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已经空无一人,乔敷便道:“臣下先让曲贤带着官员撤离了。”
我点点头,琉璃便朝山下奔去。
“不等公子了吗?”乔敷诧异。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我相信风雾月一定能够平安走出来!
速度较快的野兽已经进了山脚,三人正抓紧时间赶路,却冷不防地见曲贤带着人撤了回来,众人一见楼兰尔雪仿佛见到救星一样,纷纷扑过来跪下,感叹声成一片。
“曲贤,你说!”我将目光一转。
“下山的路也被野兽堵住了!”曲贤强自镇静道:“我们只能退回山上!”
“愚蠢!”我当下一声喝,“现在进山的只是一不小部分,且集中在山脚,如果不能离开围猎山,等万兽进山,你们全都得死,现在还有侥幸而活的机会,再等一时半刻,你们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我说完也不再等他们,径直拍着琉璃让它下山!
琉璃冲出去几步,却又猛地顿住,将头一转,望着他们出来的林子张嘴低吼。
“琉璃?”我一惊,是风雾月!
果然一道白影从林中飞出,手里还提着一个鹅黄色的人。风雾月落地时把雕玉扔了出去,突地站不稳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雾来!
“吼!”琉璃又发起狂来,甩下我们三人又冲进林子里。
乔敷扶住楼兰尔雪,我却顾不得去管琉璃了,奔到风雾月跟前,“雾月,你怎么了?!”
风雾月一手抓住她的手,力道大的出奇,他勉强道:“涟儿……”
我看他痛不成言,转头凶狠地看着雕玉,“你做了什么?!”
雕玉惊骇往后退一步,“我……我什么也没做,是他突然发起狂来的!”
“涟儿……”风雾月侧头看着她,我连忙扶住他的肩膀,错愕地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瞳颜色忽明忽灭地转为金色,神情也随着颜色的改变时而痛苦时而理智。
“涟儿……快打晕我……”风雾月满头冷汗,极力压制着体内另一股觉醒的力量。
尖锐的疼痛刺破掌心,我低头看着他指上忽然长出的尖利的指甲,动作比思绪更快的就点了他的昏睡穴。
抱紧倒在怀里的人,我死死盯着前方,目光放空:风雾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子?”乔敷在身后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我低头见风雾月指甲已经消失,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将他交给福总管扶住,转身大步朝雕玉走去。
雕玉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她,不住地后退,明明她没有做什么,竟然也控制不住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站住!”我冷了脸色,雕玉却生生顿住了脚步,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做……做什么?”
我呼了口气,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你赶回女相府取来我的狂岚剑,记住,拿出你平生最快的速度,晚一刻我们就会全部没命!”
雕玉是轻灵兽族,万兽已经进了山,她自然也能听到,在万兽蹄下救这一干酒囊饭袋……?!
楼兰也是她的家,女帝也是她的亲人!
“你等着我!”雕玉说完便拔足狂奔!
我背起风雾月,对楼兰尔雪道:“姑姑,现在我们往另一头走,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乔敷与曲贤闻声而动,将所有的马匹都动用起来,猎物全部扔掉,只带足弓箭和刀剑。
野兽的狂吼声在远处如雷而震,一众官员与侍卫齐齐变了脸色,忍不住两腿打颤。楼兰尔雪环视众人,拔出长剑朗声道:“我楼兰国从不慑天地,不畏虎狼,十余年前朕曾率兵斩杀百兽,今日众爱卿随朕再次战兽,楼兰骁勇之兵,凡存活之人,官进三阶,赏金百两!”
上百刀剑同时出鞘,一众侍卫与士兵纷纷举高手中兵刃,喊声震天,“臣等誓死保卫皇上!”
气氛高涨起来,楼兰尔雪便率先策马而奔,其他人则两人共乘一马,余下的人并不多。
我走在最后,看着昏睡的风雾月,心中不安愈加扩散,这就是薇言和玳春和说的劫数?究竟风雾月与兽族有什么渊源,才会在万兽靠近时让他面露狰狞?
林中鸟雀乱飞,小兽长鸣,不顾楼兰尔雪的队伍,惊慌四窜,有的甚至就在马蹄下抢路而逃,整个围猎山乱成一片!
