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娅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
她坐在烛光恍惚的房间里,静静看着自己日渐憔悴的脸,休息成了她的生活常态,惆怅是她的感情基调,天色总是那么阴翳,房间的空气仿佛一天天膨胀,弄得她的脸持续不断的燥热,就像生病了一样。
实际上,她什么问题都没有,索尼娅很清楚这一点。她之所以会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会憔悴,是因为她无法让欢颜爬上那张脸,这张脸现在塞满了困惑和疑虑,这张脸存放着外面压抑的浮云,这张脸将她内心里积压的那些想不透的东西全部反应出来。一天接着一天,索尼娅没有从世界那边找到任何值得高兴的东西。
连森林里的常绿树都枯萎了——索尼娅原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向母亲偷偷透个信,告诉她位置,好把那些难民安排过去。可是,在索尼娅觉得他们能够到达的地方之中,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定居点。
所以,不论怎样,母亲决定留下的做法还是对的。
几天来她都没有梳理头发,她的头发变弯,显得乱糟糟的,可是她身上的改变却不像在那些凡俗之地那样。这里虽然很脏,可脏的是建筑本身。因为凝寒塔太潮,没有灰尘飞起来,另外索尼娅也不怎么活动,不像平常人那样吃饭排泄。所以,纵使那头发的形态改变,衣服也因为没有心情而不去好好打理,从外人的眼睛中看起来,她却依旧是一位干干净净的少女。加上她那双恍惚的闪烁着泪光的璀璨的眼睛,看起来更像是惹人怜爱的被露珠伤了的粉面花朵,只让人觉得她是在为这独守深闺的状态烦恼,并不是会为什么重大的事情焦虑的人。
索尼娅知道不论何时,人们看到她的眼神都一样,一面是因为遇到美丽的姑娘而欢呼雀跃,另一面则是欲求不得的反面忧伤。最可怕的是如今的她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竟也开始这么想,她苦于找不到答案而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然而从镜中看到自己的时候,却总觉得这副模样不像她内心所藏的那种深深的怨恨、痛苦和伤痕。
如今,那种在人群中播撒美丽的种子,现在都变成了空洞的幻想。倘若瑞卡丽娜女王曾经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的话,她还会让索尼娅如此注重美丽吗?美丽的幻想——看来这才是瑞卡丽娜女王的目的。
古往今来,重视美丽总是女人好犯的错误,索尼娅也说不上自己是何时醒过来的,当她再看见这张脸时,她诞生了一个疑问——是谁说这张脸是漂亮的?没错,男人们。美丽的面孔总是爱招惹祸端,索尼娅曾经凭借这张脸,让许多男人沉迷、暴躁,最后发了疯。那时的她头一次感到了恐惧,不像别的女孩那样为这种争斗欢喜,而是恐惧。而她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害怕什么。
圣女城到处都有守卫,尤其是在索尼娅有出行任务的时候这种守卫更多。为了更好的让她感到安全,她被许多年长于自己的姐姐们围到中间。如果这还是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的话,她完全可以想象那个视自己为亲生女儿的拥有无上力量的美丽的女王。
可是这些,都没有改变她内心的那股柔弱劲,她虽然没什么病,却总是感觉自己十分脆弱,好像一个男人对她吼一嗓子,荡起的口气就可以将她吹抵背后的墙壁,她就像一块干巴巴的泥片一样碎成渣子。她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寻找答案,其中她也看了很多的书籍。很多时候,当许多人看见她时时刻刻捧着书阅读的时候,她们总是以为她是一个十分认学的姑娘,可实际上,她只是想用知识来寻找这种答案罢了。
很久的一段时间之后,索尼娅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她被身为公主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血统束缚住了。因为她的身份不同,她更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各种表现,她比别人拥有更多不可失去的东西,换一句更简单的说法就是——她因她是一个公主而更怕死。
可是她受到的保护十分周全,即便这样,索尼娅还是不能忍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那种感觉。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了寻找这个答案她有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很久很久她都无法看得明白。直到女王发现她的状况有些不对劲,甚至有意逃脱了一些布道任务,女王责问了她,索尼娅对她撒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这件事或许并没有让索尼娅受到什么严重的后果,可在事后,索尼娅终于明白自己害怕的究竟是谁了。这个将她从自己真正的母亲身边夺走的人,不论表现的再怎么慈爱,那种感情都是冷冰冰的。
