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与偏执狂》出走

    再回到顾家的时候, 云凝月是哆哆嗦嗦, 心惊胆战。
    顾居稳今日难得在家，没有去公司，手里捏着报纸，久久不翻面，心情郁结，思绪纷乱。
    他脸色仍不好，阴沉着一张脸, 听见书房门响，掀起眼来看了看。
    一眼就瞧见了云凝月脖子的伤口。
    洁白的皮肤上，明晃晃的发红牙印, 实在是太过明显，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单单是这么一个牙印, 就让人忍不住脑补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激烈情节。
    顾居稳不忍往下想。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唯有一个方法，可以补偿云凝月的了。
    顾居稳肃声叫顾兰节：“畜牲, 还不快过来。”
    顾兰节听到他的斥骂，也没什么反应, 依旧揽着云凝月, 坐在了他对面的藤椅上。
    顾居稳双手交叠, 放在桌上。
    时光荏苒，他鬓边已生了不少白发，面孔仍是威严的，目光却多了些疲态。
    当时乖巧的少女, 如今也被自家的猪给祸害了。
    一想到这里，顾居稳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我想了一夜，”他缓缓开口，声音带了些无奈，“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样的老人了，插手的确不合适，也不可能硬生生地拆开你们。但是，兰节——”
    他看向顾兰节，目光锐利：“你一直以来都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好孩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鲁莽？” ~~~
    昨晚上的固执，疯狂，从顾兰节身上褪的干干净净。他平静地坐在顾居稳面前，额头还带着伤，却不显凌乱。
    气息干净到如竹叶上的露水。
    “明事理没办法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顾兰节声音不疾不徐，“我若是不拼这一下，以后怕会抱憾终生。”
    因了这么一句话，顾居稳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过，我做不了凝月的主，”他说，“也不可能由着你的意，让你去干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我只允你一条，等到凝月真心实意想嫁你的时候，我才会认下你俩的婚事。”
    自从进门之后就未曾开口的云凝月，在此时感激地看了顾居稳一眼。
    她理想中父亲的模样就是这样，公正无私，不偏袒，理智而冷静。
    顾兰节脸上的微笑，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顾居稳视若无睹，理理衣襟，站了起来：“你别这样看我，凝月心在不在你这里，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兰节的脸沉的都快下雨了。
    顾居稳离开座位，摆摆手：“好了，你们俩没什么事情，可以离开了……至于你赵叔叔那边，我去说。”
    是了，顾居稳原本还给顾兰节安排场相亲呢。
    现在可好，直接内部消化了。
    顾兰节扯着云凝月的胳膊，半拉半抱，将她拉了出去。
    若不是顾及到她脚腕，只怕顾兰节会更粗暴。
    直接带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窗帘紧闭，这还是云凝月归国后第一次进来。
    顾兰节将她按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你也听见了，爸爸说的话。”
    云凝月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
    顾兰节笑的和煦：“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
    云凝月小心翼翼，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那我要是不知道呢？” ~~~
    顾兰节站在她面前，按着她的后脑勺，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往下，蹭了蹭她的嘴唇，不紧不慢地说：“那咱们就来一出奉子成婚。”
    云凝月躲着他的亲吻，干巴巴地开口：“我觉着吧……强扭的瓜啊，它不甜。”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顾兰节一顿。
    云凝月缩了缩，怯生生，睫毛下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抗拒与恐惧。
    ——昨天晚上，她就是这样看着他。
    明明都下定了决心，就因为这样的眼神，他才不忍心，不舍得。
    顾兰节心里一阵挫败感。
    “我不逼你，”他缓缓地说，“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现在，它快用光了。凝月。我给你期限，最多三天，三天以后，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给我。”
    云凝月不吭声，低着头，窝在沙发里，以沉默做为抵抗。
    顾兰节与她僵持住。
    在房间里坐了不过几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站起来，离开了。
    云凝月一听见门关闭的声音，就抖着腿，一路抖到了自己的卧室。
    这家里是真的呆不住了。
    顾兰节迟早能把她给活吃了啊。
    云凝月打电话给华影，万分恳求她给自己重新找个住处；华影吃了一惊，倒也没问缘由，直接开车过来了。
    顺便带了个瘦瘦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笑起来有一对小梨涡。