越是乱,越是彰显了那不可预知的危险的强势,灭顶之灾,不可抗拒而来!
“轰隆……轰隆……”群兽乱踏的声音就像滚雷一样追撵着他们,整座山仿佛被踩得哽泣起来,低鸣不断,草与木也颤抖不已!
这个时候,原本狂奔的马也惊慌起来,嘶鸣着举蹄乱挥,不知道该向哪儿跑,不少人被甩下马,又被马踢中,惨叫一片。
“继续走!”楼兰尔雪拉马大吼一声,“想活下来就继续走!”
这时队伍也不再整齐前进了,有马的已经走远,没马的只能软着腿忍惧没命的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那片兽声就像鬼神一样压迫着他们的神经!
我足点树尖,几个跳跃便越到了最前,跑不赢了,现在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着,等雕玉把狂岚剑送来!
就在我渐渐失望的时候,山路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沟壑,横亘于大山之间,我飞身而下,左右一看,这沟壑竟然贯穿整座大山,宽约两丈,深约两丈,从中将山分成了两半!
我一喜:就是这儿!
楼兰尔雪与一众官员和禁卫军也到了巨大的沟壑前,众马扬蹄,纷纷于断边停住,也有不少停不住,或被后面疯跑的人马挤落下去的,六米多的高度,就算是草地,也足以让人摔断胳膊。于是片刻间下面便哀声一片。
“这怎么过去?”楼兰尔雪下意识就转过头来问我。
“下马!”我言简意赅地说道,随后举掌断下旁边两棵粗树,抬脚一踢将其搭在沟壑之上,两树相并,形同于桥。
见她这样做,旁边便也有人如法炮制,好在这沟壑也不宽,纵然桥不多,但跑得够快,还是过去了大半。
楼兰尔雪过了沟壑,转头才发现我还留在那头,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不由急了,“涟儿,你怎么还留在那边?!”
我望了一眼欲滴的翠绿,深翠成黑,越到远处越仿佛浓稠的墨水一样,肆然而染,将无数危险掩盖在其中。
跃过沟壑,我把晕过去的风雾月交给曲贤,看着他郑重道:“保护好他!”
“涟儿你要做什么?!”楼兰尔雪抑不住拉了她一把,生怕她说出那句话,抢先道:“你就留在这边,两丈有余的沟壑,就算是野兽也不一定能全过来!”
我微微摇头,如果这些野兽没了理性,前赴后继,这道沟壑片刻就能被填了,后面踩着前面,前行丝毫不会受阻,我要做的,就是让群兽放慢速度!
“我去前面,姑姑只管保护自己。”我眸底闪烁着坚持,楼兰尔雪再无法多说什么,目送她回到林子里以后,迅速收拾心情让禁卫军检查弓箭与兵刃形成阵势!
我飞身上树,抱树而立,这林子里大树很多,就算群兽屠戮而过,也不见得能将所有大树摧毁,但坏就坏在其中有像玻璃一样的灵兽,琉璃现在还不知道藏身在哪儿,但是如果一旦到了楼兰尔雪他们那里,上千人必定凶多吉少!
跃过山巅,我终于看到下面成片冲上山来的野兽,她旋身成风,震断前方五棵大树,飞身一一踢下山去,也不看后果如何,又迅速掠至一旁,以掌断树,唰唰又送几棵下去。山下又野兽哀嚎声传来,虽然被吼声掩盖下去,但还是能捕捉到。
她并不是要以这样的方法阻挡兽群,因为这一点作用也没有,疯狂奔跑的兽群怎么可能因为这点皮痒之痛停下来,这么做,只是想激怒灵兽!
这么庞大的兽群迁徙而过,怎么可能会是自然原因,不分种类不分强弱合群而奔,只能是有人在背后催动,不管是驭兽族还是兽族,想要驾驭这么多野兽是不可能的,但灵兽就不同了,就如同一山之王,强大的力量足以让弱小臣服,凭求生的本能竭力狂奔,找出灵兽才能拖延时间!
