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生廖大发》第345章 地层深处(一)

    今天是北企玉生等人最后撤离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前天下午,可处理陪衬房的事情不得不耽搁。早上未蒙和秦丽娟在原北企机械厂厂办会齐,却只见到娥子。未蒙问:“娥子,老板没来?”
    娥子唉一声说:“平阳真粘。今早五点徐大力给我哥来电话,说红石煤矿发生矿难,让他速去。我哥起床就走了。”
    “发生矿难?埋了多少人?”秦丽娟着急地问。
    “不清楚。不过,矿难发生在凌晨,估计遇难人数不会多。”
    “那徐大力叫老板去什么意思呢?”未蒙问。
    娥子苦笑说:“说是讨主意,实则要捐助!老板让我早八点提一百万现金送去。用后备金的钱。”
    秦丽娟想想说:“娥子,我俩陪你取钱吧,之后一同去现场。”
    “唉!这下又得几天。走,给娥子当保镖去!”未蒙叹道。
    玉生带着大墨镜赶到时,救援现场已经很热闹,除了大量的救助队伍,邱书记、骆市长也来了。见过市领导和徐大力等人,玉生主要是听人家说话,他也插不上嘴。大体情况是:矿难发生在早晨临五点,三号主巷道塌方。从隆隆声之长判断,巷道塌方有二里地长。事故最深处距地面大约六百米。由于在凌晨,夜班工人刚刚升井,早班工人还没下去,所以井下被埋的人不多。据分矿长说,井下大概有两三个人,该是安全员和查线的电工等等。
    救援已经展开。是从塌方外口往里掘进。玉生听了会儿,自觉这方法笨了,没有新意。又想,也许徐大力就是想借用救援的力量清除矿上必清的巷道。玉生自觉无趣,就在矿区开绕。他在平阳时间虽短,可这里北企收过菜,他熟,还认识几位个村书记、村长呢。
    咱还是关心关心矿难吧。
    矿井下确实有人。正如分矿长估计的那样,有一个安全员和一位电工。还有一位他没想到,这位是自觉自愿下井的。三个人都还活着。
    ————
    今天早上,老山东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儿,和往常一样提前半个点儿来到矿上。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就下了井。走过长长的巷道,又习惯地在一条死巷口撒了泡尿,还没等系好裤子,后面就出现异常,巷顶上直掉石头渣子。他赶紧提着裤子往前跑,等他进了工作的掌子面,后边巷道就轰隆隆的塌开了。这时随着塌方的气浪,又有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进了掌子面。
    老山东吓得掉了魂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借着头上的矿灯光亮,恍惚认出了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矿上的“硬棍儿”,三十岁傍边儿的二把头。另一个是矿里挺得烟儿抽的电工,外号电姑,是位二十八岁漂亮的女性。二人还在那里傻愣着,浑身抖得像筛糠。
    掌子面里黑暗阴森,几盏矿灯幽幽的亮着,像鬼火儿。空间弥漫着呛人因石块摩擦产生的焦糊味儿。头顶上的岩石不时落下渗透的水滴。电姑和二把头已回过神来,开始在离巷道口不远的塌方终止处疯了似的扒掘着,觉不出累,手磨出血来也觉不出疼……。老山东在掌子面里端稍高处坐着,心里沮丧、后悔。他在井下工作了几十年,五十八岁的人了,先进、模范的证书得了一大摞;儿子也出息了,当上了分矿副矿长。本来半年前老山东已调井上工作,可是由于不好启齿的原因,两个月前他又下井了。这回栽了,看来老命要扔在地下了。他看两个年轻人还在乱扒,于心不忍,喊道:“停下!停下!别瞎忙活啦,快过这边来!”
    那二人愣怔一下住了手。他俩这时才感觉出掌子面里还有个老山东。头脑也被喊清醒了。对呀!自己乱扒是徒劳无益的。二人也走过来坐。“坐着、躺着、别乱动,得保存体力。”老山东不由的传授经验。
    电姑问:“听您的意思,咱还有希望?”
