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行田谧》第198章 月神湖

    第二天，在陶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时，郑坦就差米总管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郑家要全部东迁了，而这次的目的地就是河东道。
    之后听米总管说，这次郑府举家东迁的主要原因是，郑坦的独子郑游要去河东道任职，说完之后米总管就走了，也没有交待对陶的安排。
    陶现在对神朝的地理已经有了一些印象，他明白河东道虽然看似离两个京畿比较近，但是也靠近现在势头强劲的北方异族寂温，危险程度比之紧邻西域与关内道的陇右道要大不少。他也能从米总管与郑坦的态度中看出他们对这次郑游被派遣至河东道的不满。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正随了陶的想法，于是他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当然，作为突然出现在陌生世界的陶，除了一些郑府给他的生活必需品以外，是没有什么东西可整理的，他在郑府这集体整理物品的繁忙一天中，于郑府中闲逛。
    是的，陶在昨天就已经可以下地了。
    陶又见到了之前导致自己昏厥的美妇人，原来她竟然是郑坦物色来准备给郑游的妾，不知为何看起来年龄会如此之大，没有打听之前，陶还以为这是郑坦自己的妾呢。她现在已经整好了行囊，看似现在就要出发。
    见到陶，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就被身边人牵扯出门。
    陶从她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东西。
    而身边给陶讲明妇人身份的下人，看了陶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陶又往郑府的门口走去，刚过了大厅，他便看到郑坦正半蹲在进门的一个石墩上，在他手中，正是一个此地常见的西北烟袋。
    郑坦看到了摸索到此的陶，便招呼他过去。
    “小陶，正好，我有个想法正想给你讲讲。”
    “您说。”
    “此去河东道路途遥远，并且那个地方现在也不是什么合适的安身之处，而且你家极有可能在西域。所以，我想让米总管和你向西域去，郑家在西域的伊州和萨毗还是有一点点产业的，说不定你会在那里遇到你的家人。”
    说完之后，郑坦便抽了口烟，静等陶的答复。
    陶听到郑坦的话之后，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他本想着郑家一大家子都会去河东道，而那里显然离神朝的中心——两个京畿很近，没想到郑坦会让管家和自己去西域。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家族有可能在西域么？
    陶看着郑坦抽烟的样子，便答应了下来。
    “很好，小陶，我之所以这样安排，不是因为我个人有什么私心，而是因为现在郑家的情况不是很好。”郑坦看陶答应，又抽了一口烟：“呼，当今圣上，先天皇帝登基已有二十载。你可知其皇位的来源？”
    陶摇了摇头。
    “神圣历857年，当时神朝还处在动乱之中，北方异族寂温趁机入侵了神朝的安东都护府和河北道，当时关内大乱，没有人去在意这个曾经恐怖的北方宿敌的再次崛起。直到肃宗乾定十一年，即神圣历871年，寂温突然派刺客到神京对肃宗进行行刺，虽然失败，但却给神朝以当头一棒，之后便是持续了两年的大讨伐，可是，讨伐的结果却是肃宗大行，关内、河东甚至定畿道一度沦陷。先天皇帝曾立誓不赶走胡虏就不登基，直到神圣历874年将寂温大军赶至河东、关内道以北，这才登基。”
    郑坦一口气讲完这些往事，又吸了口烟继续道：
    “之后神朝养精蓄锐二十年，只待剑指河北道，洗刷耻辱的那一天。看最近陛下的打算，似乎这一天就快来了。”
    郑坦讲完之后，磕了磕烟袋，将烟灰抖落在地上，陶终于明白自己从刚刚就一直有的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在他的四个记忆中，类似现在神朝一般山河地理的朝代，是没有烟斗存在的。
    而那四个记忆，也在这几天中渐渐融会贯通起来，除了大部分细节以外，陶对四个记忆的整体把握已经相当容易了。
    “所以，你现在跟着我们去河东道不合适。而西域现在在安西军的守护下，相对于河东道更近也更加安全，老夫就安排让米总管带你去西域。”
    郑坦算是讲明了自己的考虑，陶此刻便只能点头，并且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郑老爷能为小子考虑，还有现在的收留之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无需你报答，虽然救你也是老夫考虑到你可能是陶氏的人。但救你的主要原因不在于此，要知道，在二十年前，也曾有人救过我，我不过是对那无法报答之恩的补偿罢了。”
