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语默莫非》第101章

    讲完自己的身世，李纤儿早已哭红的眼，又开始滴下泪来，看着章语默道：“我跟说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奢求你能够原谅我，只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章语默此时已经快没有了力气，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要结束了。”
    李纤儿点了点头，道：“是啊！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话音刚落，突然轰地一声，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章语默一惊，在看李纤儿，她的表情却是异常平静。再转念一想那巨响传来的方位，章语默将方不死放到一边，忙奔出去，但是脚下已经没有了力气，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根本就一点都使不上劲，但是在顾不上许多，章语默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去，李纤儿哭道：“你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什么都没了，没了。”说着也蹲下身子哭起来。
    章语默却不听她的话，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爬，手上都是被石子画出的伤口。才到门口，又是一声巨响，章语默清楚地看到果然是牯牛岭，那样大的声响，不知道是安置了多少的炸药，估计整个牯牛岭都会变成一片焦土了。
    章语默此时不怒反笑，看着李纤儿道：“真好，如今我也没了父亲了，他见都没有见过我呢！”
    李纤儿泣不成声，只喃喃地反反复复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
    章语默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不知道是眼泪糊了眼睛，还是毒性侵到了眼睛，章语默只觉得眼晴一片血红，终于吐出了一口血往后倒去，这一倒下去，仿佛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只觉得到处都是软软的一片，只隐隐约约的听到李纤儿的呼声，但是那声音已经变得遥远，章语默不想要在听到，只想快点逃开。
    不知道为什么，章语默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站起来了，睁开眼睛却是一个美丽的峡谷，谷中有一条长长的小溪，从山脚一直流到谷外面去了，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这里飞来飞去，阳光洒在并不平静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是一些碎碎的宝石。空气中都是青草的味道。有风吹过来，吹起她的长发，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竟然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突然有人再唤她，转过身，却是莫非站在一所小房子前，喜道：“语默，你来了，快点过来，看看这个房子怎么样？地方好不好，这里晒太阳很好呢！早上我们可以爬到顶上去日出，傍晚的时候又可以看日落，我嗯还可以在这里抚琴吹箫，怎么样？我找了好久呢！”
    章语默只是笑着看着他，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幸福了，莫非又道：“从此我们两个人好不好？我们不要别人过来了，就在这里过一辈子，我们养鸡养鸭，还可以种些菜地。你看怎么样？”
    章语默走进屋子，都是一些小小的精致的家具，虽不华贵，但是看上去却舒服极了，向阳的窗户边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架着一张琴，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管箫。简直是第一眼，她就爱上了这间屋子。愿意在这里住下去再不出去。
    李纤儿看着章语默紧闭着的双眼，心里头一痛，哭道：“喻墨，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好不好？”可是章语默完全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任凭她哭得再伤心，在动情，章语默也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了，她的眼角还有血迹，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滴下了血泪，这到底是怎样痛心，李纤儿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除了自责再无其他，没有人会相信，其实她也是以一颗真心去对待所有人，她也是想要和大家一起做一辈子的朋友的，她也非常的痛恨她自己的身份的。
    外面开始吵嚷，李纤儿完全听不到，直到自己被一把拉起来，脸上狠狠地挨了一个耳光之后，才看清眼前的粉红色身影，李纤儿一瞬间，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再也站立不稳。
    莫颜只有一颗颗眼泪不停的坠落，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朝李纤儿嘶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吼完几声，莫颜也没有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才看到章语默，忙爬过去，将章语默扶起，看着她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脸，以及眼下和嘴角的血迹，莫颜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莫颜的嗓子才可以发出声音，她轻声地呼唤道：“喻墨，喻墨，是我来了，颜儿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在这里呢！喻墨，你听到我说话了么？喻墨。”
    楚于飞站在莫颜的身后，道：“莫颜，她她好像已经”看到她哭的那样伤心，楚于飞也讲不下去了。
    莫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她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还要做我嫂子的，她说过要带着我走遍天涯海角的。”
