的原因,巫夜不是要挑衅姒天冲,而是挑战恃军,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遇到恃军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周密双脚困在沙里,动也没办法动,索性弯下腰半趴在沙土上,“找谁?什么人?”
“没你什么事儿,别瞎搅和。”说完,韩攸晃出完整的使节杖,双手紧握,忽悠悠地整个杖身通体泛着微微绿光。
木叶纹看到韩攸不笑不闹的高冷样子,就猜到他肯定是知道该干什么正事儿了,再看牧羊杖成了使节杖的完全形态,发出的还是绿光,说明他下一步要搞偷袭。木叶纹看得出来,姒天冲当然也看得出,也抱有相同的疑惑,偷袭谁?想要干什么?
不出所料,只过了不到半分钟,韩攸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他人想像他一样隐身消失,却都被沙子抓得夯实,一用力反倒陷得更深。
“对不起,我还是要忍不住问一句。”木叶纹忍也忍不住,问出来至少自己舒坦,“你俩有啥过节?能不能先所说,万一能商量,咱们都省事儿。”
“不能!”巫夜斩钉截铁,丝毫没松动。
姒天冲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摇摇头,“不知道。”
楚况原想一逃了之,发现这事儿好像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可以先看个热闹,“你们的事情先解决,我不跑。解决完你们的正事,该跟谁走我认!不怂。”
“呵,你还不是得跟恃军走。”周蜜白了一眼楚况,“我们几个能打的过恃军,还用得着呆在三法门?”
楚况笑嘻嘻点点头,“说的也是,咱们都动弹不了。”
“也未必。”巫夜说着双手压在大腿上,轻轻一跳就从沙土里蹦了出来,挺了挺腰背,弹弹身上的沙尘,“姒将军,你可以不出手。让恃军来就可以,我不笑你。”
姒天冲一听就明白了话里面的门道,他是冲着恃军来的,跟自己和楚况的反叛的事都没关系,但他到底要恃军什么?以巫夜的年龄和家族来看,不可能跟恃军有直接冲突,索性让他一步,站在沙里不动,“我个人让你十招,十招之内还手算我输,楚况你带走。”
巫夜笑着点点头,看了看楚况,“先说定了。”踏着沙面一路滑行到绿洲之中,手中锁链如蛇一般探入绿洲水源之中,晃臂轻摇水源随着锁链的摇晃向着干枯的沙漠蔓延开来。水势划过恃军,军阵一层层随着水流从沙土中释放出来,整个恃军旌旗四起战鼓雷动。
绿洲渐渐缩小进入溪流,水流浸染恃军阵营,没三两分钟,恃军全军严阵以待准备等令进攻。姒天冲则有点为难了,巫夜出手不到十招,自己若不食言就不能下令进攻。
“打不打?”周蜜越来越搞不清局势,“巫大总管放了恃军,为啥不放了咱们仨?”
“恃军的目标不是你,只要你不进攻,他们就不会杀你。”木叶纹指指楚况,“一下子逮到他,就班师回朝了。”
“姒天冲不下令,恃军就不能动。”楚况强忍住笑,“恃军只能听令和自保,你们不动,他们只能傻等着。”
“怎么进去了?”周蜜指着在恃军中穿梭的巫夜,“他打算干什么?”
突然间,恃军中一阵骚动,姒天冲警觉地盯着巫夜的方向,他的确没再出手,什么都没做,恃军的兵将却在明显减少,“巫夜!”
“我没动手。”巫夜一个起跳飘在恃军阵营之上,高举双手示意自己的位置。恃军兵将减少的比例虽然不大,但在姒天冲看来却是很可怕的,他意识到巫夜不是要交手,他的目的是在洗魂释魄,囚禁在恃军中的魂魄经过洗释重返六道轮回。
恃军中飘出的魂魄零星几个上天入地,更多则是盘绕在阵列中。
楚况笑着瞅瞅木叶纹,“你们接了谁家的单子?”
