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语默莫非》第94章

    章语默将碗放下，对旁边的莫非道：“莫大哥，你再坐会儿，我和颜儿先回去了，这里冷，怕她冷坏了。”
    莫非点了点头道：“好，吴大哥这边我也不好先走，不过不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你们早点儿睡，明天尽早赶路。”
    章语默便带了莫颜往客栈走去，离人群远了，章语默方才问道：“颜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没有跟纤儿他们在一起？他们现在又在哪里？”看得出来莫颜一直闷闷不乐，大概是由于被勾起了心中不快的记忆。
    莫颜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喻墨，我从家里出来结识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你，而且你还救过我的命，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其实有什么事情难过是不能跟你说的呢？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章语默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直说，你遇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即可，不用想太多。不会是关于纤儿的吧？你跟她相处不好？”
    莫颜忙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纤儿、你、我，我们三个人一向是最亲厚的，怎么会跟她合不来，你们都是最照顾我，最关心我的，我这次离开就是担心她会怪我。”
    章语默不由感到奇怪，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颜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是因为曲大哥。”
    章语默登时明白了，道：“原来是他，你与他怎么了？你好像又跟我说过，似乎你们在桃婆那里相处的还不错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非要离开？难道你跟他吵架了？”
    莫颜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吵架！曲大哥甚至连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又怎么会跟我吵架，若是真的跟我吵得话，或许我还会高兴一些。”
    章语默不由奇怪，道：“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好么？怎么你就要走了呢？”
    莫颜眼中闪现出点点的泪光，道：“不好，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已经很好了，在桃婆那里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帮着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弹琴给我听，而且还教我弹琴，每天早上我们都早起在一起学琴，我以为他也喜欢我，我不开心了他会陪我聊天，我以为他也喜欢我，我真的以为他也喜欢我。”
    章语默也皱紧了眉，道：“这不是很好么？难道他并不喜欢你？”
    莫颜摇了摇头，道：“不，不喜欢，他并不喜欢我。”
    章语默问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你问过了？”
    莫颜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发现他对纤儿对不死也是一样的好，她们不高兴他也会陪她们聊天，她们难过的时候他也会为他们弹琴，我并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原来他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我才发现他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他对所有的人都是温文尔雅大方得体的，从来都不会对别人发脾气，也从来不会让别人感到一丝丝的不开心，他没有刻意讨好什么人，对每个人的礼貌，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别的方式对人，这只是一种习惯，他习惯对所有人微笑，但是从来都不会去关心任何人，所以，我也不是例外，我也注定不是他的例外，我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章语默看着莫颜，看着她流满了脸庞的眼泪，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莫颜接着道：“喻墨，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多么的快乐，每天早上跟着他学琴，他的白色的衣服随意的铺在地上，但是却从来都不脏，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白衣胜雪的感觉，弹琴的时候他很专注，当一曲弹完的时候他会抬头看我一眼，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我一直以为或许某一天这样的笑容，会永远的属于我，永远永远，可是，我才发现，这样的笑容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任何一个少女都可以得到他的这样的笑容。可笑我离开家就是为了他，现在想想就像是在追逐一场无法企及的梦。”说到这里，莫颜已经是泣不成声，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软软的蹲下身去。
    章语默看着这样的莫颜，忍不住有些心疼，忙蹲下身子将她搂在怀里，道：“好了，颜儿，不要哭了，你自己也说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非要喜欢他？世上总是有更好的男子更加值得你去喜欢，对不对？”
    莫颜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别人？已经有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喜欢别人了。我的心里在容不下下一个人的。就像喻墨你，你除了哥哥，你还能够喜欢另外的人？”
    章语默被莫颜一问登时有些懵了，因为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似乎一开始就是这样，也只能这样，她只能喜欢莫非，莫非也注定是喜欢她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若是莫非不在身边了，她该怎么办？要不要找其他的人，可是如果真的找到一个其他的人，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自己真的可以接受得了么？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这样的容易？那么该怎么办？章语默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在她的脑海里成形过，莫非怎么会不在？有章语默就会有莫非的不是么？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瞬间的心痛，痛到无法呼吸一般。