    想到章语默答应过做自己的嫂子，莫颜突然想起了莫非，忙又站起来，往屋里一看，之间雪玉躺在床上，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生气，李家四兄弟面上还是痛苦之色，只是这样的表情已经凝固，方不死也是躺在不远处的床上。莫颜飞快地跑过去，看了看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来晚了，就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突然扑通一声，一个人被从外面扔了进来，那人一个激灵坐起，却是自己的父亲莫忘忠，莫颜一惊，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慢慢的靠近，终于走到了门前，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那老妇人走到章语默面前，将她抱在怀里，又狠狠地看了一圈屋里的人，冷声道：“是谁杀了语默？”声音虽不大，但是那冰冷的语气却像是从千年寒冰中捞出来的一般，屋里的人无论是谁，听了都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
    见无人回答，那人有问道：“究竟是谁，杀死了朱语默？”这次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但是语气中的那分冷却是一丝也没有减。莫颜走上前，莫忘忠和楚于飞想要拉住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老妇人看着莫颜，用手指了指道：“就是你杀死了语默？”
    莫颜道：“不是我，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天池怪翁。”
    那老妇人看着莫颜，突然冷冷的笑了声，短暂而又冰冷，道：“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跟我说这个，不错，我就是天池怪翁。”
    莫颜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喻墨一直都找不到师傅，只因为你明明是个女的，却偏偏号什么天池怪翁，若不是你，喻墨怎么会经历这些？若不是你，或许她早就死了，在十九年前的那场大火里就死了，也不用来到这个世上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不用面对今天的一切，你以为当年救了她一命就是为她好，其实你只不过就是为了报答喻墨的父亲对你的恩德，你加诸给她的是痛苦，这么多年在章家庄她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你不知道么？孤独，无依无靠，唯一的乐趣就是晚上跑出去跟你练那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练的武。是因为你非要给她留什么凭证，所以章家庄全庄被灭，你让她背负了一身的愧疚，是因为你，她一路上被追杀，一路上都在被欺骗，你这就是为了她好？你凭什么来这里吆喝着问是谁杀了她？你根本就没有权利问这一句话，因为给她痛苦最多的人是你。”
    天池怪翁看着莫颜，在看着怀里的章语默，突然间无话可说，再抬眼看着莫颜道：“你在为谁开脱？”
    莫颜一震，终于还是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为他人开脱，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莫忘忠看着莫颜，心里头只觉得一阵愧疚，但同时又很自豪，他没有想到自己平日里养在深闺的娇纵的女儿如今竟然变得这样的聪明伶俐，这样的智慧，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天池怪翁看着缩在一边的的莫忘忠，道：“没想到你还能生得出这样的女儿来。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说着又转向莫颜，“你是语默的好朋友？”
    莫颜不知其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天池怪翁叹了口气，道：“感觉，因为语默以前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会用这种语气，那时候她很乖，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多说话，但是到了我跟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就算是不小心看到了街上发生的什么事情也会跟我说上半天，有谁做的什么事情不对了，她就会用这样的语气在我面前指责那些人，她的骨子里还是那样的热忱，只是在家里的时候，她习惯了一个人什么话也不说，有时候她也会偷偷的问我为什么她的爹娘都那样的讨厌她，我没有话可以说，就只好哄哄她。可是她一天天长大了，慢慢的在我面前也变得沉默了，终日里一句话都不说，练武的时候也特别的勤奋。”
    幽幽地叹了口气，天池怪翁道：“你说的没错，是我的错，但是今日语默的仇我却还是要报的，就算如你所说，我当日不应当救下她的性命，但是今日却也没有人可以这样轻易地拿走她的性命。”说完又指着莫忘忠道，“杀语默的人是你！”
    莫忘忠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我！”突然一个平静的女声响起，李纤儿从人后走出来，道：“语默吃下去的稀饭里是我下的毒。”
    天池怪翁呵呵一笑道：“很好，你还算是有勇气，那我便让你选，你是打算怎样死？”
    李纤儿凄然一笑道：“我想通了，就算是日后我真的成了公主，就算是你们所有的人都没有杀成我，我还是活不下去的，如今，既然前辈要为语默报仇，那就来吧！至于死法，无论怎样都可以。”
    天池怪翁点头道：“好，既如此，倒也爽快得很，我就也给你个痛快好了。”说这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剑，直直地便往李纤儿刺过去，这一剑看上去平淡无奇就像是一个平常的人拿着剑刺出去一般，但是内行人一眼便可以看到这一剑里的奥妙之处，天池怪翁的这一剑过去，虽然剑在前进，人也在前进，但是剑身却像是一条直线一般的划过去，一丝一毫的抖动也没有，这没有深厚的功力是绝对不能做到的，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可以交出章语默这样出色的徒弟来了。
    就在剑尖快要靠近李纤儿的时候，突然一片粉绿色的雾降落下来，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雾中必然是有剧毒的，是以所有人都飞快地往门外撤退，天池怪翁也一样，待退到门外，才发现李纤儿并没有出来，众人四处望去根本就没有人出现。
    楚于飞道：“难道人还在里面？”
    楚于飞话一出口，天池怪翁便又往里走去，众人也忍不住跟上前，推开门，那一阵绿色的雾已经开始散去，但是哪里还有李纤儿的影子。再转头往外看，原本留在外头的那些莫忘忠带来的人不知道何时都闭上了眼睛。
    莫颜道：“原来是江大哥来了。”
    楚于飞道：“就是那个所谓医命不医病？”
    莫颜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他，除了他，谁还有这本事？他也终于知道来了，只是纤儿，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楚于飞道：“难道你不恨她么？”
