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咽了口唾沫,開始詳細講述。
海上局勢驟然緊張,東海水師四處打擊,導致颶風幫內部出現了一些波動。有些敏銳的海盜感覺到颶風幫可能出問題了,其中一些不是龍海生死黨而只是被逼臣服的海盜便想尋找機會反水或者逃逸,但這些海盜大多數都被龍海生派人追擊剿殺,只有極個別一兩個人逃回到大陸。張勇是海盜出身,海盜們自有其一套聯絡方式,他找到了一名逃出來的海盜,說服他跟水師合作,保證他和家人的生命安全,并給他一筆足夠的安家費,安排他到內地生活。
那人自然不相信張勇所做保證,張勇拿出云之光離開鎮海前給他的“凡剿海匪事宜,授予此人便宜而行”的紫衛令和云記的高額賞金令,這才知道原來颶風幫的海盜們對賞金令之事一無所知,他們的消息完全被龍海生封鎖了,根本不知道上次無意中差點殺死了朝廷的欽差大臣導致朝廷下狠心剿匪,當然也不知道那位欽差大臣同時還是富甲天下的云莊莊主。
那人提供了龍海生巢穴的海上方位,東海水師派了幾只最新裝備的艦隊沖上汪洋大海中的一個小島,將島上的人全部殺死,島上所有建筑燒毀,而且按照張勇的建議,到處張貼了朝廷的剿殺令和賞金令。颶風幫的船只回島修整時,雖然龍海生發現異常先派可靠的心腹上去察看,將剿殺令和賞金令銷毀,但還是有所遺漏,其中的內容漸漸在颶風幫內部流傳開來。最近這些日子,逃逸的海盜越來越多,颶風幫的船只和人數已經驟減到三分之一。
張勇說得興奮,唾沫星子橫飛,梅勝云忍不住身子略略向一旁側了些,肖文通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才猛然醒悟,又拘謹起來。
云之光咂舌說:“又是血洗,一個活口不留?”
梅勝云說:“對于窮兇極惡的匪盜之流,定要斬草除根才是,否則后患無窮。”
云之光頓時想起當年若非讓楚歌逃脫,又怎會給梅勝云的人生帶來如此多的磨難,當下點頭稱是。張勇看著這位神仙般人物說話卻如此冷漠,心中暗忖這人雖然長了神仙模樣,卻不是神仙心腸呢。但他也附和說到:“是啊,如果不能把龍海生徹底干掉,東南沿海都不得太平,只怕各府的官爺們還有云記的兄弟們都會成為他報復的對象,想想當年,都沒人敢去鎮海府上任,那人太心狠手辣。所以這次水師和官府下定決心要根除颶風幫,一定要龍海生項上人頭。”
云之光說:“只怕咱們想干掉龍海生還得靠他的人,靠咱們連他的衣服邊都沾不上。肖文通,傳令,所有賞金再番一倍。張勇我問你,你愿意去水師,還是云記或者紫衛?”
張勇撓撓頭說:“小人只懂得船上那些活,只怕干不了別的。”
云之光說:“云記有海外業務,經常有商船出海,很需要你這樣有航海經驗的。水師么,你只能從最低級做起,軍隊里我不好插手,只怕照顧不到。紫衛的話,你得先去京都受訓半年。或者你自己還有什么想法,盡可告訴我。”
張勇想了想說:“以前在海上,跟水師經常作對,現在看著他們還是心里別扭。小人想追隨大人,但小人又離不開大海,這些日子跟云記兄弟們在一起,兄弟們對小人極好,小人都幾乎把自己當做云記的人了。大人既然回來了,這紫衛令小人就還給大人,小人還是覺得做個普通老百姓最好。”
云之光笑著說:“也好,你這在海上撒野慣了的人,受不得約束。肖掌柜,張勇就交給你安排了,別埋沒了他的能力。不過張勇,云記也有不少規矩,你今后要牢記自己是云記人,堅決不能做有損云記利益和聲譽的事情。”
張勇連連點頭。
說著話走出十幾里地,遠遠可以看到淡藍的海岸線。云之光打開車窗,深深地吸了一口咸濕的空氣,覺得非常親切。梅勝云透過車窗看著天際那抹淡藍色長線,心情也愉悅起來。
云之光此來臨海帶著皇上督察剿滅海匪的旨意,因而臨海府及東海水師的大小文武官員均在十里長亭跪迎。按照程序走完形式,云之光這才和眾人客套寒暄。除了新任水師提督鄧澤之外都是熟人,當下熱熱鬧鬧地往已經事先安排好接風宴的酒樓而去。
云之光走這套官府程序時梅勝云在車中未曾露臉,等到了地方才下車,眾人都吃了一驚。
“秋公子?”臨海府尹張大人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那時他所見的秋公子美則美矣,但一臉憔悴病容,與如今面前此人神采差距甚大。
梅勝云微微頷首說到:“在下梅勝云。”
云之光補充說:“這位是我們云莊的另一位莊主。“
“神仙莊主?果然!”張大人咂了咂舌,心中暗忖這位神仙怎么與秋公子如此相像?待他轉眼看見安遠,又愣住了,這個皮膚白皙細眉細眼的下人不就是那秋公子的貼身侍從嗎?
