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儿,过来看看朕为你准备的弓。”楼兰尔雪取出一把双龙头的弓箭递到我面前,双目含笑示意她试试手。
龙是皇帝才能用的纹饰,我余光扫到一旁的乔敷,弹了弹弓弦,笑道:“乔大人,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
乔敷一怔,抬眸对上楼兰尔雪含着精芒的眼神,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握紧手中长弓,道:“太子殿下有意,臣下一定作陪。”
“一对一多无趣,”风雾月朗声而笑,转向曲贤道:“曲大人,不如我们也一起?”
曲贤没答话,楼兰尔雪先笑了起来,道:“好好,今日谁拿了魁首,朕便将宫中那只九龙鼎赐给谁!”
此话一出,乔敷和曲贤俱是震住,九龙鼎?楼兰尔雪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浅涟漪继承帝位吗,现在有此一举又是何意?
两人还在疑惑之际,我与风雾月已经上了马,做好了行猎的准备。乔敷定了定心神,她现在还有机会!
我却是眯起眼睛将笑意隐藏,率先打马而去。
四马齐行,楼兰尔雪无视于群臣探究的目光,道:“小福子,你说这局谁能得胜?”
福总管垂头答道:“那要看太子想不想赢。”
“哈哈!”楼兰尔雪大笑,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浅涟漪无意继承王位,将乔敷调教出来也可。
我进入林中之后便没了笑意,听着耳中轻微的动静狂奔前行,风雾月跟在她身侧,问道:“找到琉璃没有?”
“没有。”我看着前方,树影从身旁快速掠过,越走山林越是崎岖,树叶枝桠几乎是擦着她的脸过去的。
乔敷和曲贤在后感觉到事情不对,前者瞥了一眼我的坐骑,大声道:“太子殿下,您的马受伤了,而且这里也出了围猎的范围!”
“闭嘴,跟上!”我简洁地甩了四个字给她。
乔敷一顿,眸中阴郁一闪而过,大力抽马加快了速度。曲贤见状一夹马腹跟随其后。
“哼哧哼哧……”林子里终于传来琉璃的喘息声,我当即勒马停住,几乎将马拉成直立状,我侧过脸去,琉璃猛地从林子里窜出来,低吼了一声便又钻入了丛林中。
追上来的乔敷和曲贤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又见浅涟漪打马跟着白兽去了,意识到浅涟漪与风雾月可能是故意引他们两人来林中,便压下心中疑惑与浮躁,专心致志地跟着。
在前方奔走的琉璃突然停了下来,仰天一声长吼,震得山摇地动,差点惊翻了四匹马!
我眉心一拧,飞身而起,双足重重踏在琉璃身上,直压得它屈膝跪在地上。琉璃尖利的牙齿紧紧咬着,呜咽如雷,四肢抓花了草皮,想要把我顶起来,面容极其狰狞,一股野兽的狂性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琉璃发狂了!”我竭力压住它。
风雾月拨开乔敷曲贤二人,快步走到琉璃跟前,扬腿踢在它颈间,只听它低哼一声便晕了过去,硕大的身体趴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曲贤不由问道。
我走下来,转身看着山峦中的山谷线,听着风带过来的声音,目中的惊愕渐渐转为凝重与惊惧,我猛地回过身,对乔敷道:“马上回去,让皇上带人撤出猎场,退的越远越好!风雾月,你和我一起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乔敷提高了声音紧紧追出一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片山林就会被野兽夷为平地,活人进来只有死路一条,”我冷肃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指着山谷的尽头道:“那边,来的可不仅仅是狮虎!”
乔敷与曲贤一震,同时看了眼地上的琉璃,不仅狮虎,难道还有如这只白兽一样大的野兽?!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尽快赶回去。”风雾月看着二人,“人命关天!”
我转身却朝山谷下掠去,风雾月衣摆一扫随之跟上,乔敷震撼于两人的速度,曲贤拉了她一把,道:“我们快走吧!”
乔敷此时也不敢怠慢,连忙上马。
这边我与风雾月沿着山腰急急赶向山谷口,野兽嘶鸣的声音越来越大,风雾月渐渐也能听见,同时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他沉下脸色看向我,“涟儿,来得太快了!”
我攀岩远视,山峦过后是平坦的绿野,茫茫天与地的边界处便是一片黑压压攒动的影子,这场景,又岂能是壮观两个字可以形容,不同清同城那次被群兽包围,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万兽齐奔!
“别说拦了,跑慢一点都被踩得面目全非!”我沉声道。
“不管这次的事是因何而起,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风雾月道:“我怕女帝那边……”
我当即点头,抽身而回。
两道白影在山间起落,几次便落到了方才他们下马的地方,但地上的琉璃却不见了,我一惊,抬头一看,我与风雾月的马已被撕得遍地零碎!
四目相对,同时传递着一个信息:大事不好!
屏息而听,山中兽声流窜,但却抓不到琉璃的气息,我张眼看着茫茫四野,脚步不禁旋动,原地转了一个正圆,确认了琉璃石沉大海的事实。
风雾月握住她的手臂,琥珀色的瞳孔闪耀着别样的光芒,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喉结上下涌动一下才吐出两个字:“走吧!”
心沉入海,翻起滔天巨浪,我没顾得他的异样,跺地而起凌空而走,眸色晦暗,反复念着两个字:琉璃!琉璃……!