“什么?没单子啊。”木叶纹使劲儿盯着那些魂魄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懂。”
楚况点点头,“也对,你对付的都是大活人。”又看看周蜜,“你搞的是道家那些歪门邪道的,总看得出来吧。”
周蜜点点头,“看倒是能看出来,但还是不知道干嘛要这么做。”
“他度的魂魄全是道生扰时进恃军的兵将,十几万里面找那么百来人还真不容易。”楚况摆着手指熟起来,“现在他一共出了六招,为了找寻那些魂魄跟着释放出来的更多,姒天冲一直不出手的话,恃军不战不打至少要损失上万兵将。”
“啊?不就是百来人么?能带出上百倍的耗损?”木叶纹对玄乎的玩意没啥好奇心,从来也不打算接触那些幽灵鬼魅,地上的事儿都乱得搞不清楚,地下的猫腻就更不想碰,伸手勾勾周蜜,“他们搞这一出为啥叫上咱俩?”
周蜜皱了皱眉,“我想我还是有用的,你……我就不知道了。”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没准,巫夜认为你能打的过姒天冲?”
“放……他妈的……狗屁。”木叶纹呸了一口,“你问问楚况,有几个敢站出来说打的过姒天冲的?他是窆城的将,兵家什么级别能出他这一个?”
楚况摇摇头,“姒天冲不会跟人单挑的,真要一对一进校场,应该算不上顶级高手,他主要是带兵,阴阳两路都能打,跟骆悯比较近似,但骆悯本身不带兵的,差不多宣节加骆悯那种吧。”
周蜜好奇地歪着头审视着姒天冲,“那你说,宣节加骆悯能不能打过他?”
“当然打不过,我只是说属性上差不多,又没说实力上差不多。”楚况双手拍了两下,“他是真将领,上的是真战场,打的是真战役。不是学堂那种维护一下秩序在巡山里守个营占个点,打伤打死还有救。”
“那我就更搞不懂了,兴师动众抓你干啥?”周蜜眼珠子滴溜溜转,“不会是你手上有什么他们的把柄吧?”
楚况扁了扁嘴,紧了紧鼻子,“把柄倒是算不上,我有半个……”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抖了抖布袋上的封口绳,里面忽地有东西坠了一下,从里面掏出块形状奇怪的石头,捧在手里颠了颠,“半个匡印。”
木叶纹眼睛瞪得老大,“半个?你把他切了?”
“不是我,宗峭切的。本来在陶改手里,负少下令禁算后,我遇到他,他说让我把这个带给宗峭,我在料峰遇到宗峭,他用骆悯的刀把匡印砍了,叫我拿一半,他自己留一半,四律的人找到一个人也难凑齐。”楚况说着摆弄着手里半个匡印,“你们说匡印切了是不是就难拼回去了?”
“放好吧,糟心玩意儿扔了都没人捡。”木叶纹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双手抓了把沙子,四处扬了扬,“匡印在你手里,抓的是你,三法门用不着匡印,更解释不了超度恃军的事,能让巫夜亲自出手的就算不是图门清至少得是总司,可这一场还搭进去总司韩攸,得多大的谱。”
周蜜蹲在沙土上手里攥着把小刀在地上随便划来划去,“巫夜啊,没准是个私事儿,不然没必要非得在巡山里解决。”
“啥?”木叶纹刚想反驳,又觉得周蜜猜得并不是没道理,“我没见过巫夜做什么自己的私事,但你说他度的都是道生扰的恃军魂魄,那……”小声嘀咕了一句,“估计是时晓她爸的事情。”
“谁爸不重要,巫夜只度化魂魄不激怒恃军和姒天冲不会出什么差错。”楚况叹了口气,“真没啥意思,不好玩。”眼看着巫夜马上就要搞定度魂,引着水源回归绿洲。在十招之内完成避免横生枝节定会马上投降,把自己扔给恃军。那他自己要独立面对姒天冲的话,想要拖延时间就更难了,瞅瞅木叶纹和周蜜都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琢磨着要木叶纹挑衅是比较困难,他考虑问题虽然不周全,但一直认同听巫夜的准没错,巫夜下令他肯定息事宁人。要挑事儿还得从周蜜下手,“周蜜,你想不想知道陶改到底在哪儿?”
