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秋山月》第152章 老相好

    谢灵舞带他们走的是一条远古水道。
    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臭味。
    “你不是有回家的传送烙印吗？”花音问谢灵舞，“别告诉我你爹也把你撤掉了？”
    谢灵舞摇头：“激活传送通道消耗的法力太大，我以为只留一个回学院的就够了。”
    花音又看向秋山月。
    “别问我。”少年缩了缩脖子，“我第一职业是刺客，第二职业是游侠，传送门是什么啊？”
    花音气得想打他，但她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三人只能硬着头皮进入远古水道。
    水道尚未干涸，水深处足以淹死人，水浅处也到膝盖，花音他们架起空气立场走得小心翼翼，因为这里也被瘟疫渗透了，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瘟疫漩涡，水道中原生的泥鼠、蝙蝠、乌贼、虾蟹也都因常年的毒素侵蚀死绝了一大部分，荒芜的水道里到处散发着尸体腐烂的气息，泡在水里，一烂再烂，剩下没死绝的奇兽，也都产生了变异，花音看到了一只像贝比一样的绿油油的巨蟹，也看到了一只触手退化、只剩脑袋的乌贼，它们见人就疯狂地扑过来攻击，油绿变异的瞳孔中是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
    还好谢灵舞和花音实力强大，秋山月身法敏捷，这些变异小杂种他们并不放在眼里，在一个堆满了尸体和粪便的水道泄孔前，谢灵舞停了下来：“是这里吧……？”
    她自己也不确定，因为实在太臭了。
    三人好不容易清理了堵住传送入口的奇兽尸体，谢灵舞举起法杖激活通道，但很快她就摇头：“不行。”
    通道确实还可以运转，里面却已不再是大地元素独有的浑黄色光芒，而是浑黄夹杂着油绿一片——显然也被瘟疫毒素感染了，并且感染得相当之深，花音他们如果强行使用，确实可以凭借着强大的法力开启各种法术护盾抵挡瘟疫的腐蚀，但如果空间一个不好动荡不稳，或者年久失修出现什么坍塌意外，在普通的传送通道里他们不需要担心太多，在这里却很可能直接就完蛋了。
    “所以……去勇者城？”
    花音问谢灵舞，清理这处通道入口已经耗费了他们不少时间，再不去城里排队羽行门，怕是真的要赶不上开幕式了。
    秋山月拽了一下花音：“我记得你不是有缩地石吗？我们可以用缩地石回去哇。”
    “本来确实有……”花音尴尬道，“开学时都给小兔拿去当弹珠玩了……”
    “先看看吧。”谢灵舞说，“我有个老朋友住在这里，他应该还有通往鹿歌森林的传送烙印，让他开门送我们去就很快了，若他不在，我们就赶去勇者城。”
    秋山月奇道：“老朋友？”
    “其实是……”谢灵舞吐出了一个古怪的词，“老相好。”
    “噗！”花音差点没站稳，“你什么时候把王不败甩了？”
    秋山月已经脚尖打转跳起了舞：“哦哦哦我们可怜的老王，我回去要唱首最痴情的伤心人送给他，啊，凉凉的泪水在我脸上流～我爱的人啊你能不能不要走……”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谢灵舞掐住了少年的脖子，“你信不信你再唱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去喂鱼！”
    在花音的旁敲侧击中，谢灵舞才不情愿地告诉他们，原来她的“老相好”，是一条居住在远古水道的千年鱼头王，神智不凡，能讲人言，拥有至少六阶水系元素师的实力，曾经还击败过年轻的尼普顿。
    在谢灵舞第一次来这里时鱼头王就对她一见钟情，后来每年都去鹿歌森林找她“倾吐衷肠”，所以它应该能开出一个送他们回去的传送门。
    谢灵舞说她对一条只会吐泡泡的老丑鱼没有任何兴趣，但她爹跟这老鱼借了不少钱，并且一度劝她真的考虑一下接受鱼头王的感情，这样他们就不用还钱了。
    说到自己的败家老爹，谢灵舞又忍不住骂了一串脏话。
    在迷宫一样的远古水道中走了一刻钟后，谢灵舞凭着记忆找到了鱼头王的老巢，这是一个修建在水底洞窟的门户，和常见的奇兽洞窟都不一样，这老巢门口装着一扇人类的……防盗门。
    裹在厚厚的防水法术中，一块圣火城风格的挂毯和一串夏因风格的风铃系在防盗门上，洞顶甚至还挂着一幅红底黑字的对联，上书“天涯共此时”五个古体字，看上去很像谢灵舞自己的手笔。
