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赋小秋小光》第146章 星語

    “好吧,回去睡覺。”沉默了許久之后,梅勝云倦怠地說。云之光卻輕輕按住他。
    “云,今晚的銀河真寬,星星真多,真亮。七夕要和心愛的人賞星,我一直等你,從夕陽西下,第一顆星星閃亮等到漫天星光。也許等的有些久,想的有些太多。不要生氣,今天是七夕節呢。”
    “可是此時已經過了子時,不是七夕了。”
    “但是天上的星星還是原來的星星,并非過了七夕,那些星星也變了。”
    梅勝云細細地想著云之光的這句話,是啊,又何必拘泥于那些形式與表面的東西,難道他們還需要用這些來證明彼此的感情嗎。他說能理解自己,是他的姿態;自己為他抗拒皇上,是自己的姿態。彼此做到最好的姿態,不需要向對方證明什么。皇上對他所造成的壓力太大,令他不自信,這一點自己并非沒意識到,但卻沒想到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成兩人之間的誤會。
    梅勝云念及此,將身體略略向一旁移開一些,示意云之光坐在躺椅上,然后自己依在他胸前。
    “光,咱們什么時候去江南?”
    “皇上還未有批示。”
    “他很快便會批了,我想他再也不會抱有任何念想了。我態度很堅決,他應該徹底絕望了。”
    “云,對不起。”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懷,光是云之光而云非光之云。”梅勝云輕笑。“你要是再氣我,云可就真的要飄走了。”
    云之光又想起方才安遠說的話。“云,我有沒有讓你覺得委屈?我這人!好像有些小心眼。”
    “當然啊,上次在谷里我就說,你肯定會經常欺負我。”
    “我太害怕失去你,皇上一說宣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皇上太強勢,我怕你無法對抗他。”
    “他雖然強勢,但他卻不肯勉強我,所以你無需擔心。他只是想能多看到我,想我能多陪陪他。”
    “他對你太好,我怕你心軟!”
    “說到底還是不信我!”梅勝云假意發惱。
    云之光嘿嘿一笑,趕緊轉移話題:“你的手怎么會受傷,他弄的嗎?”
    “也算吧。在摘星樓頂層,他突然想!突然有些失控,我一急,竟然弄碎了一片琉璃瓦,于是將手劃傷了。也幸好如此才喚醒他的理智。”
    琉璃瓦比一般的瓦質地更堅硬,而他竟然能弄碎,可見他當時用了多大的氣力抵抗皇上,云之光心里一陣愧疚又一陣甜蜜,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著。突然他意識到什么,抓過梅勝云的手腕,手指搭在脈上,細細體察起來。
    “怎么了?”梅勝云納悶地問。
    “覺得你最近身體似乎有些變化。雖然人在極端情況下會爆發很大的力量,但首先得有產生力量的源泉。云,你最近覺得有什么特別的感受沒有?”
    梅勝云茫然地搖搖頭。“我今天自己也很驚詫,他亦嚇了一跳,他也認為如你所說在極端情況下的爆發,他為此十分沮喪。”
    “云,那個赤珠草,大概真的有什么效用,也許是需要一個引導或者機緣。”
    “你是不是發現什么?”
    “雖然依然察覺不到你體內真氣,但并非以前那種完全空落落的感覺。”
    “是嗎?那我要好好將固元心法練起來。”梅勝云驚喜不已。
    “很晚了,看你精神很大,一點都不困。”云之光抬手將梅勝云束發的簪子拔下來,輕攏他的頭發。
    “方才被你氣得睡不著,這會兒是興奮起來了,其實剛回來的時候覺得很累很疲憊。”
    “我看出來了,所以才以為你跟他!那什么了。”
    梅勝云橫了云之光一眼以示不滿,云之光趕忙賠罪。“我錯了我錯了,你罰我吧。”
    “罰你?怎么罰你?打你我手痛,罵你我嘴累,你自罰吧!”梅勝云嗔怒。
    “我的云怎么舍得罰我!要不這樣,罰我只準看不準吃,如何?”云之光大笑。“罰我還不等于罰你自己。”
    “你!”梅勝云為之語結,側過身轉過臉不理他。
    云之光含笑將梅勝云的臉捧住,深深地吻下去。
    幾天后云之光去江南的請示批了下來,這期間皇上又宣梅勝云入宮幾次,只是讓他陪著說說閑話,彈琴下棋,待兩三個時辰便放他出宮。
    云之光讓黃修思做準備跟自己去江南,卻見他眼中有些遲疑,問他是否有什么不便,他卻又否認了。云之光將此事講與梅勝云,第二日梅勝云派人喚來黃修思的好友章容,問他可知黃修思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章容想了想說:“回大人話,修思他有一心儀女子,然而最近半年來他幾乎一直派往外地差使,跟心上人聚少離多,如今剛從東盟回來又要再去江南,這一去肯定又是數月。屬下猜測或許是這個緣故。”
    “哦?若有此事,那咱們該想法幫襯成全才是,他弟弟都成親了,這做哥哥的早該娶媳婦了。回頭我跟云大人說一聲,這次去江南你隨行吧。”
    “真的?”章容大喜。他在八人中年級最輕,資歷最淺,外派差使也最少,聽到這個消息自然驚喜不已。
    “你也該好好歷練歷練。對了,修思心上人是哪家閨秀?”