乔敷与曲贤赶回营地却被告知楼兰尔雪已经带着队伍入林猎兽了。乔敷不作他想,飞快上马,边道:“你安排营地官员退出围猎山,我去找皇上!”
乔敷打马入林,时间越是拖的久越是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御马不见了,随行的队伍并不多,要尽快找到楼兰尔雪才行!
沿着痕迹寻去,却见福总管带着几个侍卫在林里兜圈子。福总管一见她来,连忙相迎,“乔大人!”
“皇上在哪儿?”乔敷勒住马。
“皇上和雕玉姑娘去追一只花豹了。”福总管面上有急,“奴才也寻了好久……”
那个死女人!乔敷牙关发紧,又道:“你把人散开,快速找回皇上,找到后安排皇上退出围猎山,越快越好!”
福总管见她沉肃的模样,也不由提起了心,连忙道:“奴才知道了!”
乔敷将马转身,又冲入丛林中。
这一方,我与风雾月在林中搜寻,现在琉璃才是最危险的,要在它奔回营地之前截住它!
“皇上,快点!”雕玉一身鹅黄抽打着胯下之马,高声喊道。
楼兰尔雪身体有疾,不能尽十分力,只得勉强跟在她身后,“雕玉,你放慢一些,别摔了!”
雕玉回过头来一笑,“皇上放心吧,今天我一定要猎到那只花豹!您在这儿等雕玉吧!”说完也不再照顾楼兰尔雪的速度,几个来回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楼兰尔雪勒住马,停在原地休息,等福总管他们寻来。
“皇上……!”片刻远处就响起了呼喊声,楼兰尔雪正打算回程,忽地一道影子从身侧的树林窜过,她猛停住,仔细去看,林中却一片寂静。
“皇上……!”福总管的声音渐小,楼兰尔雪刚提起缰绳,身后又是同样的动静响起。
她眉头拧起,猛地抽马狂奔,却不料前方巨大的白兽突然出现,生生将马惊翻!
御马倒地后还没爬起就被白兽双爪擒住一撕成二,楼兰尔雪扶住脱臼的手臂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忘了要逃!
“吼……!”琉璃满身沾着血,撕了马似乎并不足以宣泄它的狂躁,它碧绿的眼瞳又转向了楼兰尔雪!
后腿一蹲,琉璃作势要扑,楼兰尔雪骇得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兽爪朝自己脸上砸来!
“琉璃!”
我赶到就见到这样惊骇的场面,大喝一声,从旁斜飞而出,飞踢上琉璃的肚子,直踢得它翻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姑姑,你没事吧!”我扶了楼兰尔雪一下,见她摇头又连忙去到琉璃身边,看到琉璃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心中也不好受。
“琉璃,”我俯身抚摸着它的颈毛,“别再伤人了……”
琉璃低声咆哮着,完全丧失了理性,兽性的眼睛中只有撕裂眼前事物的冲动!
“皇上!”乔敷也赶到了,见地上死去的马,愣了一瞬。
“快走吧!”风雾月看着两人道。
“不行!”楼兰尔雪起身道:“雕玉还在林子里!”
乔敷将她扶上马,转身对风雾月与浅涟漪道:“请太子与公子护送皇上回营,臣下去寻雕玉姑娘!”
“你送皇上回去,风雾月去寻雕玉,我在这里看着琉璃。”我言简意赅地分配了任务,语气中含着不容置喙的魄力。
风雾月顺着楼兰尔雪指的方向飞了出去,乔敷看了地上仍在低啸的白兽,也上了马,与楼兰尔雪双双离去。
她二人走后,我便坐在了琉璃身上,耳边是万兽齐鸣,她知道琉璃一定也听到了,所以它才会这么狂躁。
“琉璃,”我弯腰抱住它的脖子,低声道:“控制自己,不然下一次,我会亲手杀了你……”
琉璃喉间发出咕噜的声音,它听不懂浅涟漪的话,被野性占据的脑子也没有往日的温顺,低吼声不断,它不断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都被压制了,越是如此,它越是狂躁。
兽声已经到了谷口,很快就会踏上这片山脉,我松开琉璃,看着它道:“琉璃,我们现在要逃命了,乖乖听话,别乱跑知道吗?”
我慢慢起身,缓缓松开压制它的力道,琉璃终于起身,抖了抖全身的毛,绿油油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琉璃,跟我走。”我轻声诱哄着。
我试探着走出几步,琉璃站了一会儿,终于挪动了步子。
我一喜,便加快速度在林中奔跑起来,琉璃慢慢也开始追她。
片刻便赶上了楼兰尔雪,我坐到恢复理性的琉璃身上与她们并列而奔,伸出手道:“下来!”
乔敷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快下来!”我眸色一沉。
乔敷还在迟疑,楼兰尔雪却伸出了手,我把她拉到背后,又对乔敷道:“下来!”
楼兰尔雪拉着乔敷下来之后,琉璃便加快了速度朝营地奔去。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楼兰尔雪用手臂遮着脸道:“涟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我大声道:“万兽齐奔,再过一会儿就会到达围猎山,此次绝不像你们往年所见的兽徙!”
楼兰尔雪沉默,紧紧攥住浅涟漪的衣服,心中却担心起雕玉来。
“我们能赶在万兽进山之前离开围猎山吗?!”乔敷又问。
我敛了敛神色,沉声道:“这只能看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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