她不准她回去探望母后,也不准她见其他亲人,以防她意图借此机会逃脱。实际上早在七八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了回家的幻想,她恐怖地认为,圣女城就是她这一辈子——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的归宿了。
而那个时候诞生的一个想法,最后却成了真,而她也渐渐接受了这种观念的改变。
生活中的苛刻也许对她来说是一个好处,没有经历过足够的折磨,索尼娅想象自己就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公主。她会每天窝在宫中,或者更多的是出去走走,跟一群侍女看看那个男人长得漂亮、身材健壮,回来在顺便讨论一下自己未来可能会嫁给谁的各种可能。
当然,她一样会像现在一样婀娜多姿,一样会成为男人们眼中聚焦的目光。但如果那样的话,她的心只会围绕着面孔做事,她不会有更多的思绪,更不会遇到贝拉德……她以一些痛苦换来的这些东西,别人不光做不到,得不到,甚至连想象出来都是困难的。
她告诉自己她已经想通了,她不会再平白无故地刁难自己。她希望母亲他们能够逃过这番灾难,她希望贝拉德会成功回返,没错,她不会就这样丢失希望。但她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能够帮助他们,然后再从这里跳下去,去做一些看似大气却毫无意义的事情。
因为身为女人,她讨厌起那些以为自己长得足够漂亮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的错觉;因为她不是男人,她也不会去逞什么英雄。在余下的时间里,她会静静等待事情有了结果。到那时,她再决定是用哪种选择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拉赫曼总会在有了消息的时候出现。
大上次,他向她汇报了自己的母亲带领人民从巨岩城回到了利切希尔的事,索尼娅用自己的视野确定了他的话是真话。在那之后,他又告诉了她关于恶魔们加快速度的事情,在那个时候,索尼娅对他们所做的事情感觉渐渐淡了。她知道这件事牵连的是贝拉德,可也许是女人最终总要变得薄情寡义,她失望的情绪让她觉得自己与贝拉德不再会是可能会在一起的一对恋人。除非,奇迹真的发生,那样她情愿用一百年的祈祷来惩罚自己对贝拉德所表现出的不忠。
而这一次他又来了,出人意料的是,他向她宣称自己又带来了两个消息。
索尼娅哼了一声,心想连消息都成双成对的出现,自己却孤零零在这里忍受着这种落寞和心烦。她扭过头,将眼睛睁得圆圆的,“又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我们的直觉有误,但似乎贝拉德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巨木之心了。”
“巨木之心?什么地方?”索尼娅转眼好像忘了这个地名,但又隐约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是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死灵军团最终要夺下来的地方。”拉赫曼说。
“那贝拉德不在那里等着的话,他去哪了呢?”索尼娅好奇地问道,这种不屑的表情让拉赫曼有些震撼,但他并没有问原因,但索尼娅能够看到拉赫曼的表情与先前的不同。
“我也不知道。”拉赫曼开始分析起来,“我们能够猜测的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在知道真相之后忍不住压力逃走了,另一个是战斗已经结束,他凯旋而返。”
“那到底是哪一种呢?”索尼娅用胳膊支着脑袋,将拉赫曼盯得更紧了。
“索尼娅公主,你是亲眼见过死灵大军的,所以你应该知道它们的厉害。更何况贝拉德只是临危受命,他直到最终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在此之前他没有一丁点心里准备。”拉赫曼认真地说,“有时候信念这个东西并非牢不可破,我相信贝拉德一旦知道真相,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骗局之后,一定不会甘愿在那里做替死鬼的。而所幸死灵大军的目标并不是他,趁现在来得及的话,对您来说也会是一件好事。你们可能还有再见的机会——”
话没说完,索尼娅的脸色就变了,“胡说八道!贝拉德怎么会逃走呢?你对他又有几分了解?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索尼娅激动的站了起来,话一吐为快之后,她又不得不捂住嘴巴,心想自己不该讲这么多的。
拉赫曼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不觉得贝拉德会企图逃走,而我也同样不觉得公主您会轻而易举忘了这个人。”
我被骗了——索尼娅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对你说过,拉赫曼,你要是再骗我的话我就从这个房间里跳出去,你难道还要从下面的稀泥里再捞我一次吗?”