    谢灵舞黑着脸说那是有一年年底她爹让她写对联，她写完迟迟没见她爹贴起来，她爹一口咬定是做饭时不小心烧没了还让她再写一副，她现在才知道竟然被她爹卖给了这条老畜生——她确定，肯定不是无偿赠送。
    花音好笑地看着谢灵舞硬着头皮上前敲门，明明是一头奇兽，却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类来生活，还孜孜不倦地追求一个人类姑娘，花音倒是很想看看这条痴心不改的千年老鱼长什么模样。
    门开了。
    老相好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花音看到了一个足有半扇门那么大的鱼头，她一下认不出来那是什么品种的鱼类奇兽，只看到人类的宽檐礼帽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被戴在鱼头顶上，一条粗金和钻石打造的项链从礼帽上一直缠到脖子上缠了好多圈，而礼帽底下是一副人类的潮牌墨镜遮住了它的鱼眼，似乎还是朴梓言在最新的广告里戴的那一款，鱼类奇兽都没有皮毛，所以也不会有头发，它却在帽子里戴了一顶金色的长波浪卷发，卷发打满了凌乱的结，显然是它根本不会打理，更好笑的是，老鱼的嘴唇上也涂着厚厚的闪光唇彩，好像只是为了追求人类的生活，却不能分辨人类男女装束的区别。
    “鱼……”谢灵舞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咣当一声，防盗门就掉了下来。
    鱼头王整条从洞窟里滑了出来，人类的防盗门在它的身躯底下仿佛一张脆弱的锡纸，花音看到它比平原列车还要粗的身躯上，穿着一件……大概是绑架了一打设计师才帮它制造出来的巨型燕尾服。
    “我们……”谢灵舞试图开口，却又一次被鱼头王打断了。
    涂满厚厚唇彩的鱼嘴里，吐出了三个少年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一个字——“死！”
    鱼尾一甩，拍出一片山崩一样的水浪，水浪携着汹涌的精神力威压，向三个人类照面袭来，花音和谢灵舞不得不掏出法杖抵挡这一击，羽蛇神杖甩出一串霹雳斩，那是花音十分拿手的五阶风系输出法术，切水如切菜，但切在那滔天水浪之上，也才堪堪化解攻势，连鱼头王身上燕尾服的一片衣角都没切下来。
    “死！”
    鱼尾又一甩，水元素在它身周凝聚成一连排的水箭，直刺三人的面门。
    “你疯了啊！”谢灵舞大叫，一个闪电风暴劈了回去，花音还没来得及惊异谢灵舞现在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能施展六阶风系法术了，她就看到那些水箭都被劈碎，鱼头王的身体被劈得晃了一晃，燕尾服如破碎的蝴蝶一样从它身上纷纷扬扬飘散在水中，而它脸上的墨镜也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双……油绿色的眼睛。
    “看来你的老相好确实疯了。”花音说，“它也被……感染了。”
    鱼头王六阶水系元素师的实力，加上积累千年的精神力，再加上瘟疫的感染让它彻底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这不是三个小孩现在所能对付的，花音立马就要跑路，但谢灵舞还不太想走。
    不顾花音的劝阻，谢灵舞上前就跟鱼头王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大喊：“你醒一醒啊！”
    两个高阶元素师的交战将水底搅了个天翻地覆，远古水道也坍塌了下来。
    “它已经不是你的老相好了！”花音见谢灵舞不敌，也只能冲上去帮忙，秋山月于是也加入了战斗，三个人类一条鱼，打得天昏地暗，谢灵舞只想唤醒它的本来意识，招招都有所保留，而鱼头王本来就凭实力占尽上风，更是完全没有理智地要杀死一切，这让花音打得苦不堪言，即使凭着升级完全的羽蛇神杖，她也只能勉强保住自己不被那些威力大到足以贯穿空间的水箭射穿胸膛。
    最后谢灵舞也放弃了。
    花音好像从没见过谢灵舞这么伤心的样子。
    “它没救了。”她说。
    她用的还是一贯淡定的语气，但花音能听出那语气背后深深的绝望与颓然。
    “赶紧跑吧！”花音拉着她，“再打下去我们都要挂了！”