    莫颜没有再说话，蹲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前方，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土地上，章语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只能呆呆的陪她看着，因为她也不知道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情况该是会怎样。因为莫非没有离开她，没有不喜欢她，她是幸运的，她想，至少可以真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莫颜突然道：“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现在大概是已经睡了吧！”
    章语默被她吓了一跳，这样久没有出声，莫颜突然的开口就像是一记惊雷。章语默转过脸，看向莫颜，发现她的姿势竟然始终未曾动过，忙道：“颜儿，你没事吧！快点动一动，不然待会儿要抽筋了。”
    莫颜却突然哭了出来，转过身拉着章语默道：“喻墨，我该怎么办？如果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我该怎么办？”
    章语默被她问的心疼，忙将她搂在怀里，道：“不会的，颜儿，你还这样小，有什么事情是忘不了的呢？不用多久你就会遇到更好的了，倒时候就会将他忘了，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他会疼你，会爱你，会好好的珍惜你。”
    莫颜却狠狠地将头摇了摇，道：“不，不可以，我怎么可以忘记他？他那样好，我舍不得忘记他，我不可以将他忘了。”
    章语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这样的莫颜，章语默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唯有顺着她的话，道：“好好，不忘记，不忘记，你就好好的记着他，好好的记一辈子，好不好？天很晚了，下霜了，我们快回去好不好？说不定莫大哥都已经回去了呢！”
    莫颜道：“喻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有一天哥哥离开了你，你会怎么样？”
    章语默脚步一滞，只觉胸口被什么堵了一般，想了半响，方道：“好好生活，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生活，就算你哥哥不在我也要好好生活，如果他爱我，他会希望我好好的活着，如果他不爱我，我不爱护自己又有什么用。”话一出口，章语默自己都下了一跳，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莫颜却喃喃道：“好好生活，是要好好生活的是么？喻墨你说的话总是对的，你这样说就是真的该这样做的。”
    章语默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头，道：“是，要好好生活。”
    莫颜却道：“当真是可以做到的么？离开那里这样久了，我都没有学会，晚上睡梦中还是他的样子，永远都在弹琴，有时候是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有时候又是在桃婆屋子后面，很漂亮的阳光，很白的衣衫，很暖的笑容，永远都是这样，我很快乐，在梦里永远都是很快乐的，可是醒过来却是忍不住哭。”
    章语默问道：“为何突然决定离开？你问了他是么？”
    莫颜瘪了瘪嘴似乎是想要忍住不哭，可是如何能够忍得住，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道：“是，我问了他，我很难过，整天里都很难过，他每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容给了别的女孩子的时候我就会很难过，我知道我小心眼儿，尽管是和不死和纤儿在一起聊天我也依旧会不开心，我想他如何能够呢？他如何能够对别人也那样的温柔，这是不被我允许的，我不容许他这样温柔的对待别的女孩。”
    “那一日早上，我依旧去练琴，他依旧在温柔的等我，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也依旧给我那样美的笑容，然后我就坐了下来，跟他说我有多喜欢他，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爱，我之所以离开家就是因为他，我是从家里出来寻他的，我不顾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他。”
    章语默问道：“那你说了，他怎么说？”
    莫颜喃喃道：“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下，方才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天底下跟他这样的男子多不胜数，他不是最好的，也不算好的，我这样好的女孩子，可以找到比他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男子。我问他难道就一点点都不喜欢我么？他说大家都只是朋友，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他说他不会成亲，他喜欢音乐，音乐就是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他的妻子，他将用一生的时间来给音乐。”
    章语默皱着眉头道：“这算是什么理由，就算是你们在一起，他也可以继续他的音乐啊！这有什么影响？”
    莫颜摇了摇头道：“不，他说我不会懂他的世界，我们都不知道他对音乐的热爱，那不是一种爱好而是一份完完全全的爱，所以他不会接受任何人，也没办法接受任何人，他说所有的女孩子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样的，所以根本没有人会让他接受。”
    章语默看着她，道：“或许我们都不了解他的世界，既然如此，你有爱他什么呢？”
    莫颜摇了摇头，道：“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到底爱他什么呢？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爱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这样的执迷不悟。”
    章语默看着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道：“颜儿，我们回去吧！天晚了，睡一觉就好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相信我，很快就好了。”
    章语默把已经哭得没有什么力气的莫颜带回来的时候，莫非已经回来了，正做着她们房间等着呢！一见两人这个模样，不由奇怪，问道：“怎么了？颜儿，发生什么事了？”
    章语默只对他摇了摇头，并不回答，莫非便也不多问，自己往厨房去给两个女子弄热水。章语默接过莫非打来的水，给莫颜擦拭完了便让她上床上睡觉了，自己却走出房门，往屋顶上跃去。
    果然，屋顶上一道黑影，章语默走上前，也不开口，在他面前站定。莫非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章语默只觉胸口堵得慌，似乎刚刚与莫颜聊天是她的那个假设还在。莫非走近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再问一遍，“怎么了？语默。”
    章语默伸出手紧紧地抱着莫非，仿佛有一种不确定感在周身蔓延。莫非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矜持如章语默是从来不会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的，她定然是内心受到了波动，而这波动必然跟莫颜有关系，但是此刻却不好问。莫非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章语默半晌方问道：“莫大哥，若是有一天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莫非笑道：“一向聪明的你怎么今日也犯傻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别乱想。到底是怎么了？”