    莫颜抬眼望着他，道：“难道你不恨桃婆么？”
    楚于飞垂下眼，道：“我哪里有资格恨她，这么多年终究也是她养了我一场，虽然当初将我抱走是因为想让母亲伤心，但是她却是真心待我的，从来未曾让我吃过半点苦头，我想我是应当感激她的。”
    莫颜又问道：“那绣花姑姑可会恨她？她抢走了她的儿子这么多年，让她活在恐惧和思念里，她该不该恨他？”
    楚于飞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恨的吧！”
    莫颜道：“那桃婆该不该恨绣花姑姑？她抢走了她的丈夫，让她变成那样一副摸样，她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楚于飞依旧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听你这样说她们都是有理由恨对方的。”
    莫颜道：“但是你是谁也不恨的是么？一个是你的生母一个是你的养母，她们对你同样的好，同样的在乎你，你没有理由恨她们，尽管她们站在这样的对立面上。”
    楚于飞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
    莫颜道：“我跟你一样，喻墨和纤儿都是我的朋友，尽管她们之间有许多的矛盾，有许多的冲突，但是她们都有她们的理由，她们都有她们自己的立场，站在任何一方的角度上，都是没有错的，而且站在我的角度上，她们都对我好，把我当朋友，唯一的是，纤儿欺骗了我们大家，她接近我们是有目的的。可是喻墨也从未说明过她的身份啊！所以我刚刚的一巴掌已经给了纤儿，是作为她不光明的惩罚，喻墨的死，我承认我很伤心，她对我真的是好的像是亲生的姐姐一般，可是这是她跟纤儿之间的战争，若是纤儿再死了，那我就更加痛苦了，我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你明白了么？”
    楚于飞点了点头道：“我终于明白了，只是我想很少有人能够将事情看得这样透彻。”
    莫颜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热，滴下泪来，道：“原本我如何知道这些呢！是喻墨和纤儿交我的，这一路上她们叫我的东西太多了，我原本是多么无知，又是多么的天真，单纯，他们交我如何看清他人，如何去生存，去看待问题，这一年的时间，使他们让我成长。”
    楚于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若是伤心边哭出来吧！喻墨算是你的挚友，为她哭也是应该的。”
    莫颜却摇了摇头，虽然眼泪还是在往下掉，但是却极力的忍着，哽咽道：“喻墨是不喜欢我哭的，她说女孩子不能够哭太多，要学会坚强，以前我刚见到她的时候便是经常哭的。”
    楚于飞道：“我也不哭了，以前娘终日里宠着我，我一遇到事情就哭，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娘亲和娘都经历了那样多的痛苦，但是她们都那样坚强的活着，其实，我想若是真要恨一个人的话，我只能恨爹爹了。”
    莫颜道：“你没见过他，为何要恨他？是因为你的娘和娘亲？”
    楚于飞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在娶了娘之后还要在和娘亲成亲，就算是因为娘不能生育，但是娶了娘亲便好了，为什么又要去找曲大哥的娘呢？他是死了，可是剩下的三个女人却是一生纠葛。这样多残忍，又多不公平。若不是因为爹爹，娘就不会那样恨娘亲，就不会在我出生那一日摆下那样一个阵法，让我和娘亲分离，也让娘自己失去了容颜，若不是因为爹爹，他自己也就不会死在娘布下的阵里，曲大哥也就不会没有父亲，也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冷冷淡淡的过了。”
    莫颜喃喃道：“曲大哥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楚于飞道：“你还是很思念他？就算他那样伤害你？”
    莫颜摇了摇头道：“爱，是一件百转千回的事情，若是你真的爱了，就不会再改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过去多少的时间。”
    楚于飞问道：“那你还要再去寻他么？”
    莫颜道：“是，我还要去寻他，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要多久，我一定要找到他，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看过了这样多的人和事，我知道无论怎样都要坚持自己的爱，跟着自己的心走，那样才不会后悔，才不会让自己铸成悲剧。”
    楚于飞眼中有一抹悲伤一闪而过，问道：“你究竟爱他什么？为什么会爱他？”
    莫颜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爱他的所有，从第一眼见到就知道就是他，这辈子就是她再没有别人可以替代，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这叫做一眼万年。”
    楚于飞问道：“若是有人对你也是一眼万年呢？或者，曲大哥也对别人一眼万年呢？”
    莫颜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这就是注定了的悲剧，但是我不害怕，这样的悲剧也是美丽的，我愿意守候我自己的爱，直到生命的终结。”
    楚于飞看着莫颜的眼睛，道：“我明白了，我只希望下辈子，你先看到我，对我一眼万年，而不是曲大哥。”
    莫颜微微发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楚于飞耸耸肩笑道：“因为我对你也是一眼万年，只是我出现的晚了些。”
    莫颜看着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于飞将手放到她的肩上，道：“不要有压力，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你自己喜欢的人，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莫颜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于飞。”
    楚于飞笑道：“我很喜欢听你这样叫我。看来我们又要分手了，我在若水庄里等你，若是累了可以来歇一歇，娘亲很喜欢你。”
    莫颜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于飞，我一定会去看你的。你也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样我才会放心。”
    楚于飞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一定记得去看我。”
    莫忘忠走过来道：“颜儿，跟爹回家。”
    莫颜转过身，看着莫忘忠，楚于飞也停下脚步看着父女两个。莫颜道：“对不起爹爹，我不能跟你回家，我还有我的事情没有完成。”
    莫忘忠沉声道：“是因为那个叫做曲路的男子？你还要去找他？”
    莫颜点了点头，毫不畏惧的看着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