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灵云金蝉》522.斩龙

    这一队兵士，军纪严明，并没有骚扰百姓。
    而牧民中，有几个少年捧着罐子，特意走到萧国师车前奉上酥乳，周围的兵士未加阻拦，看来是对这些早见惯了。
    萧国师下了马车，吩咐士兵们前行三里处等候，便随那些少年进了人群中。
    草原上，国师与众牧民其乐融融，裘芷仙怀中的萧盈似也被感染，“咿呀”了两声，裘芷仙连忙抱着萧盈躲到更远的地方去。
    仔细听去，国师与众人所谈皆是民生，诸如入秋之后，向哪边迁徙，新建的城池，若有人愿意，可前往去学习工匠，安住城内。
    裘芷仙在边上叹气，儒家所讲的，原本就是“天下为公”、“以民为贵”，可自从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之说，儒家“以民为贵”的思想便日渐没落，转而偏向了礼教，这也是阿爹每每痛惜之事。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中原人士皆不屑的北漠化外之地，见到这样的情形。
    裘芷仙看向怀里的萧盈，自己应该把萧盈交给萧国师吗？
    那萧国师在与牧民们攀谈过后，在一片歌舞欢声中，独自远去，裘芷仙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段，来到了一片小树林，萧国师站定道，“裘姑娘，请出来一见吧。”
    见到裘芷仙怀中抱着婴孩儿，萧国师脸上没什么惊讶，反是起了一片伤感之色，问道，“这就是萧盈？”
    裘芷仙点头承认道，“是，现在，国师还想杀她吗？”
    萧国师不答反问，“那现在，裘姑娘还愿意将堂妹交于萧某吗？”
    裘芷仙看了看怀中不知愁的萧盈，“国师爱民如子，可帝王家事毕竟是帝王家事，远比百姓之事复杂。”
    萧国师道：“裘姑娘若能为她寻得更好去处，萧某也不反对，但若真能寻到，裘姑娘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是，裘芷仙并不怀疑萧国师的用心，可有鸠盘荼在，萧国师又打算如何瞒天过海？”
    “瞒？”萧国师摇头，“鸠盘荼所为，速取灭亡之道罢了。裘姑娘，你应该看得出，先前与你师姐对阵，萧某并非真要抓你师姐，只是鸠盘荼迷惑了大王，萧某不得不奉命行事，现在众人已困住鸠盘荼，大王也已醒悟，自是无事。”
    萧国师的意图，裘芷仙当时也猜到了几分，再者，李英琼狂傲，但并不狂妄，敢以一对多，必有原因，而李英琼特意让自己潜入，也是为了找出萧盈……，她先前对李英琼的行为有气，可如今想来，萧盈的事，也只有她能解决。
    不过鸠盘荼真实的企图还是令人存疑，于是裘芷仙问道，“鸠盘荼如此处心积虑培养鬼气，祭炼生魂，仅仅只是为了破幻波池？”
    萧国师摇头，“我曾经也以为是这样，后来几番查探才得知她是为了破坏龙脉，为寻证据说服大王，萧某不得不隐忍多年。”
    听了萧国师的坦言，裘芷仙只觉不可思议，“可鸠盘荼……不是大辽的星祭祀吗？”
    萧国师摇头道，“敢问裘姑娘，中原何以强？龙脉又代表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大，中原过去的辉煌不仅仅是因为龙脉，不过有一点裘芷仙可以肯定，于是答道：“龙脉生气之源，使万物生长，从而育天下万民，人心向生，自是期盼安定与大一统。”
    萧国师不禁鼓掌起来，“好个人心向生，好个大一统，君民一体是我愿意接纳儒家学说的缘由，但裘姑娘，你要知道，在大辽还有很多人反对这些，牧民的天性向往自由，这样的大一统，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裘芷仙顿时恍然道，“所以，鸠盘荼并不希望北龙崛起？”
    萧国师“哼”了一声，“滔滔大势，天命所归，由不得她不希望。”
    见萧国师如此坚决，裘芷仙不觉有些好笑，本是诗礼传家的中原，如今早不信奉这套了，世人只晓得“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可这一代代的兵强马壮，却不过数年便烟消云散，如今的中原天子石敬瑭甚至向大辽称臣，并认小十岁的辽帝为父，反观辽国，开始注重民生，收拢流民，组建礼法王朝。
    莫非真是中龙气数将尽，妖孽倍出？
    裘芷仙不再言语，一时间与萧国师相对默然，各自唏嘘。
    就在此时，裘芷仙怀中婴孩儿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萧国师和裘芷仙俱是心头一凛，再看远处，一条黑线犹如长蛇翻滚。
    那是比天池更远的地方！
    萧国师翻手飞出一方漆黑宝镜，裘芷仙看得清楚，正是十年前所见九幽镜。
    九幽镜中，天池北端的山脉中，有一女子站于高峰之上，衣袖翻飞，眼神傲然，正是许飞娘。
    镜中雷光闪闪，天际数道光华掠过，落到许飞娘周围，其中一人抛出一面宝镜，许飞娘佛尘一挥当即抵住宝镜道，“朱梅，凭你也想阻止我？”
    朱梅甚是愤怒，“许飞娘，你绸缪已久，就是为斩龙脉吗？”
    许飞娘微微一笑，“你到今日才发觉，不觉晚了吗？”
    看着镜中景象，萧国师不觉汗流了下来，没想到困住了鸠盘荼，还有许飞娘，而许飞娘那个地方所在甚远，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赶过去，即便他现在赶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许飞娘！”紧接着一声厉喝从镜中传了过来，只见天际一道紫芒划过，一样东西从半空落了下来，“再执迷不悟，下场就如同鸠盘荼！”
    滚落在许飞娘脚边的东西，竟是鸠盘荼的人头，看来恶鬼也抵不过杀星！
    许飞娘冷冷道，“执迷不悟的是你们！这般的世道，永远不会出圣明君主，你们却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龙脉，一而再，再而三陷天下于水火！”
    “咯咯咯”一阵阴森笑声传来，那滚在地上的人头猛然睁眼，双眸带着血色道，“说得好，说得好，什么天子，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许飞娘，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人头忽而冒出一团幽绿火焰燃烧了起来，许飞娘眉心飞出一剑，黄煞之气，刹那间将幽绿鬼火吸纳其中，即使不在现场，裘芷仙也能看到那鬼气扑面而来。
    要斩生气之源，还有什么比鬼气更好之物！
    “师尊！”一声惊叫传来，是许飞娘的弟子廉红药，廉红药想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岳雯拉住了。
    许飞娘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和蔼，“红药，如今你有归属，师尊也就放心了。”
    “不，师尊！徒儿相信，你不是贪恋功名权势之人，你为何要这样做？若无龙气，天下一盘散沙，生民涂炭，这绝不是你愿意看见的呀！”廉红药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许飞娘神情也浮现出些许伤感，“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可惜，真正的生民涂炭，你还未曾见过，那是无尽的绝望，民间已是不堪苦痛，可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却还在朝堂上如饕餮般贪婪不止，还说什么走上权斗之路，除去死的那日，就不会休止，说自己无奈，他们可曾看见苍生的无奈！”
    “师尊，你究竟想做什么！告诉徒儿！徒儿可以为你做！替你一起承担！”廉红药说着已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