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芸扶起窦天骐,用手绢将他嘴角的血渍轻轻拭去。
“阿爹,是不是天骐不会有危险了?”她刚才没有转过身,依旧充当阿爹的右眼,看到阿爹展开“鬼手妙指”为天骐治伤,似乎并无两样,不知道阿爹开怀大笑究竟为何。
赵禹川双手摇晃着,嘶哑的声音中难掩喜悦:“不但没有危险,还有意外的收获呢!”
“噢,恭喜少侠,恭喜赵先生!”北郭群赞叹道。他虽然也不清楚其中的奥秘,不过看赵禹川的反应,也知道这小子确实已然化险为夷,而且,虽然刚受过重创,此时看来却面无倦色,反而有奕奕之神采。
“你知道什么?就在这胡乱道喜!”合药仙子眯起小眼睛,嗅动鼻子,探出手来按压窦天骐的胸口。
北郭群被斥得不留余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心里恨死了这个号称“仙子”的丑八怪女人,面上却得装得毫不介意,甚至还要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凑上去,十分关切地看着。
“醒转了,死不了。”赵禹川擦了擦额头的汗,胸有成竹地说道。
“死是死不了,活罪也少不了!”合药仙子针锋相对地说。
“他那种地步,活过来就行了,一点内伤不算什么。”赵禹川是以他自己的经验而言。
没想到合药仙子一听,两眼蹙成一条线,鼻中轻哼一声道:“我看你也是什么都不懂在这瞎说!”
“合药仙子,怎么能对赵先生这样说话呢?”北郭群逮住机会,打算将胸中的恶气好好出一出,“赵先生是敝堂远道请来的贵客,廖老帮主也青眼有加,你……你不该如此无礼!”
合药仙子侧身瞅了他一眼,却连分辩都不跟他分辩,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对赵禹川道:“你不是行医拿药的,当然说得轻松。多少次我眼看着病榻上的人一点一点地消瘦憔悴下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还要看着他们受死,那种滋味有多苦!他们得的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一般病痛,轻微的时候不在意,等察觉到有些严重的时候,已经回天无力了。”她说到最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合药仙子妙手仁心,可否救救天骐?”如芸抱着天骐的身子,给他擦完血就擦汗,那细细的汗丝不住地冒出来,她相信合药仙子所言不差,天骐还在受活罪呢。
“这点伤痛,我要是没有办法,哪里还配叫‘合药仙子’?”她说着,打开药箱,从里面翻出一个纸包,拿在手上,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现成的药粉!”
她把纸包递到天骐面前,天骐心中感激,却无力张口,微微地点了点头,正要伸手去接,忽然,那纸包被一下子收起来。
是合药仙子收起来的,她说:“要我给你这药可以,求我!”
众人无不惊愕。
起初还以为这黄脸女人在开玩笑,结果见她紧紧地捏着纸包,把头扬得高高的,一副准备受人乞求的样子,大家方才明白她当真那么要求。
北郭群再也忍不下了,他头一个站出来,指着合药仙子喝道:“你这姑子,太欺负人了!”
合药仙子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不耐烦地说道:“你这狗屁堂主才啰嗦,我跟别人搭话,你聒噪什么?再说了,我拿出我千辛万苦研制的药粉给他,他求我一下,不应该吗,怎么就是欺负人了?”
两句话下来竟把北郭群给问住了。
众人也明知这位合药仙子的要求无礼,无奈药粉是人家的,就算她的要求再过分,除非打定了主意不要药粉,不然也难说什么。
“合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要为难这个小兄弟了。”廖帮主终于发话了。
江湖上人人敬他三分,他的面子抵得过王宫里的圣旨,他为窦天骐说情,也是难得了,换谁都要二话不说地把药粉奉上。更何况,廖帮主和她师兄东山药王私交甚密,怎么说,她都要给他这个面子才是。
“廖帮主,你整天卖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对我有什么好处?算了,看在我师兄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此话一出,长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廖帮主轻轻摇头,雪白的须发微微拂动。
“你呀你,嘿!”老帮主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北郭群一跃而上,正要发作,却被身后的路逢拉住了。
路逢披上了青狐裘,清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问合药仙子道:“他人给药收钱,合药仙子给药却收一个乞求,果然是高人不落凡俗啊!”
“你又是谁?来啰嗦什么?”合药仙子却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地问道。
路逢仍然笑道:“在下无名小辈。只替这位兄弟问一句,是不是只能由他来求你?不知别人代为求告是否……”
合药仙子凝神望了他一眼。
“毕竟这位兄弟受伤过重,恐怕没有力气向你求情。”看到合药仙子犹豫了一瞬,路逢立即又说道。
“他既没有了力气,那旁人代劳也是可以的。”
路逢只等她这一句话,当即叫道:“小虫!”