    章语默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事情，是颜儿，颜儿跟曲大哥说了，但是曲大哥拒绝了她，曲大哥不喜欢颜儿，也不喜欢其他任何的女子，他只喜欢音乐。”
    莫非心中一痛，但是有很无奈，叹了口气道：“颜儿终究还是个孩子，总会忘记的，我也有想过曲路不会喜欢颜儿，颜儿该怎么办，算起来，颜儿离开家也是因为他，可是如今却是和我父亲闹翻了，就算回去父亲肯定还是会给他安排一门亲事，叫颜儿怎么能够接受？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在她的生命里如今可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呢！”说着又叹了口气。
    章语默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莫非摇了摇头道：“这感情的事情最是说不准，若不是你情我愿争来又有什么意思？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又不一样的性格，自然是会喜欢不一样的类型，也许颜儿就不是曲路喜欢的那一种，勉强又有什么用，我们只有等着，等着颜儿自己忘记这件事情，自己恢复过来。”
    章语默趴在莫非的怀里并不动，只静静的感受他的体温传到自己的身上。莫非道：“语默，我知道你心疼颜儿，我是颜儿的亲哥哥，对她更是疼爱的，但是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帮到她的，你也不要难过了，终究是会过去的，放心吧！”
    章语默道：“今天颜儿问我，如果你走了，我会怎么办，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你呢？莫大哥，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办？”
    莫非眉头一皱，终于知道章语默为何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了，因为她不放心了，她突然间没有了安全感。于是忙将她搂得更紧了，道：“语默，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曲路，你也不是颜儿，我们是在一起的，而且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你忘记我们说的话了么？一起生，一起死，这是一辈子的承诺。”
    章语默摇了摇头道：“莫大哥，我未曾怀疑过，只是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莫非道：“语默，想来是我们漂流太久了，放心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在哪里，我们去找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结后就带着不死会平阳好不好？”
    章语默问道：“那你父亲呢？颜儿呢？你不在家里陪着他们么？”
    章语默一问，莫非才想起自己的那个家来，想起那一晚上看到的那个黑衣人，突然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一瞬间就没了，什么都没有捕捉到，又想了想道：“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你只要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在乎你，你还有我，就算世界不在了，我也会在你身旁，不管是生是死。”
    章语默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真诚，一颗不安的心突然变得无比平静，莫非就是由这个能力，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章语默只要看着他便没有任何的担忧，一切都会过去，似乎是一个不用争辩的事实。
    回到房间的时候，章语默以为莫颜已经睡着了，刚关上门，莫颜便开口问道：“是跟哥哥聊天回来？”
    章语默忙答道：“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莫颜道：“喻墨，快过来，我想跟你睡。”
    章语墨点了点头道：“好。”
    在莫颜身边躺下，章语默道：“还是睡不着？心里放不下是么？”
    莫颜转过身，用手挽过章语默的胳膊，道：“喻墨，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一间房间，但是你是睡在梁上的，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距我的世界非常遥远的人，但是我是多么羡慕你，像一只飞翔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雄鹰，冷静，淡定。可是我就像是一只小麻雀，永远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世界，我找不到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章语默道：“你如今还是那个快乐的小麻雀，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往后的日子又会是一帆风顺的。”
    莫颜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是因为他而离开家的莫颜，我还充满着希望，可以跟他一起浪迹天涯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寻找他想要的音乐。原来他从来都不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更从来都不需要我。”
    章语默道：“我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吧！这段缘分不属于你，一定还有真正属于你的在等着你，你只要好好的振作就是了。”
    莫颜叹了口气，道：“真羡慕你和哥哥呢！这样好，几乎都没有比你们更好的人了，若是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们那样和曲路大哥在一起，此生也无憾了。”
    章语默道：“好了，颜儿，一切向前看吧！终究是会好起来的，若是你一直这么想的话，你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件事情，重新来过？”
    莫颜默默地不做声，章语默是对了，说再多也无用，只好又叹了口气，章语默道：“颜儿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赶路。”听见她的叹息声，章语默心头一阵难过，曾经这个女孩是多么的快乐，何曾听过她这样的叹气？
    莫颜道：“喻墨，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章语默笑道：“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事情是不该说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便好了。”
    莫颜想了想道：“喻墨，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你跟哥哥之间有什么秘密，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我只想说你们好自为之吧！好好保重，莫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其实有些人是不能够信任的。”
    章语默皱了皱眉，问道：“有些人是不能信任的是什么意思？颜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莫颜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这样随口一说，好了，睡吧！喻墨，我困了。”
    章语默见她这样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