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行陶天行田谧》第204章 君臣

    一信入神京,天子震怒。
    先天皇帝李景之现在就恨不得葱岭西边的那个国家立即伏尸百万,以告慰几乎全军覆没的安西都护府军。
    定泥阁中,他已经拍了两次桌子,这两次拍桌子的响动,惊得外面侍立的太监都胆战心惊,他们在皇帝登基二十年来,还没见过他连着发火呢。
    毕竟在太监并不充裕的知识储备中,还是知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上次先天皇帝发怒,还是在神圣历892年大蕃提出和亲的时候,先天皇帝在朝堂之上,面见大蕃的求亲使者时,就忍不住怒气四溢,当场指桑骂槐地批评了一通并不在场的东倭使者。之后更是在定泥阁之中拍桌子,可是因为国力原因,无法对大蕃动武,后果就是西域的一些不安分城邦就受到了神朝大军的‘清洗’。
    这次竟然怒了两次,太监们在外面瑟缩着,互相连眼色都不敢交流。
    “叫郑印峦见我!”
    瑟缩的太监们听到了皇帝的声音,纷纷动作起来。
    “还有十六卫在神京的上将军!都来!”
    不出一刻的时间,小小的定泥阁门前,已经聚集了十二个人,他们是兵部尚书郑印峦与在神京的十一个十六卫上将军。
    他们与值守的侍卫、宦官沟通过之后,便由宦官宣名觐见。
    他们在定泥阁中待的时间并不长,之后皇帝又让太监传唤了其他的高官,这就相当于逐个问询意见。
    按照神朝两百年来的制度,真正的决定是需要在第二天的朝堂上做出的。
    这天直到长乐皇后三次催促,先天皇帝才去用了午膳,并在之后直接没有休息就再次来到定泥阁。
    皇城根下的民众们,耳目都是很灵的,整个神京的官员民众,渐渐知晓了神朝大军在极西之地惨败的消息。
    他们的注意力,也从前些日子听到的再次北伐与陇右道大蕃入侵,转移到了极西之地惨败上。
    在茶肆酒馆,已经有多舌的人,在胡诌着极西之地强敌的可怕了,竟然连神勇的神朝军队都能击败。
    而有更多的人,则隐隐希望神朝不要因为西域之事而耽搁下北伐的步伐。
    对于紧邻河东道的京畿道居民来说,每年秋冬天都会南下劫掠一番的北方蛮族,才是亟须解决的问题,远在万里外的西域,他们觉得可有可无。
    也就是说,他们是感受不到与西域通商几百年来,给神朝带来的惊人变化的,而北方蛮族随时露出的獠牙,则让他们有时彻夜难眠。
    这就表现在了第二天朝堂上的争论上,李景之听着朝堂中众臣的争论,觉得头晕脑胀。
    通过昨天紧急召见一干众臣商议,李景之也对西域的安排有些捉摸不定,不再像刚接到消息时那样勃然大怒,准备不惜停止北伐,来增兵援助安西都护府轮台,以使他们能够再组织一次进攻。
    最终,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朝堂讨论结束,李景之在听取了几乎所有重要朝臣的发言之后,决定仍然把即将开展的北伐作为重点,而要求西域“固守”,争取在一鼓作气解决北方的大患之后,再重整旗鼓面对西方的强敌。
    同时还顺带解决了先前大蕃入侵陇右道的问题,经过君臣全体讨论,对入侵陇右道的大蕃军队,必须剿灭。动用凉州军、神策军,沙州太守尚去用在瓜州就地革职查办。
    而此时被神朝君臣视为剿灭对象的几千大蕃军队,已经到达了伏俟城,而且他们在一路上不断在‘慧者’陶京尘的命令下化整为零,到达伏俟城边的时候,整支队伍就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据江白桑吉所说,伏俟城地处大蕃境内,‘慧者’陶京尘的身份一旦被认定,带多少士兵都无所谓,可陶京尘自己心里不踏实,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成为什么‘慧者’,然后在大蕃经营做大的,他是要寻找回去的机会,并且搞明白一些事情的。
    也就是说,他自己行动要方便得多,或者既然来到大蕃,带上江白桑吉当翻译也不错。
    他不知道这剩下的五百无家可归,而又嗜血残忍的大蕃士兵该怎样处理。
    整个队伍里会说汉话的只有江白桑吉,但现在的江白桑吉已经不是之前那样有些狡黠与干练的番僧了。
    与最初‘捡到’陶京尘的态度完全相反,江白桑吉现在不会无视陶京尘的话,但他只会对‘慧者’的旨意完全遵从。
    陶京尘一旦问他下一步要去哪里,他就会说出几个地名,陶京尘随便说一个,想要问问这个地方是哪里,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将行军命令传达下去。