    郑坦收了烟袋，站起身，没有对陶多解释什么。
    “对了，那个惊扰你的妇人，已经被我赶了回去。另外，这几日你有没有记起来自己的名字？”
    “还没有，不过每当回忆自己的名字，总有几个字闪现在小子的脑海中，应该再过几日就能记起来了。”
    “唔，看来你的记忆也许是因为突遭变故而暂时忘却了，过些时日应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不过我提醒你，番僧的慧根之说并不可信，老夫认为人活一世，在这一世就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收获，而不是依靠缥缈的前世，因此也不用通过此世将希望寄托在更为飘渺的下一世上。”郑坦似有感而发，他看着郑府墙院外天空的鱼鳞云，忽而晒然一笑：
    “老夫给你个娃娃讲这么多真是耽误口舌，看这天怕是要变冷了，你多带些衣服吧，西域可不比陇右道。”
    郑坦不知，面前十岁出头小儿模样的陶，因为融合四个记忆的原因，在理解能力上已经远超同龄人，他刚刚所讲的那些，陶模模糊糊的也懂了一些，并且在某个记忆中知道，郑坦所说就是一些简单的无神论思想。
    在陶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不久，米总管就亲自到来，他并没有空着手，而是带了一些文书一样的纸片。
    “陶小子，你运气好，老米我也跟着走运，老爷让咱们直接去西域萨毗的郑府西苑，路途不知道比去河东要近了多少，喏，这就是你的通关文书，名字我没写。”
    米总管将几张纸片放在陶的床头：
    “老爷说了，你要是这两日仍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他便在临行前给你取一个。”
    米总管说完之后，便打开检查了一下陶收拾的小包袱，看到其中有两套短衣，还有一条毯子、被子，便点了点头：
    “咱们从飞天郡过阳关，再到萨毗，脚程快的话不过是两日功夫，你带的这些短衣应该是足够了，厚实的衣服我会给你准备。钱也是我管着，断不会让你少了吃食。”
    当晚，陶在睡梦之中，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的名字竟然不止一个，并且有的名字不似常人，似有些古怪的味道。
    他便在诸多名字形成的圈圈中挑选，最后闭上双眼蒙了一个，睁开眼看看，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陶京尘。
    这就是自己的名字么？
    陶伴随着疑问醒来，他发现这个梦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连同这个名字，都让自己有了熟悉感。
    白天，陶给郑坦讲了自己在睡梦中记起的名字，郑坦在写出‘陶京尘’这三个字之后便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有没有在过去听到或见到过这三个字。
    不过记忆只是给了他一片空白。
    “唉，看来小娃你真是陶家西域分支的，正好这次去遇遇吧，说不定能碰上呢。”
    在郑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飞天县外的一个著名的湖泊——月神湖边，之前的番僧正在与两个奇装异服的西域异族交谈，交谈的内容就是关于陶的。
    月神湖这个名字在神朝之前的定朝还未建立时，就已经存在了，这个月牙状的小湖，是周围几座城市的最稳定水源，并且自古就有一些神圣的意味在里面，许多不同宗教的行者，在路过这汪湖泊时，总会在此地参悟，或者留下自己信仰所化的痕迹。
    番僧所信神邸的一个殿堂，就在湖泊的最南端，而这最南端也是整个沙州最接近番僧家乡的地方。
    过了一个时辰，番僧与两个西域人士交谈完毕，得知了自己所需的西域陶氏的信息之后，便转身行去殿堂之中。
    在那里，有他的上师在等候着他。
    “江白桑吉，可有收获了？”发出声音的是一个戴着黄帽子的僧人，他盘坐在一个暗红色的木床上，须发皆白，但面目并不慈祥，反而在小眼睛中露出一种绿油油的精光。
    “有，西域陶氏在十年前就遭受马祸几乎族灭，之后举族迁往更西的葛逻禄了，而陶似乎是几天前突然之间出现在飞天县的，出现得毫无征兆，时间更是不对，极有可能是……”名为江白桑吉的番僧跪行到上师面前，同时说道。
    “不要说这些，我时间不多了，寻找转世的任务就给你了，我只想知道，沙州的异族情况你是否了如指掌了。”上师在说话时声音犹如漏气的风箱，他的右手紧紧抓着床沿，以保持身体的平衡，此时能看出他的整个左臂是缺失了的。
    “了如指掌，我们随时可以通知兵士发动。”
    “很好，我还有两天寿命，后天就发动，我要看着月神湖成为大蕃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