    老山东脑里乱乱的,还没理出头绪,说:“不好说,得分析分析。”三人感觉到这倒是挺必要的。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起面临的局面来。
    首先一致认为这次冒顶事故是十分严重的。塌方轰隆隆响了有五六分钟,按老山东的估算,巷道塌死至少有二里地长!外面该怎个救法呢?即使调来最优秀的抢险队伍,没黑天没白天的挖掘,同时还要冒危险支撑住,一天顶多完成三四十米。要命的是地方窄,耍不开叉,没有两个月完不成。从上面打洞子救呢?掌子面离地面六百多米,都是岩石什么的,比顺着巷道挖还要费时。等外面人挖掘进来,人早死了!那自救呢?这根本就不用想,一没工具,二人也太少,靠三个人徒手扒抠,无疑是想早点死。而且按电姑的分析,事故发生在班前,明知里面没几个人,又不好确定位置,再加上救援工作明知不会有实际效果等原因,说不定矿上就放弃了,这种情况之前矿里发生过。
    严酷的事实等于给三人判了死刑。他们陷入绝望的痛苦之中了,二把头躺在地上骂骂咧咧,蹬足捶胸;电姑呜呜的哭泣;老山东呢?一直僵坐着,眼里呛着不甘的老泪。二把头发颠疯手乱划拉时,无意间碰到了躺在一边的电姑,不由一激灵,真象过了电一般。这提醒了他什么:“哈哈!你这让人倒霉的娘们儿。”说着,转过身子就搂抱她。
    “干什么?耍流氓!滚开……”电姑怒斥挣脱着,但她挣不开。
    “别他妈装了!之前想沾你边儿轮不上我,现在咱都快死球的了,别绷着,快活快活……”说着就在电姑脸上乱亲乱啃,身体也翻到电姑身上。
    老山东气不过,厉声喝斥:“嗨嗨!干什么二把头?消停点!死催的?”这一喊,让二把头忽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个糟老头子!碍了性情,欲火不由消了。只好撤回身去。要在平常,二把头不会允许谁对他这样说话,借他老山东十个胆儿也不敢,可今天特殊了,这老家伙好象是当然的领袖。
    掌子面深居地下,并不冷;里面较宽敞,又有几个支洞,空气含量大。而且大量的坍塌物中也充溢着大量的气体,里面一时并不缺乏氧气。而三人虽受了惊吓,身体却没有伤损,能活一阵子。他们偶尔说几句什么,饿了就只好忍着,忍不住就嚼煤吃,渴了就接岩石上滴的水喝,困了就睡,醒了就又重复原来的过程。开始了不得不忍受的时间和生命的煎熬。
    这样过了多长时间?他们不清楚,反正他们已浑身无力,感觉不出渴和饿,只是头脑还清醒,一动不动的躺着。三人都面临一个问题:明知是个死,可又不能很快的死,而是慢慢的折磨耗尽生命,也真太残酷了!太让人无法忍受了!“真他妈难受!不如‘咔嚓’一下死了痛快。”二把头费力的坐起来,脑袋往煤壁上碰。
    “是啊!受不住了,这好像给人凌迟处死呢!”老山东也坐起来说。
    电姑也仰起身靠着煤壁,说:“咱说点啥吧,也许好受些。”
    “对,唠点啥。”老山东也说。
    开始的话题仍是一些倒霉的哀叹。二把头感觉最冤枉:“我最他妈的倒霉!月把的不下井,谁敢放个屁!可昨晚和哥们打了半宿麻将,输惨了,又喝了半夜酒,天没亮就晃矿上来了。不怕告诉你们,咱哥们儿想琢磨点什么,宽宽手头,可脑袋不争气,在值班室睡着了。醒了天已大亮了,看电姑赶早下井查线,嘿嘿,我就跟来了……”
    “活该!让你整天放臊缠人,这是报应。”电姑气愤地说。不能肯定二把头就有什么不良居心,平常他们是厮闹惯了的。
    言谈中确实能让人减轻痛苦。老山东说:“接着说,说个故事什么的。”
    “说屁故事!都他妈假的。咱说就说刺激的!说隐私,说自个儿背地的埋汰事儿!”二把头除了斗狠的专长,还有窥人隐私的嗜好。一时没人搭茬儿,二把头又说:“都快死了吊的啦,还怕个屁!”
    老山东想想也说:“行!讲背地的,咱干干净净的去见阎王爷!二把头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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