那小个子立马会意,上来就拜倒,连连乞告:“仙子,求求你,可怜可怜他,把药粉给他吧!您是东海里的龙女,您是地宫里的神仙……您洪福齐天,抖抖手,抖点药粉给他吧……仙子,您大人有大量,好人有好报,把药粉给他,小的给您磕头啦!”
说着当真咣咣地磕了三个响头,合药仙子十分满意,当下就把药粉给了天骐。却不料,天骐早已晕厥过去了。
“扒开嘴,洒进去嘴巴里就好了。”
这就是如芸的事了。她轻轻地唤着天骐的名字,然后哄孩子似的让他张开嘴巴,朝下把纸包打开--正当药粉掉落窦天骐口中的时候,一股厚重的力量突然打到他们面前。
“郑禹鸿,你屡屡暗中出手,真是卑鄙无耻!”北郭群当先骂道。
好在他们察觉的时候,赵禹川早已回身接招。
原来郑禹鸿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骐身上时,调息运气,一心想杀他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赵禹川恢复得更快,他才一出手就被发现。
赵禹川刚刚受廖帮主输运内力,后又有路逢相继输运,力量恢复了不少。给窦天骐一个人施用“鬼手妙指”并没有耗费太多内力,因此眼下十分轻松,只使出一招绝技“摧心蚀指”,便将郑禹鸿打退了角落去了。
“赵禹川违逆师门重规,理应驱逐师门,以死谢罪,你们这些人空口承诺,现在,哼,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了!”郑禹鸿捂着连连受伤的心口,愤然说道。
“赵掌门”,廖帮主叫道。
赵禹川沉沉道:“我犯了门规,甘愿受罚。至于‘鬼手妙指’,另有传人,绝不会给这个小人。”
说罢,他又对郑禹鸿说道:“‘鬼手妙指’你休想拿到!你要替师门惩罚我,来吧,有本事就来取的性命!”
“阿爹!”如芸这边才照顾好天骐,那边又听阿爹放了狠话,她心里害怕,这一次来她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哼哼哼”,郑禹鸿冷笑道,“师弟你有师父传授的三大秘技,我不是传人,哪里敌得过你!”
他穿着齐整的长袍早已破乱,脸上笑着,眼里尽是不甘。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赵禹川正说着,突然抽搐起来。他一看两手,但见鲜红的斑点布满了双掌,正在向手腕和手臂蔓延。
“你……你敢……”他指着郑禹鸿,心中又急又愤。
“师弟,你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吧。”郑禹鸿振振有词。
“你毒害阿爹!郑禹鸿,你太卑鄙了!”如芸忧愤不已,当即放下天骐,扑到阿爹身边,眼泪扑簌扑簌地掉。
郑禹鸿干笑了两声,直摇头,辩解道:“这当真不该怪我啊。我的手,我的脚,我全身,每天夜里都是这样的。”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似懂非懂。
合药仙子又捏又闻,瞧得十分专注。
不一会儿,那红发男子一下也跳到近前,他看了一眼,双眉不由得皱紧了。
“好师弟,你知道吗,我每天涂抹剧毒,都是为了你啊!自从上次在祝氏山庄,吃了你一记‘摧心蚀指’,我三年没能下床,每一天都在痛苦中煎熬。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让你也尝尝那种生死不如的滋味。所以,我四处求毒--祝永融出卖了我,当然不会再给我毒药,我到处派人找寻,重金求购,最后找到了这种东西。我每天涂在身上,到夜里再把身子浸泡在放了解药的水里,我防的就是有一天,我找到你,你难免还要对我痛下杀手,就像今日一样,哈哈哈,你只要触到一分一寸,你就完了,你会奇痒无比,随后痛苦难当,然而一朝一夕又不会死去,真是妙极了!”
众人骇然。一个人为了报复敌手,竟然成年累月地给自己喂毒。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残忍。
“郑禹鸿,你快给阿爹解药!”如芸大叫。其时赵禹川已经痛痒难耐,不住地抓挠,手上已经抓破了好几处。
“嘿呀,忘记告诉你了,师弟,这种时候你要是把它抓破了,那毒液就会渗透得更快。”
“堂堂正正地较量,老夫自然会还你公道,你却迫不及待,使用这种卑下手段,老夫可就不客气了!”廖帮主说罢,飞身而落,抓住郑禹鸿,追问解药。
“公道?哈哈,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道的买卖。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要‘鬼手妙指’。”
“呸!”赵禹川唾骂道,“我不要你的解药,你也休想打‘鬼手妙指’的主意。”
“师弟,话别说那么早!你就是不爱惜你自己,你也该心疼心疼如芸啊。”郑禹鸿冷冷地笑道。
“如芸?你给如芸也下毒了?”赵禹川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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