周蜜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像你比我知道更多呐,不就是在车徒漠上嘛,这么大的地方,爱出来不出来。”
“马上就能出来。”楚况话音未落,飞身从沙土中窜了出来,一把抓住还蹲在地上悠哉画画的周蜜,顺势往姒天冲身上扔,周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手中蝴蝶刀径直刺向了面前的。
姒天冲一直专心看巫夜的行动,如果他再得寸进尺继续超度恃军,就计划出手了,但巫夜在没度到一万魂的时候就逐渐收手了,其中不少魂魄还归位了恃军并没被完全超度,算算带走了几千兵将对恃军的影响不大。心想巫夜没准就是想着度化某些人而已,在道生扰期间被家族囚禁在恃军里魂魄并不少,其中不乏有些三法门的前辈,没大损失就算送他个人情。毕竟这次的任务是带楚况走,不想跟三法门结下什么梁子。等巫夜恢复绿洲之后商议交出楚况,忽觉耳边起风,周蜜手握着刀斜插过来。
姒天冲手握赤光闪电挡住周蜜手上的刀,旋腕提臂横劈下去,周蜜吓得慌忙撤身,毕竟凡人骨肉没闪电快,电刃从胸口划过,吸住手中的蝴蝶刀,带着身体硬是被闪电从胸口穿了个透亮。
闪电插入周蜜胸膛的一瞬间,突然全身出现金色的六博棋棋盘,棋盘上的金线缠绕包裹住周蜜,一颗武帝枭游走在棋盘之内,电刃红光撞击着棋盘上的铄金亮点,火光四溅铿锵之声响彻沙漠。周蜜无法招架应对不及,手中紧握着蝴蝶刀胡乱挣扎着企图脱离闪电的吸附。武帝枭却丝毫不听从周蜜的指挥,保护周蜜的同时还极力与赤光闪电对峙,明显是要分出个胜负。
周蜜知道自己死不了,却又无法摆脱武帝枭的控制,虽说早就知道用了可绝地反击甚至百战百胜,但没想到连逃都不让逃。抽不回甩不出的蝴蝶刀就跟长在了手心里似的,一举一动都被武帝枭控制着,攻防招式也全然不是自己懂的路数。想求救发不出声音,想认输也没个机会,都被隔绝在棋盘之内,心里不停咒骂安之乐,要是输在姒天冲手里,武帝枭没了不说,估计自己的小命也不保。
“你他妈慌什么慌!”陶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交战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陶改的声音,却看不到他具体在哪里,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好家伙,你真把陶改给整出来了。”木叶纹抻着脖子望着不远处的姒天冲,“这俩人打起来,我估摸着陶改有机会赢。”
巫夜收齐囚锁踏沙迈步走到楚况面前,楚况刚转身要逃,感觉后背顶着根棒子,“你还想跑?”韩攸笑迷迷地站在楚况身后,“你想不想跟姒天冲去窆城探个险?”
“我……还没想好。”楚况一把扯住韩攸,“给我点时间犹豫一下,早死晚死都得去死,不差几分钟。”
“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快点上路。”韩攸感觉楚况把什么东西挂到了自己后腰上,“还等谁陪你去?”
楚况指着周蜜的方向,“陶改……等陶改!我等他,他不去!”双手拉住巫夜的袖子,“巫大总管,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体验巡山期间出叠山的限定游?”
巫夜摇摇头,“你先把周蜜那事儿给我解决了,瞎扔什么扔?”