“您误会了,我的公主。”拉赫曼说,“我的话里没有谎话,贝拉德的确离开了,余下的那些只是推测而已。”
“我倒觉得你好像渐渐跟我混熟了一样,竟可以开那么多无聊的玩笑来。”索尼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看到自己的脸不太一样了。“而你也起码活了一百多年,说话能不能像个老人?”
“我当然可以这样。”拉赫曼承认,“但那样说的话您就会继续保持沉默,而不是提起精神跟我争辩这些问题了。”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来逗我的,对吧?”
“汇报信息是我的责任。”拉赫曼解释道。
“现在你的信息已经汇报完了,可以走了。”索尼娅别过头,不理他了。
“我说我是带两个消息过来的,其实还有一个,而这个消息跟你有关。”拉赫曼说。
“跟我有关?”索尼娅说,“我母亲那边又有了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拉赫曼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从屋子里抽出一把椅子坐下,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尽管你总是矢口否认自己与贝拉德之间的关系,我意识到你也是在想方设法去保护他。但你有一点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贝拉德的敌人,如果按照我们针对的人来说我们应该算是盟友。”
“你说的也对,毕竟盟友也差不多都是相互利用的。只不过我想不通的是,贝拉德利用你们什么了?”索尼娅转过头,以毫不客气的口吻说。
“他当然没有。”拉赫曼表现出惭愧的表情,“只有我们在利用他。”
“所以,你们之间就还是操纵者跟傀儡的关系。”索尼娅总结道。
“您这样说倒也可以。”拉赫曼说,“但我的意思是说,您一直觉得您一旦成为了女王,会与我的——姑且算是‘主人’吧——结亲这种事,实际并不是必要的。倘若贝拉德赢了这场战斗,并将巨木之心的控制权交给他,那么,他和我会祝福你们两人。你们可以像神仙眷侣一样游历任何想去的地方,其余的事情都不需要去管。”
索尼娅听着,尽管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心竟开始了颤抖。
“你说的——是真的?”索尼娅试探性地问。
“是真的。”拉赫曼说,“我知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闷闷不乐的理由,为了帮助你,我就在说服他的这件事上费了很大的心思。最后我才勉强用巨木之心的控制权来作为交换,换得你的自由的。”
“这么说我就有点困惑了,用巨木之心作为交换是什么意思?”索尼娅问道。
“他担心一旦他获胜了不会轻易地交出巨木之心,所以,我们——必须从中间做做工作。”拉赫曼说。
索尼娅思考了一会儿,“这一点你就叫他放心好了,只要是为了正义的事情,他甚至都可以牺牲生命。但他不是那种会贪图力量和权势的人,所以倘若天下和平,我想他应该不会太念自己付出的辛劳。即便如此,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会想方设法慰劳他的!”
说出这段话后的索尼娅脸红心跳、不能自已。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郁结在心里的负担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终于不必装作不念他了。可——他能不能获胜依旧是一个问题。
“你对这件事有把握吗?拉赫曼大法师?”索尼娅诺诺地问道。
“这有点难说,我们对他的监控都来自于灵魂之匣,确实,这股黑暗的魔力是与巨木之心的所在之处是不符的。所以我猜测,或许是贝拉德想用其它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拉赫曼说,“可能他找到了我们未知的解决方法也说不定。”
虽然贝拉德能否获胜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但索尼娅竟从今日开始打理起了头发,又开始从镜中端详自己的模样了。原本欣赏一种美都是幻想,可这番幻想现在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可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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