他這廂發著愣,猛抬頭看見云之光與梅勝云已昂然進入酒樓,便趕緊小跑兩步跟了上去。
梅勝云看到肖文通為他們所安排的住所立刻露出贊許的眼神。那院子建于臨海的一座山崖上,滿山開滿色澤鮮艷的山花,依著山勢錯落著幾間房屋,外墻,扶欄,臺階等皆是純白石頭所砌,映襯著碧海藍天如同仙宮一般。
站在崖邊俯瞰,腳下是無邊無際的碧藍大海,浪花拍擊著青褐色的巖石,像是一群快樂的孩子拍著巴掌歡迎客人的到來。
云之光贊嘆地說:“這地方不錯,肖掌柜,這也是云記的產業?”
肖文通回到:“回莊主,這家主人在此隱居多年,前些日子突然來找小人說要離開臨海,想賣掉這院子,小人心想正好兩位莊主要來,咱們神仙莊主好靜,一定會喜歡這里,便收了下來,又重新修繕裝飾一番,備齊用品。”
云之光又將肖文通著實夸贊了一番,然后說一路趕來有些疲憊,讓兄弟們先回去,明日再敘。
老五在四周巡查了一番,皺著眉說:“這里不好,不安全。”
云之光笑著說:“咱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掉下去。”他以為老五說站在崖邊不安全。
老五搖搖頭:“濤聲太大,會淹沒有些聲音;其次風太大,刮得草木亂搖,會遮掩一些身影;如果很多人從這邊山坡攻上來,連后路都沒有,只能跳崖了。”
云之光笑笑說:“老五,你太過慮了。一般匪眾你我何懼?”
在崖邊站了一會,云之光感覺梅勝云的身體向自己懷里縮了縮,便問:“怎么了?”
“風大。”
云之光理了理梅勝云被吹得亂舞的頭發,愛憐地說:“那回屋吧,你也累了。”
“看完日落。你不是說海邊日落非常美。”
“這上面風大,咱們下到海灘去,我給你找海螺。”說完抱著梅勝云直直向崖下墜落。安遠一時沒反應過來,驚叫了一聲。
老五趕過來看了看,無奈地說:“這位云爺!唉!跟他比跟皇上累多了!”說罷也縱身跳下崖。安遠恨恨地跺了跺腳,沿著山路一溜小跑,直奔山下海邊。
梅勝云微閉雙眼,覺得自己象一片秋葉一樣自在隨意地飄落。云之光輕盈地落在一塊巨石上,再幾個縱躍,來到一片平坦的海灘。梅勝云依然微閉著眼,緊緊抱著他。
“怎么了?頭暈?”云之光有些擔心。他剛才玩心大起,直接跳崖,聽見了安遠的驚叫,不知是否也嚇著勝云。
“不是,舒服,不想睜開眼。”梅勝云喃喃說到。
云之光笑了。“山崖不夠高。下次咱們去跳一次雪山,那個夠高。”
過了好一會,看見安遠一瘸一拐地慢慢走過來,梅勝云關切地問:“小安,你怎么了?”
安遠委屈地說:“你們都跳崖,沒人管我,我急著追你們,跑下山,崴腳了。”
云之光忙走過去扶住他坐下,便伸手脫他鞋襪。安遠忙說:“云大人,使不得。”
老五蹲下來。“云大人,讓小人看看便可。”說著扯掉安遠鞋襪,手指在各處按壓,問了問安遠的感覺,做了一會推拿按摩。安遠站起來試走了幾步,覺得疼痛大減,又開始向梅勝云抱怨起來。
“公子,你們總是甩下我。欺負人嘛!”
梅勝云笑著說:“老五,你多照顧小安啊。”
老五冷著臉說:“我怎么照顧他?也抱他跳崖?”
梅勝云大笑,小安尷尬地瞪了老五一眼,老五臉擰在一邊完全無視。
云之光與梅勝云并肩坐在一塊大石上,面朝大海。坐了一會,云之光說:“我去給你找最美的海螺。”說罷他站起來,緩緩走進大海里。在海水快到脖頸的時候,他回頭朝梅勝云笑了笑,然后突然消失了。梅勝云不知為何心突然一緊,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老五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公子莫擔心,云大人不會有事。”
梅勝云復又坐下,輕聲說:“不知怎的,看到這大海,還是心有余悸。”這片此刻看起來平靜安詳的大海,曾經差一點奪走自己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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