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花音秋山月》第151章 我与小红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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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啊。”谢灵舞说，“其实姜小红并不富有，当年她手底下都是一群流民，社会最底层的人，红漪宫里值钱的东西很少，能拿出来的我爹全部拿去换钱了，还债、买材料、做弓，没两年就花光了。”
    “我是说——”秋山月抓紧了花音的手，“姜小红的法杖和法器，或许还有大时空术的传承，都在红漪宫里，不是吗？你都不要？慷慨地送给花音？”
    花音：“……”
    传送通道里的稀薄空气好像一下子就被秋山月这句话给抽干了。
    谢灵舞很久都没回答，花音甚至觉得有些闷闷的窒息，她和谢灵舞的关系虽好，但似乎也没好到那么亲密的地步，她们两人之间更多的是彼此欣赏，就像两把绝世宝剑惺惺相惜、交碰之间发出悦耳的清鸣一样。
    能毫无保留、甚至不顾一切对她好的，世上大概也只有初空一人了。
    那完全不一样。
    “我爹是游侠，看不上法师的东西。”终于梳着高高马尾辫的少女回头一笑，“而我，我与小红……无缘吧。”
    秋山月追问：“无缘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稀、罕、她。”谢灵舞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根本不想继承她的任何东西，那会让我的灵魂背负关于她的枷锁，而我这一生都是自由的，我会拥有我自己编写的法术，我自己创造的未来，大时空术什么的我也完全不稀罕，我是我，她是她，我有亲人，有朋友，有你们，我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为什么呢？”这次发问的是花音，“你也一样讨厌雨见政府啊，你也是流民啊。”
    “但我不会做出她那么愚蠢的选择，如果我是她，我会杀了雨见之后还潇洒地活着，活的好好的，还要踩着秋山的滑板车在雨见的棺材盖上滑来滑去，让他的尸体都气得冒出青烟。”谢灵舞淡淡地说，“姜小红太傻了……傻逼。”
    可即使被谢灵舞如此评价，花音依然很崇拜这位前辈，仅仅一本《烟波谱》承载的才华，就是花音自认再学一百年都到不了的高度。
    不知是不是传送通道年代久远、运行缓慢的关系，花音觉得这大概是她经历过的最漫长的空间旅行，比十二夜海到风雨城的距离还远。
    当三人终于走出传送通道时，花音发现前方是一个比夏因竞技场还要开阔的广场废墟，废墟位于地下，在一片坍塌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沧桑，幽暗的照明术光芒中，她看到那些断垣石柱在水洼里倒映着屈服于岁月的颓败，广场沿路高高的旗杆折得只剩一个底座，底座也被炮火轰掉了一半，一列的武士雕像只留双腿还站立在那，他们身旁的飞龙坐骑也仅剩一个龙身，龙的翅膀如廉价的碗片一样碎裂在地上，无人捡拾，无人修补，所有的盛世与浩大都坍塌沉没，青苔爬满了龙的脊背，像是一场久远无声的孤独祭奠。
    花音觉得这废墟有点儿眼熟，她能想象这里曾经的辉煌与热烈。
    秋山月挠着头发：“这就是——红漪宫？”
    “不，还不是。”谢灵舞说，“认得出来这是哪儿吗？”
    秋山月的历史课都在直播如何气死谷川幸，所以这个问题只有花音能回答，使劲地搜刮了一番肚子里的知识，她很快想到了三年级历史课本上的一句话——“群龙陨落，王国倾覆。”
    说的是FTF的起源地、在二战中被凄惨灭国的人类居地——闪耀王国。
    闪耀国以远古巨龙为国徽，国王甚至“自诩”为龙的后代，因此不惜挑战天际不得立国的古老规则，也要以国自居。
    也许在闪耀国子民心中，他们的国王是个誓死不降的英雄。