念及此,我下手越发狠戾,强大的内力犹如出笼之虎,顷刻间便将眼前一片大树劈断送下了山,但一人实在有限,除开与她正面对上的野兽止步难前外,两旁的已经冲过了山巅!
沉住气,我内力外释,庞大的真气扫成飓风,席卷周遭一片,不少野兽被卷入空中抛了出去!
飓风仍在,我却移向旁边,手下动作不断,源源不断的大树砸下山去,野兽哀嚎,在一片飓风之中迷了方向,甚至相互践踏,在惊慌中莽撞冲突,死伤不少!
“吼……!”
“吼……!”
“吼……!”
“吼……!”
一声挨着一声,四道冲天吼叫几乎片刻就让整个山林寂静下来,震得我耳心发疼,本想掩耳而过,却发现冲击远大于我的想象,遂连忙运功抵住。
同时,在山这头的楼兰尔雪等人,先是听到那滚如霹雷而来的兽群声,个个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然而兽群的声音突然止住,就像被刀剑切断了一样整齐。
但还不等他们惊喜,这巨兽的吼声便紧接着响起,纵然隔得距离远些,普通的宫女侍人就算捂住了耳朵最后也忍不住滚跪在地上,幸好声音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这一阵缓过来,却还是有不少人耳中流出了血!
楼兰尔雪只觉得五脏犹在震颤,又见身旁不少人耳中流血,霎时将担忧的目光转向了林子,兽群突然停下一定是浅涟漪做了什么,她现在就在中间,会出事吗?!
乔敷与曲贤不约而同地看过楼兰尔雪紧握的双拳,心思也飞到了浅涟漪身上,脑中只在想一个问题:现在短暂的宁静,会不会暴雨更肆的前兆?!
而这一刻,我静静立在野兽的包围圈中,环视一种跃跃欲试的野兽,将真气慢慢收纳。
四只灵兽,围猎山的阵营中一共有四只灵兽!
低沉的咆哮从不同的方向响起,兽群中渐渐分出几条路来,巨兽的沉喘声与硕大的掌爪落地时踩出的闷响撞击着我的耳膜,身后沉重的声音重重落下,四道!
此时,四周的野兽也开始纷纷朝后退去,如同落潮一样,慢慢滑回山腰,止步观望。
我这才转过身去,抬眸扫过五丈开外的四只巨兽!
初看时那片刻的震悚是骗不了人的,看着眼前这四只大兽,我咬紧牙关,生生将那股欲冲出喉咙的惊呼压了回去,这种情绪只在她胸口徘徊了片刻便散去,唇角一勾,一双如幽潭的眼眸沉如风海敛如雷云,晦暗难辨:一个活人输给几只畜生,那才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四只三米高的灵兽围在四周,想想也叫人毛骨悚然,其中两只长红毛长相似牛,另外两只黑灰色浅皮毛,状似豹类,瞳色都为金,青天白日仿佛也能放出光芒,凶戾的模样格外刺眼。爱残颚疈
我目光在两类兽上游移,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灵兽除开琉璃和桃花、三丫一双小兽,就只在沙漠里从可可多亚部族来的麒麟兽,都说灵兽产自天水国,现在看起来并不尽然。
“吼!”长毛红兽血盆大口一张,吼声几乎能带出一股风来,直冲我而去。
微微蹙了眉,我纹丝不动地冷睨着咆哮的巨兽,突地拔地而起,极速射向它,凌空一旋,一足含着千钧的力道猛踢它脖颈!
余下的咆哮声变了调,那巨兽轰然倒地滑出时我也皱了眉,这兽太硬!
这一脚,足以震慑其他三兽,不等地上那只爬起来就变了色,也不观望,猛地就朝我扑去!
我借力而上攀在树顶,一抬头,却见一只黑兽竟然也攀着树干爬到了与我相当的位置,不等我惊讶,后方也是一阵风袭来,我一松力朝下一落,那两只兽当空交错又纷纷扑开抱住了树,一扭头,又朝我扑来!
不止上面,下面的两只红兽也追了过来,上下各两只把我夹在中间!