    江白桑吉现在的举动,与之前的无视,在本质上是毫无二致的,这使得陶京尘总有种古怪的感觉,他觉得江白桑吉虽然在之前已经确定陶京尘无需认定即是‘慧者’,但害怕陶京尘会逃跑,于是就无条件的答应他任何要求,而底线就是留下这五百士兵。
    他们就是这样来到伏俟城的,不过陶京尘没有料到在伏俟城的旁边,就是江白桑吉口中的‘西海’,对照陶京尘脑海中的记忆,这个西海应该类似于地球上的青海湖。
    而在那些记忆中,他是去过青海湖的,甚至其中李强的记忆里,还绕着青海湖骑行过。
    不过现在的陶京尘可没有兴趣再绕着‘西海’走一遭,比对一下现在这里和记忆中有何不同,他实在是对环绕着他的大蕃军队感到发愁,不仅是他们行至此处依然显得庞大的数量,还有他们身上的味道。
    “江白桑吉,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从哪里找到的这五百无家可归的士兵?我们大摇大摆的进城合适么?”
    陶京尘一直对江白桑吉坚持着留下这五百人感到不解,两千入侵沙州的军队,应该都是从邻近的大蕃境内招募的,这五百人不至于都是孤儿吧?
    他现在看着伏俟城外慢慢集结起来开始警戒的,与自己身边这五百人几乎穿着同样服饰的士兵,就忍不住继续问江白桑吉。
    “慧者,请您不要着急,伏俟城已经在大蕃境内,我们这五百人不要紧的。一旦您亮明身份……”
    “我再次提醒你,除非见了蕃教法王,否则我是不能亮明身份的,你也知道,有一些……对手会阻挠我,如果提前暴露,会不堪设想。而这些对手,智慧告诉我,出现在大蕃还不到百年。”
    “啊,慧者,您真是洞悉过去,富含十足智慧!是的,我们蕃教现在是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办。而且您放心,就算您不亮明身份,也没有关系,我只需要报上我师父的名号就行。”
    “江白桑吉,这五百人留着,迟早是会有大祸的。”陶京尘无奈,只得用‘慧者’的口吻发出告诫:
    “我预见到入侵沙州的后果很严重,有这五百人,神朝会很快确定目标的。”
    “沙州呀,我们不是针对神朝的,他们应该知道,我们只是希望月神湖干干净净的,而且我们才两千人,他们的太守也太无用,直接弃了城就跑。慧者您放心,这五百人只是为了在这一路保护您,等我们到了逻些……”
    不等江白桑吉说完,伏俟城那边就有士兵大声吆喝起吐蕃语来。
    而江白桑吉在听到之后,立即同样大声回应。
    陶京尘端坐在木床上,依然保持他平静庄严的神态。
    只见没说两句,对面的士兵全部变成了一幅庄重而恭敬的神态,陶京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身旁站立的番僧,一定泄露自己的身份了,他可不信江白桑吉的师父,一个月神湖边小庙的主人,会有如此大能量,影响大蕃北部的第一重镇伏俟城。
    “慧者,伏俟城在大蕃拥有之前曾是吐谷浑的王城,而我的师父则是吐谷浑伟大的阿才可汗后代,在他年轻时就曾在此当过守将。我们大蕃地方上守将相当于神朝州太守,是很有影响力的,而之后他皈依了蕃教,如果不是现在隐居月神湖,附近的节度使也要奉为上师的。”
    番僧此刻又露出了精明狡黠的眼神,同时身上透出掩不住的傲气。
    “你会不会是你师父的私生子?”陶京尘看着不可一世的番僧,突然发问。
    “啊!慧者您看到这些了么!我难道是阿才可汗的后代!”番僧听到陶京尘的话之后不惊反喜,又把他的话当做了既成事实。
    陶京尘看着这个古怪的番僧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想要快速脱身怕是不容易。
    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些,自从加入了大蕃的军队之后,他就不怎么担心自己身处的境况了,因为他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似在觉醒一种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精神上的追溯之力,而是其他的。
    这也是他在这几日的时间里,一直稳坐木床上,与江白桑吉侃侃而谈的最大底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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