    “是謝中書的女兒謝紫宛小姐。”
    “哦?”梅勝云心想,修思眼光倒高,但聞那謝小姐眼光更高,只不知是修思一廂情愿,還是兩情相悅呢?
    程庭軒送來請柬,請云大人梅侯爺光臨他的壽宴。程庭軒今年整五十大壽,按南正習俗要大辦,他提前包下風云樓的聚云廳,高低三層擺了數十桌,朝中同僚、文人騷客、商界富甲、武林豪杰,京都各界有頭有臉的人士幾乎全部請到,光是重要賓客的主席便擺了三桌。
    按照梅勝云的身份,他本該坐不到主席,他不過是一個只有爵位而無官職的一等侯,但程庭軒自然曉得梅勝云的分量,并且安排他與幾位尚書、中書同座,這幾位人精多年來深知皇上心思,自然也知道梅勝云不僅僅只是一個逍遙侯那么簡單。
    程庭軒致辭后,所有來賓一起向他敬酒,場面頗為宏大熱鬧,程庭軒喜笑顏開志得意滿。酒過三巡后,賓客們開始走桌互敬。程庭軒和自己家人、親戚、親家坐了一桌,梅勝云看到當年被自己在青樓教訓過的那位二少爺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而神色間成熟穩健,早已沒了當年的輕浮張揚。
    那位少爺突然轉過臉,兩人視線對上,梅勝云微微一笑,舉杯致意。
    那位少爺附在自己父親耳邊說了幾句,然后端著一杯酒走到梅勝云這一桌。他先向在座所有人表達了感謝,自飲一杯后,又斟滿酒對梅勝云說:“多年未曾謀面,梅侯爺風采更勝當年,家父特命在下敬梅侯爺一杯。”
    梅勝云忙站起說:“在下與云大人一直想過去敬程大人酒,無奈令尊身邊始終不得閑,程兄的敬字實不敢當。在下先飲為敬,讓那些年少荒唐的往事,從此不留點滴。”說罷梅勝云一飲而盡,又將酒杯倒置,果然滴酒未剩。
    為了給程庭軒祝壽,風云樓特意編排了一系列非常喜慶的歌舞,整個聚云廳內鶯歌燕舞杯斛交錯熱鬧非凡。云之光和梅勝云終于逮到機會去給程庭軒敬酒,作為風云樓的東家,云之光客氣地問:“程大人,今日的安排還算滿意吧?”
    程庭軒連連點頭,笑著說到:“云大人費心了,酒菜品質俱佳,歌舞也非常精致,只是,如果能請梅侯爺彈奏一曲,老夫便覺得更加完美了。”
    程庭軒此言一出,周圍立刻有人響應。風云樓開業那天梅勝云一曲猗嗟驚絕四座,那日邀請的京都權貴名流今日也大多到場,聞聽可以再次欣賞到梅勝云的琴曲,無不附和。
    梅勝云有些發怔。程庭軒的這個要求非常唐突,在這種場合為主家演奏,無疑將自己與那些歌者戲子混為一談。梅勝云思索片刻后說:“勝云深知程大人亦精通音律,改日勝云必將攜琴造訪。”
    程庭軒立刻意識到自己失禮,忙道歉說:“如此污濁繁囂之地怎堪侯爺雅韻,老夫酒后失言,該罰該罰。”說罷端起一杯酒自飲以示賠罪。”
    梅勝云微微一笑,正要回到座位,卻聽見身邊有人冷冷說到:“不過是靠聲色迷惑,說什么污濁清雅!就算封了侯爺,改了名姓,便以為自己成了高貴之人了?真是好笑!”
    梅勝云循聲望去,卻是一陌生面孔。云之光在他耳邊輕聲說:“此人是兩年前的狀元何以抒,外派到鄂州,今春才召回京都,如今在謝中書門下司職。”
    梅勝云漠然打量著何以抒,此人年紀不超過三十歲,相貌堂堂,眼神倨傲,估計是恃才傲物之流。他的眼神中充滿鄙夷和自命清高,不過梅勝云對這種眼神早已不在意。
    梅勝云回到座位坐下,其他人則言左右而其他,有意化解這僵局,偏偏何以抒又大聲說:“這張桌子坐的哪一位不是德高望重之人?在下真是佩服,您倒也坐得住,坐得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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