    “这是苗晶，”华影言简意赅地介绍给云凝月，“给你配的助理。”
    苗晶手脚麻利，将行李箱拎到车的后备箱中放好，啪地一声关上门，拍了拍手：“走吧，云姐。”
    三人上了车，苗晶负责开，华影与云凝月坐在后面。华影撩开她的头发，一眼就看到脖子上的牙痕。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是怎么弄的？” ~~~
    云凝月愁眉苦脸：“狗咬的。”
    满嘴跑火车，哪里会有狗咬出这么个样子来？
    多半是不想说。
    可哪怕她不说，华影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毕竟，如今与云凝月有牵扯的、年纪相仿的异性生物，也就只有顾兰节一人了。
    华影放下头发，看着她明显睡眠不足的脸，摸着下巴，意味深长：“你这该不会是打算带球跑吧？” ~~~
    云凝月坦言：“跑是真的，不过没球。”
    云凝月靠在华影肩膀上，碎碎念：“影姐，我得赚钱，我得赚好多好多的钱。”
    她猛地抬起头来：“影姐，我脚伤好的差不多了，那个广告我现在就能去拍吗？” ~~~
    少女穿着条粉红色的裙子，脖子上还带着伤痕，华影不知道云凝月这两天究竟是怎么弄的，但料想不怎么样。
    不然也闹不到打电话向她求助，还要离家出走的地步。
    可云凝月此时此刻，眼睛里完全看不到悲伤，只有满满的坚定。
    华影推了推眼镜，翻开手机备忘录：“原定的是明天上午，你今天要是不打这个电话，我也得过去接你。正好了，我们一会就出发，算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下。”
    云凝月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影姐。”
    华影摆手：“别，你要真感谢我，就老老实实听安排，别给我惹麻烦就成。”
    说到这里，她头疼地摸了摸额头。
    啊，其实顾兰节已经是个大麻烦了。她这么做，算不算虎口里夺小绵羊？
    两人直奔机场，云凝月果断地将顾兰节的手机号码拖进黑名单中，顺便编辑了短信发送给顾居稳，粗略告诉他事情来龙去脉，恳求他一定抽空带顾兰节看看心理医生；她出去躲一阵子，也拜托顾居稳，千万看好他儿子。
    紧赶慢赶，赶在登机前，云凝月将短信发了出去。
    苗晶年纪和云凝月相仿，不过比她略小上两个月。嘴巴很甜，头脑灵活，见她兴致缺缺，送她回酒店休息后，就不再打扰了。
    远离顾兰节的第一个晚上，云凝月睡的十分舒坦且放心。
    次日，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时候，云凝月醒了过来。
    她伸手挡住太阳光，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子，心想，真好。
    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哪怕只是短暂的。
    顾兰节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匆匆出逃，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下个星期，她还得继续和顾兰节拍摄《百日恋爱》，只能祈祷，顾居稳能在拍摄前，带着顾兰节去看一趟心理医生；或者，他干脆给拒了也成，换个人合作。
    事情发展到现在，什么热度不热度的，倒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保命啊。
    早饭过后，云凝月和华影苗晶直奔摄影棚。
    这次拍摄的是一个国产面膜的广告，不是什么出名的大牌子，偏偏要求高的不行。一会儿嫌笑的不够甜，一会儿又嫌弃鼓风机不够，裙摆飞扬的角度不对，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都挑了出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苗晶愤愤地和云凝月说：“这些个野鸡牌子，怎么事儿这么多？” ~~~
    云凝月喝了口水：“别说这些。”
    她现在既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背景，自然没什么话语权。
    影姐把她安顿好，一早就离开了。
    万事靠自己，这还是云苗华时时教育她的。
    休息了不过两刻钟，就听得工作人员叫，云凝月对着镜子，练习了下笑容，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这次再拍，顺利的不可思议，一直到拍完，没有一句挑错的。
    拍摄结束，云凝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苗晶一同往地下车库的方向走；刚离开摄影棚没多久，就被带着工作牌的人拦了下来。
    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对着云凝月说，之前签的合同上有点存在争议，想请她再去看一看。
    云凝月没当回事，让苗晶先去将车开出来，自己跟着他去看合同。
    工作人员领着她，通过了一段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个圆拱形的窗，阳光洒进来，无数微尘在光中起舞。
    一直到这个时候，云凝月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她停住脚步，镇定地说：“合同我先不看了，稍后我的助理会和你联系……”
    云凝月转身就走，迎面却撞上了一人的胸膛。
    云凝月捂住额头，还未开口，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柠檬清香。
    她大脑嗡的一声，甚至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顾兰节揽过了腰。
    云凝月仓皇回首，那个工作人员已经不见踪影了。
    顾兰节掐着她的脖颈，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开口：“凝月，你这次真的是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