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风冷冷地吹着,站立两排的兵士此时神色肃然。
俄而,镐京的钟声最终响起,悠长的钟声传遍整片天空,伴随着稀稀落落的诸侯和将军缓缓地走入城门。
“来了多少了?!”阮少弟略显得不耐烦地问道。
“没来的有燕地之主、梁国公、蔡公…”张迁不断地按着名单上的人报着。
“冥飞,且不用说了,告诉我哪些人来了。”阮少弟摇着头说道。
“洛阳守将虎殇还有玉城的,王畿附近一些诸侯以及一些失了土地的贵族。”张迁撇开纸,平静地对着阮少弟说道。
“贵族们鄙视我们。”阮少弟玩着手中的圆盏般的瓷杯,苦笑着说道,“中原人永远都觉得我们是南方的蛮族,恐怕与北方的戎族的野蛮程度不相上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或许更加脆弱,更加落后。”
张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阮少弟说着。
“他们觉得他们高高在上,是吗?”阮少弟微笑着,“他们已经受够了屈居于吴人手下,直到有中原的人举起了旗帜,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鞍前马后地追随上去。梁地,蔡地,郑国,魏国、赵国、燕地……这些数不清的蝼蚁般的微不足道的诸侯,他们妄自追随着中原的那只朱雀,却根本没有想到那竟然只是一只雏鸟。”
“一只拥有十万军队和几十个诸侯支持的雏鸟,无论如何,这将会是一只装备精良的雏鸟。而且天子的密令已然被宣称在外,这或许是那些诸侯投靠齐军的理由。”
“秦王还没有做出决定。”阮少弟举起杯子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恐怕秦王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张迁摇着头说道。
“秦王有十万兵马。”阮少弟又笑了起来。
“倘若秦王觉得作壁上观,那我军已经还是有很大胜算。”张迁说道。
这个时候一个侍卫闯了进来,对着阮少弟说道:“陛下,所有人已经都在了。”
“冥飞,是时候了来见一下我们的盟军们了,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最为得力的盟友。”阮少弟依旧平静地微笑着站了起来。
张迁却神色严肃地随着阮少弟走了出去。
王军的侍卫和吴军的侍卫陈列在宫殿的两端,白虎旗和双龙八卦旗共同扬在了宫殿的墙上,有些将军和诸侯看到后不免皱了皱眉,然而他们依旧走了进去。
所有的人都等待着,着装鲜亮或者陈旧的诸侯,金甲、银甲甚至是铜甲,阮少弟在张迁和青河的陪同下缓缓地走入宫殿,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摄政侯座上,它就在天子王座的旁边。
他是摄政侯,这是他的身份和他的角色,他明白得十分清楚。
然而周围的诸侯们和将军却都用目光将他审视了一遍,仿佛他们的目光能够看出阮少弟的真身,他是一个匡扶天下的救世主,还是一个专权篡政的谋逆者。
“陛下。”摄政侯向着机宜看上去恭敬而不失风度地行了君臣之礼,随后缓缓地坐在了摄政王座上,“各位大人、将军。”
“陛下、摄政侯大人。”殿上的诸侯和将军此时也都向天子和阮少弟行礼。
“各位大人都明白齐王唐无狩在攻克殷墟之后公然反叛,如今已经纠集叛军开始向王畿进军。”阮少弟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愠色,然而一边端坐着的天子一边欣喜,一边却胆怯不已,他不断地用余光看着身边的阮少弟,当他看到阮少弟也看了他一眼的时候,他顿时吓得脸色惨白,然而他却不敢动,他僵硬得就像一个木偶。
“摄政侯大人,齐王有着天子的密令,宣称……”一位诸侯此时站了出来,说道这里停住了,“说摄政侯大人有专政的嫌疑,所以才召集了军队。”
“所以,大人你也这样认为?”阮少弟冷冷地说道。
“如果我这样认为,那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摄政侯大人。”
“我想你们都已然收到了有着同样内容的谣言。”阮少弟此时站在了台阶上对着台下的人们说道,“想必你们也看到了一个被权欲所操控的年轻人,连其是否能继承王位都不能确定,如今竟妄自借天子之名企图进军王畿。”
“齐王已然不是少年了,也并非是贪婪之人,我曾在军中见过他。”一位曾到过殷墟的将军此时站出来说道。
“是的,如今他已然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了。”阮少弟接过了那位将军的话说道,“他已然能想出用此等计策来作为进攻王都的幌子。”
“可是听说天子密令上的玺印是真的。”又一个诸侯站了出来说道。
“大人可曾亲眼见过。”阮少弟直截了当地问道。
“诚实可信的燕国公传信与我,说他看到了真的天子密信,所以他才愿意出兵追随齐王。”这位诸侯继续反击道。
“噢,真的天子密信?”阮少弟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子陛下就在这里,何不就让天子陛下直接告诉我们。”这时候洛阳守将虎殇站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