    但即使三人想跑，鱼头王也不会放他们走，防盗门早就被踩扁了，洞窟也被它一尾巴弄塌了，人类的电视机、真皮沙发、公主大床、卡通床单、锅碗瓢盆……从洞窟里顺着水流飘了出来，花音还在那其中看到了一面粉红色的梳妆镜。
    不知是不是质量太差，还是他们打的太激烈，这些家具很快也被打碎了。
    水底的泥沙混着无数动物的尸骨被搅动升腾浑浊一片，三人一鱼，从水底打到水面，又从水面打到水底，远古水道大段大段地崩溃，堆砌的尸块被法术余波卷成漫天飞舞的天女散花，空气中漂浮着一阵阵恶臭，所幸鱼头王实力虽高，但它用的都是纯水系的元素法术，风克水，花音他们可以凭借人类灵活的智商克制于它，奇兽再怎么把自己当成人类生活，到底也不是真正的人类，所以两个五阶法师和一个丢人法师尚能在险中又险的情势里跟鱼头王打成平手。
    但如果一直打下去，他们终究会因为法力不济败下阵来。
    花音清楚这个结果，想跑路，鱼头王却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好像一刻不把他们咬死吞进肚里，就对不起自己的千年威名一样。
    “完了，这样打下去肯定赶不上开幕式了。”
    秋山月跑得快，谢灵舞让他跑到勇者城去找人来帮忙，但少年根本不想自己跑路丢下两个女孩子，谢灵舞就大骂不止，花音不知道该赞同谁，谢灵舞又让花音先跑，花音也不肯走，谢灵舞气炸了，于是除了鱼头王不死不休地攻击他们之外，他们三个人自己都差点打了起来。
    又是一个冰霜爆裂被鱼头王轰了过来，花音忙着给谢灵舞解除她身上的冰冻，冰霜爆裂是两段输出，第一段在0.1秒之内造成100%成功率的强控冰冻效果以及少量伤害，是一个大范围无差别攻击，花音和秋山月躲得及时，但谢灵舞因为和秋山月吵架而避之不及被冰住了，花音赶紧一个暖风领域扔过去，然而二阶暖风在六阶冰冻面前似乎并不给力，花音连忙补了一个瑟拉之歌，这是光系五阶法术，专门用来解除单体目标身上的一切控制，也是在大自在术以下她所掌握的最强解控法术了，因为冰霜爆裂即将到来的第二段攻击如果打在已经被冰冻的目标身上，将造成一个巨额破冰伤害，以谢灵舞的小身板，很可能就被秒杀当场。
    而花音为了施展完整的瑟拉之歌救下谢灵舞，只能自己硬吃了一记二段冰爆，她身上没有冰冻，不至于被一下秒杀，但硬吃一个六阶法术带来的伤势无疑是相当沉重的，花音刚刚恢复没多久的手掌轻易地就被震出了一条大血口，法杖脱手飞出，更糟糕的是她用后背承受了冰爆一击，好像被一架高达从身上踩过去一样，小姑娘当场就口喷鲜血，软趴趴地倒在了谢灵舞的怀里。
    “我草……”
    谢灵舞真的怒了，她把花音扔给了秋山月，然后冲过去在一片乱流中捡起了花音的羽蛇神杖，法杖一入谢灵舞手中，就瞬间炸起地水火风四色光华把整个水底都照得通透，好像花音一直用的是玩具法杖一样，羽蛇神杖在谢灵舞手中才第一次发挥出神杖真正的威力，就在秋山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狂霸酷炫拽大队长就要和鱼头王暴走拼命之时，突然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直接贯穿了整片水域。
    所有的残肢、尸块、腥臭的水草、泥沙……全部被金色光柱卷了个粉碎，空气似乎一下子被净化了一样，浑浊的水域也变得清澈无比，而那比鱼头王的腰身还要粗上一倍的金色光柱已经将它的尾巴连着半截身体硬生生砸断，鲜红的兽血混合着血液中感染的瘟疫毒素在水中缓缓地蔓延开来，又很快被无形的法术屏障挡在了外面。
    一声哀嚎响彻水域，只剩上半截身体的鱼头王在血水中逃走了，它的速度极快，像离弦的利箭一样，一眨眼就消失在地下水域深处，追不上，也没人追。
    “妈的，敢动老子的小樱，下次把你做成烤鱼！”
    花辞树骂骂咧咧地把花音捞到怀里，两个治疗法术下去，小姑娘身上的伤势就恢复了九成。
    而谢灵舞见花音没事了，就又跳进了水里，摸索了一会，摸上来一副断了架的墨镜。
    “质量挺好的，不是吗。”谢灵舞苍白着一张脸，对秋山月笑了一笑，然后把墨镜用法术修好，戴到了自己脸上。
    花音一时找不到什么词语可以去安慰她，只能从她爹怀里跳下来，默默地挽起了谢灵舞的手。
    “老爸……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以为从来只有初空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结果今天来的却是……花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