“你们不是都要找陶改吗,我给你找出来了。”楚况挠了挠头,“周蜜有陶改,就算打不过也逃得了。”
“逃屁逃。”木叶纹嘴上骂咧咧的,但也没多紧张,“拉陶改一起下水,想挺美啊。”
“什么叫一起下水,他比我先在水里的!”楚况冲韩攸使了个眼色,“大不了,献祭我一个,换你们周蜜。”
“你他妈的在学堂里装得人摸狗样的,没人盯着的时候就变回牛鬼蛇神。”木叶纹抓起一把沙子冲楚况扔过去,“少来这套,去!”细沙飞行中突然加速,如散弹枪的子弹击向楚况的侧腰。
楚况衣袖轻拂摆臂掸了掸,沙土像打在玻璃上似的垂直弹落,“我去,去不就行了。”说着一步一个深脚印,沉重缓慢地向姒天冲方向走去,顺手打开韩攸给他的一截巴掌大小的锦帛,上面写着:跟天走等南回。顺手一捻成灰散落在沙土上。
“陶改,再打下去姒天冲就要动真格的了。”楚况装作在劝架,语气更像是在怂恿陶改接着打,打得姒天冲火气上来,没准能亲眼见识到恃军威力。
“我看你小子是找打。”陶改一直试图将武帝枭跟赤光闪电分开,姒天冲被卷入其中不得不随着武帝枭被迫进攻。
出手必须赢,不论是姒天冲和武帝枭都是相同的原则。姒天冲不能败,败了就算恃军败,这是影响窆城地位的大问题。武帝枭若是败了棋子就碎了,从此再无武帝六博棋。陶改更不能败,败了周蜜可能就性命堪忧,如果周蜜死了,连带着他和马小关都会五感全失。
楚况跃步起跳,顺着武帝枭的棋盘翻身绕了一圈,一身休闲运动服瞬间变成了骑行军的夜袭行头,轻装皮甲束袖短靴,伸手抓住棋盘上的武帝枭,用力侧身拉扯,连棋盘线都拽了起来。武帝枭执意战胜姒天冲对楚况的突袭只守不攻,楚况双手卡住武帝枭用力一掰,棋子在耀眼的金光中裂成四瓣,棋盘线发出刺耳的弦崩线断之声,裹在周蜜身上的棋盘龟裂破碎散落一地。
“起来吧。”楚况一手拎起瘫在沙地上的周蜜,“多大点儿事儿,用得着动刀子吗。”拾起蝴蝶刀收了刃塞在周蜜手里,“陶改我是给你们找到了,能不能见到他本人,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转身走向姒天冲,把碎成四块的武帝枭举到他面前,“给你,你赢了归你,要让周蜜带回三法门还得挨骂,如果是你拿走的也说得过去,至于能不能修复要不要修复就看你想不想用了。”
姒天冲看了一眼巫夜,巫夜转头瞧瞧周蜜,周蜜头也没回走到韩攸身边,木叶纹倒是应了句,“拿走吧,我们也没用。”巫夜跟着微微点头,“不要的话,直接还给安之乐。”
“你决定跟我走了?”姒天冲看楚况轻轻松松就答应了,有些疑惑,“你不是又有什么猫腻吧?”
楚况双手一摊,“我给他们找出陶改,他们说我牛鬼蛇神,我帮你搞定武帝枭,你说我有猫腻,好人真是难做。我说了跟你去窆城受审,你是不是打算就不让我去了?”
“那到没。”姒天冲想了想还是从马背上扯出一副锁铐,扔给楚况,“你自己带上吧,其实也限制不住你,就当意思意思走个过场。”
“懂,懂,懂。”楚况边点头边把锁铐带上,确保双手双脚连同脖子全栓紧了,再老老实实把链子的一头递给姒天冲,“这样没问题了吧,人也算缉拿归案了。”
姒天冲一路上都觉着奇怪,想不通楚况为什么痛快投降了,直到离开叠山的一刹。楚况消失了,既不在叠山里也不在叠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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