“对呐,陛下就在这里,不妨直接让陛下昭告天下。”其他将军和诸侯这下也叫喊了起来。
阮少弟心中一颤,然而他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对着天子机宜说道,“陛下那请您昭告天下吧。”
机宜看到阮少弟的眼神,心中顿时就乱成了一团,而殿下的将军和诸侯们就在不停地呼喊着陛下,仿佛他们所喊的陛下是一个显然空洞的幻影,而自己只不过是挡在了这个幻影前面。他颤抖着双手,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要面对这么多人的质问,就仿佛一头绵羊落到了一群猎狗之中,所有人都长牙舞爪,所有人都虎视眈眈。
“我……我…。。”机宜不停着看着周围的人脸,脸上依然失去了血色,“摄政侯,摄政侯他…。。是寡人亲自册封的。”等到他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发现了殿下这些诸侯的失望,他们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他心中鄙夷这些所谓的贵族们,他们是墙头草,他们见风使舵,他们不可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参与到齐王的队伍中去,他们只能选择在吴王的控制下苟延残喘,他们企图保有自己的荣誉爵位和地位,他们或许想要的还更多。他们惧怕杀戮,他们却渴望杀戮,他们就站着那里等待着自己说出对阮少弟不利的话来,但是他们清楚的明白纵使如此,他们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们只是一群木偶,一群由阮少弟操控着的木偶,企图通过碾压自己这一个木偶来获得地位和认可,获得权力和利益,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而他霎时间明白他其实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然而他对此却无能为力。
“大人们,我想你们还记得京都的护国大将军冯老将军。”阮少弟眼神中闪过一丝悦然的神情,“想必你们也应该不会忘记冯老将军也宣称拿到了天子密令最终回到了都城,然而最后呢……”阮少弟顿了顿,该是他最得力的盟友出现的时候了,阮少弟的嘴角终于挂出了一丝微笑。
“冯啸大将军!”门外的侍从此时大喝。
而一位身披银甲全身披挂的老将军不急不缓地步入了朝堂。
“冯老将军!”诸侯们都愣住了,就连洛阳大将虎殇也吃了一惊。
“陛下、摄政侯。”此时冯啸全然如一尊武神一般摘下头盔对着天子和摄政侯行礼,而机宜此时也吓了一跳,他记得是他下令将冯啸关入打牢的,可是是谁将他放了出了,恐怕是阮少弟了,可是机宜现在已然是知道其实冯啸是没有背叛自己的,那么他现在背叛了?机宜心中更加乱了。
“冯老将军。”摄政侯此时对着冯啸说道,“您且向众人解释一下天子密令一事。”
冯啸看了摄政侯一眼,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对众人说道:
“各位诸侯、将军。我冯某先前乃大周将军,率领王军和秦军、齐军联合征讨反叛,然而没成想在攻城之时接到了所谓的天子密令,我便立即下令停止攻城。”
“可是,那天子密令是真的?”虎殇站了出来问道。
“上面有天子陛下的玺印,就跟如今齐王收到那份一样。”冯啸平静地说道。
“那既然有天子陛下的玺印,那么它就是真的。”虎殇此时不解地说道,而众人的眼神中也透出了相同的疑惑。
“我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我便做了一个如今我都悔恨不已的决定,我暂时软禁了子岸将军,随后和秦王一起班师回朝。然而陛下却质问我为何临阵脱逃。”冯啸顿了顿,不禁有些难过起来。
“可是冯老将军,您并没有呐。”一个颇为尊敬冯啸的诸侯此时向冯啸说道。
“是的。”冯啸抬起了头,“然而当我拿出那份令书的时候,陛下告诉我,那根本就不是他盖的章。”说着冯啸将目光投向了天子。
而天子机宜的心顿时化为了一块冰冷的顽石,没想到如今这成了例证,机宜不禁低下了头。
“天子陛下亲口告诉您的,冯将军?”另一个疑惑的诸侯站了出来问道。
“是的,天子陛下亲口告诉我的。”冯啸此时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一个个他说出来的字都像是刻在了石头上。
然而天子不敢否认,他不敢否认他说过的事实,他都不能当面揭穿阮少弟,又谈何说谎的,他霎时间觉得自己不应该作为一个天子,他做不了统治天下的王。
“既然如此,那么如今的天子密令也是假的了?”虎殇再次问道。
“我没有把握说是。”冯啸不禁摇了摇头,“但是至少我那次是的。”说道这里冯啸将目光投向了阮少弟。
而阮少弟此时也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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