    但在世人眼中，闪耀国王就是个重度臆想症的精神病患者，龙本身都是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物种，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后代呢——在花音听初空讲起远古巨龙是如何机智地躲过“删档”的命运之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灵舞说：“这是闪耀王国的群龙广场，在二战中被摧毁了。”
    “沉入地下了？”秋山月望了望头顶的石壁，“那我们上面，就是闪耀竞技场吗？”
    “对。”
    “哇！”少年搓着手兴奋起来，“明年！天际自由联赛！我们去参赛哇！我做梦都想在闪耀竞技场打一场真正的比赛！”
    二战之后，包括像素之路、马赛克之山、彩虹之湖、勇者城、乃至整个白昼平原和斑斓长路在内的旧闪耀王国所有领土，都被联盟收缴充公，再后来云白财团为了推广FTF比赛，出巨资买下了闪耀国旧址的领土使用权，改建成崭新的闪耀竞技场，用以举办两年一度的天际自由联赛。
    至于那些废墟陈疴，全部埋进了地底。
    花音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被埋葬的旧闪耀王宫门前的群龙广场。
    谢灵舞说：“红漪宫被姜小红迁移到了这里，在闪耀国废墟的另一面，雨见政府永远够不到的地方。”
    在谢灵舞的带领下，三个少年往废墟深处而去，谢灵舞不时叮嘱他们要小心脚下，因为这里的空间大多被战火轰得破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空间涡流里，而姜小红当年也正是利用了破碎空间的架构，才能把红漪宫藏在某一个空间深处让人找不到。
    但是谢灵舞走到半路就停下来了。
    “不对劲。”她拦住了在废墟上蹦蹦跳跳往前耍酷的秋山月。
    花音也发现了不对劲。
    前面一半的废墟都浸泡在水里，年深日久的地下水脉侵蚀渗透，这原本也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但不正常的是，那些水都以一种油腻的艳绿色呈现着，越往里，那颜色越发醒目。
    花音见过这种颜色，死灵法师用来搞云白雪的法术就是这个颜色，光元素与毒元素的结合之后的一种特征相当鲜明的色彩。
    谢灵舞素来淡定的声音都颤抖了：“别碰那些水！”
    “死灵法师……已经来过了？”花音的脸色也变了，她不愿相信死灵法师已经捷足先登过这里，姜小红是她心中不容玷污的前辈啊，她的遗产，她的传承，怎么能被一群臭名昭著的下水道老鼠给拿去？不，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下水道老鼠了，过往记忆中的所有片段都在她脑中浮现出来——
    新年伊始，风雨城以东的弥生荒野爆发了一场大瘟疫，数百个村镇都被席卷其中，那是花音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关于死灵法师的新闻。
    后来她结识初空，初空说杜弥生的混乱分身——彩衣幻术师荒洲，作为世间万千混乱之始，极有可能就是死灵法师势力的幕后支持者，她记得初空给她星霜火的那晚，她就听到雨见在跟初空说调查结果出来了，是弗兰迪亚的余部找到了在二战中失踪的少主铃仙微生，正在全力扶持他重振出世为父母报仇，但初空当时嘲讽了雨见，初空认为这个号称“失忆”的少主是个冒牌货，因为他也为此寻找了几百年却从未找到过。
    在交换生大赛中，花音见到了和云白雪一组的特蕾莎，她听同学们说到特蕾莎的父母，两个拥有高强实力的法师，被死灵法师袭击后只能一辈子呆在疗养院里度过了，瘟疫毒素腐蚀了他们的智力和精神，现有的医疗手段只能稀释，并不能彻底驱除瘟疫之毒（原理在第69章有详细介绍），这是花音第一次感受到光毒双系法术的厉害难缠之处。
    交换生大赛结束后，初空带花音亲自前往弥生荒野寻找未亡城，他们目睹了死灵法师用姜小红的大狂热术袭击联盟考察站，现在想来，在那个时候，他们恐怕就已经拿走了姜小红的传承并且彻底掌握了它们。
    在未亡城城中心，初空当时质问伏尔甘和雨见等人——死灵法师为何能提前得到风声而及时逃走？现在想来，细思极恐，在那时死灵法师不但已经拥有了姜小红的传承，甚至已经把势力渗透进了联盟内部，伏尔甘他们一出动，就有人报信给他们知道了。