这么大的东西动作竟然这么灵活,爬树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我微愕,眼见上面四只锋利的爪子扣了下来,我当空急旋,掌风成刃劈在地上,借力弹起,改了方向从双兽的腹部下掠过,稳稳抱住了一旁的大树。
两只黑兽落地,抬起头来巨吼一声,尖长的爪子在地上刨起来,不过两下又朝我扑咬过去!
我抽身离开,身稳而慢地在林中穿梭,既不拔足狂奔,也不将距离带远,紧紧控制在山巅一带。
白衣轻飞如雪,形慢而速快,每每都是在兽爪下掠过,撩得四只巨兽玩了命的追扑,越是抓不到越是急,越是急动作就越是快,我暗暗讶异之际也加快了速度。
“嘶……嘶……!”像细丝一样的哨笛声穿过山林,四只巨兽连同群兽都纷纷顿住动作,仿佛在听着哨笛中的指令!
群兽一动,我猛地一惊,迅速回身,双掌分开,化劲为刃击打在两只红兽上,立时翻出两道血痕!
红兽彻底被激怒,仰天长啸一声便如斗牛般冲向我来,连带着撞断了周旁几棵大树,力道之大让人咂舌!
两只红兽发狂,黑兽也迅速加入阵营,红兽力大,黑兽速快且敏捷,上下有攻,我竟然抽不出时间来还手!
“吼……!”林中再传一声巨吼,我一喜,是琉璃!
“吼……!”第二声长吼时,四只灵兽竟然停了攻势,将头转向吼声传来的方向。
我跃入空中,琉璃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射出,稳稳接住了我,一个俯冲落在了地上,奔出几丈又调头回来与四兽对峙!
琉璃狰狞低吼,四兽先是提起前掌,似是要退,然而僵立片刻之后,竟然是向前了一步!
“吼……!”琉璃举喉而鸣,群兽纷纷震退,四只灵兽却疾奔而出,扑了过来!
琉璃并不退让,正面与四兽对上,张口咬住一只红兽颈子,扭颈一撕,竟然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鲜血长喷,红兽甚至没有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呜!”琉璃吐出嘴里的肉,转头狠狠瞪上其他三只。
另外三头巨兽惊惧起来,呆愣片刻又冲上来,不过这次是红兽正面而来,两只黑兽从旁压来。琉璃的体格与三兽比起来小太多,三兽夹击它绝对讨不了好!
我当即跃起,眸中厉色一闪,死一头也是死,死两头也是死,那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掌刃破空,白袖下无形之刃连着飞出三道,朝两边的黑兽打去,黑兽灵敏,虽然伤了脚但还是避开了致命攻击,但这样一来,却免了琉璃被围攻的危险。但那巨大的红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像刚才那只那样蠢笨,这只根本不给琉璃跃起的机会,凭借身高的优势抬蹄猛踩,封死了琉璃的上边!
“吼!”我错愕,竟然还有其他灵兽!
“吼!”一声起,八方响应,几乎同时从围猎山不同方向传来了动静,琉璃也随着吼声一震,一只黑兽趁隙咬住了它的前腿!
琉璃动作被钳住,红兽却高举大蹄从它头上踩下!
我身化成影,落在琉璃之前,左臂一抬,真气缭绕成圆生生接下红兽一踩,那巨大的冲击力竟然震得她膝盖一弯,咬牙而起,右掌一旋,巨大的气刃从中将黑兽切成了两半!
然而此时另一只黑兽却从她背后偷袭而来,身上顶了红兽之力,我动弹不得,右手抬躲不及,被黑兽利齿划过,从肩膀到手肘被撕出了一道骇人的血壑!
琉璃狂吼一声,猛扑黑兽,将它扑倒在地之后,张口咬断它喉管,不等它咽气又转身扑向红兽!
我趁机抬臂将红兽震翻在地,琉璃径直冲上前去就扼断了它的喉咙,一时鲜血长喷!
琉璃犹不解气,将目光转向了山腰上的野兽,群兽纷纷低鸣退让,惊惧不已。
“琉璃!”我唤住了它,飞跨上它的背,道:“去找风雾月!”
我并不想与驭兽之人发生冲突,只要力挽狂澜让雷奔群兽改了道即可,但现在四只灵兽死在她手,更不料山中竟然还有那么多灵兽,想脱身,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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