    而那时，雨见自己也确信死灵法师应该是得到了红漪宫的传承，只不过花音还没想过这些东西原本会属于自己。
    在上个学期末，花音和小伙伴们讨论帮柳得画逃婚去哪里时，男孩子们提议去时间遗迹，时间遗迹位于天际西部，就在风暴平原隔壁，花音记得那时候正好有地方新闻播报西部爆发大动乱，也是死灵法师所为，联盟派军队过去平乱，但后文就没有了，一切消息都被牢牢封锁。
    直到夏狩时，羽蛇神王出世日，死灵法师袭击白玉京并且勒索十个亿的新闻才席卷所有报纸的头条，联盟无论如何都压不住，花音她们还亲眼见到死灵法师试图绑架云白雪作为人质，那是花音第一次直面那群光毒法师的嚣张本性。
    再后来，在江湖林好汉奖颁奖开幕式的那天，死灵法师派使者来上门勒索五十亿，似乎那次他们被初空强硬的态度给打了回去，但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次吃瘪，也不在意痛失五十亿，在红尘沙海的酒馆中，一群号称正义的探险家为了赚钱去合力替死灵法师寻找剧毒蚁王花，这样的事情一定同时在天际各地发生着，死灵法师开出的天价，彰显着他们有的是钱。
    而现在联盟说要清理核残留的地方就在风暴平原，初空说来了个“大人物”的地方也是风暴平原……
    像是许许多多的零散部件，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不显眼，甚至不会让人多留下什么心思，而现在他们全部组装起来了，在上位者的腐败与轻敌之下，在联盟的粉饰和平之下，在文森特的逃避怯弱之下，死灵法师终于成功地卷土重来了，花音恐慌地发现，全部组装起来后的他们，哪里还是什么下水道的流窜余部，赫然就已是一架庞然巨舰了，是足以掀起战争的一股力量了！
    花音觉得她必须立刻把这些线索告诉初空。
    “回去吧。”她说，“不能再往前走了。”
    地下水脉都被瘟疫感染了，就算安全穿过去，红漪宫中也必定是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
    恐怕雨见都不会想到，他找了一百多年的大江山杖，现在正握在死灵法师的手中。
    早在他们都无法想象的一个时刻，死灵法师已经拿走了这里的一切。
    谢灵舞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回吧。”
    然而就在他们试图打开传送门回学院时，意外地发现根本沟通不了放在学院的传送烙印。
    因为有后勤处的统一管理，这个平时维系几乎不用消耗多少精神力的传送烙印是他们通常都不会去关注的，不像花音在暗影之所的传送烙印一被撤了她就能感知，所以她现在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她怎么会把学院的那个传送烙印弄丢的。
    不但她的没了，谢灵舞和秋山月的也没了。
    这明显不是“不小心”的事了。
    “怕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谢灵舞看了一眼时间，“早上还有开幕式要报道，用交通工具回去的话，最快也要三四个小时，算上候车不一定来得及。”
    秋山月说：“我们可以去勇者城走城市羽行门哇，勇者城离这里最近了吧。”
    “那个也不快的，而且排队特别长。”花音说，“我们来时的传送通道不能用了吗？”
    “那是单向的，回去有另一条传送通道，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谢灵舞想了一下，决定赌一把，“走吧，如果还能用，那就来得及，如果不能用，就只能去勇者城碰运气了。”
    “唉……”花音最后望了眼浸泡在一片瘟疫池水中的废墟广场，千年遗迹就这样被玷污殆尽，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可惜她与小红……竟然也是无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