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秋山月》第85章 她想要的 一生

    在理论考试前一周，绪风老板和柯大叔一起找上了门。
    当初花音冒充“考神”柳得画的老师，在柯大叔的完美配合下赚到了第一桶金，柯大叔又替她四处奔波联系出版，为她打理一切杂事，而花音也拯救了他濒临倒闭的杂货小店。
    柯大叔作为一个对未来丧失信心的中年人，花音作为一个社会底层的穷困流民，两人都在彼此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对方最大的善意，柯大叔从此之后重拾了生活的希望，而花音也赚到了足够的钱让她生活无忧，对两人而言，对方都算是自己的半个家人。
    旅行回来的柯大叔晒黑了不少，花音一个学期没见到他，差点就认不出来，“你没看我的「Meet’U」主页吗！”柯大叔兴奋地嚷嚷着，“我现在不但是知名旅行家、摄影师，还是知名作家呢！我的旅行手札都已经上市了！你都不知道吗！”
    “他这次回来就是开签售会的！”绪风老板笑着说，“他现在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户外主播，女粉丝不要太多。”
    花音也替柯大叔高兴，她忙于繁重的学业，这些都不曾关注，不过她相信重整旗鼓的柯大叔一定会拥有他想要的一生，那曾经也是她想要的一生，但……
    “等你夏狩假期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啊！”柯大叔掏出他刚刚上市的《柯金周游天际》，一页页翻给小姑娘看，边翻边说，“人真的是要走出去，才能知道世界之大啊，这个夏天就让叔带你出门好好地开一开眼界！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天天闷在书里成绩再好有什么用啊！”
    “这、这个……”花音尴尬笑笑，她这半年一直期待着的，就是和初空当时的约定，“我好像要再鸽你一次了。”小姑娘捂着脸说。
    “花音，你的考神书也要上市了，我这边决定让你们俩个一起开个签售会。”绪风老板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他今天就是为这事而来的，怕这位习惯躲在幕后的弗洛伊丝小姐不答应，于是亲自喊上柯大叔一起来说服她，“我听说你还拿了交换生大赛的冠军，大败丰神科学院的少年科学家们。”绪风老板眼中满是期盼，“你现在的身份和成绩去开签售，我保证销量至少是往年那些什么斯晨、顾祀考神书的十倍。”
    却果然如绪风老板料想中一样，小姑娘一听这话，直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不要抛头露面！我只想安安静静赚钱，不想做什么明星！”
    她当时冒充柳得画老师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柳得画是云白雄的女儿，如果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所幸这位柳得画当年入学就是由谢灵舞替考考出来的一个假成绩，本身根本不是什么考神，甚至连最基础的生活法术都用不好，全靠雨见、李众卿、以及云白家的财富给她包装成学霸女神的人设，才能在强者无数的风雨学院立足，并且至今没有被戳穿。
    大概也是怕人设崩塌，所以当时花音冒充柳得画的老师搞得满城风雨，柳得画也从未出面澄清过什么，但如今两人同在一个学院念书，“柳得画之师”若是再冒出来，就算柳得画不计较，云白雪也要计较，这是涉及一个大家族脸面的事情，更是处处与花音作对的云白雪终于等来的机会，到时候一纸传票下来，花音说不定还会被云白雪以“诈骗罪”送上联盟法庭，在锦城教士的《法律与道德》课上，花音已是听了不少南波万诈骗小姑娘的案例，合计起来，南波万这一生都要坐穿牢底了。
    然而绪风老板却不考虑这些，“我场地都给你们订好了！媒体也请好了！就在下个祝福日，风雨电台一套黄金直播！”心中装满了翻倍销量的绪风老板兴致勃勃地掏出一张行程计划表，“还请到了「Meet’U」主播一姐小鸟丸作为现场嘉宾！花音，你要知道这待遇可是一线作家级别的啊！你不是想赚大钱吗，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人眼红着呢！千万要把握好了啊！”
    柯大叔也劝她：“哈哈哈，你看绪风老板这样子，他恨不得亲自做你的经纪人呢，花音啊，你这个学霸女神形象一旦打造成功，多少家长会往你怀里送钱啊，现在考试竞争一年比一年激烈，大好的赚钱机会你可别放弃了啊！”
    花音：“……”
    花音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学霸女神，放在从前，她说不定还会为钱心动，可自从遇见初空之后，这些人世间的花花绿绿再也无法打动于她，唯一能让她努力奔赴的，唯有初空带她走的那条路。
    遇见他之后，她才知世间千万珍稀、一生荣耀利禄、《天际名人录》上功勋百页纸，在她心里，也抵不上关于他的一句话。
    她之所以还想安安静静把这笔钱赚了，也只是想兑现当时的诺言、去流民营地建造一座图书馆，把知识教给那些被命运束缚的人。
    至于开签售会、像柯大叔一样名利双收、像小鸟丸一样变成明星，对她而言，还不如赶紧找一个冤大头队友一起去打比赛重要呢。
    于是在绪风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现场嘉宾还有天际文学奖的上届得主阿诺德、联盟教育部明星教士耀星、拥有「神韵者」称号的著名小说家七星等等众星云集的时候，花音一个土遁术……溜了。
    害怕绪风老板再找她，她索性躲到了谢灵舞家里去，心想绪风老板找不到她，签售会缺了主角，他总该就此罢休了吧。
    结果绪风老板的执着远远超出了花音的预计——躲起来和谢灵舞探讨了几天法术公式的花音，直到祝福日前一天和谢灵舞出门吃饭时，才发现自己“出名”了——住宿区后面的商店街，大大小小的店面橱窗上，紧挨着那些花辞树的通缉令，贴满了这场即将到来的众星云集的签售会的宣传海报，已成明星作家和明星户外主播的柯大叔，在海报上咧着大嘴，展示着他红遍天际的笑容以及他手中刚刚上市的《柯金周游天际》，而花音的《弗洛伊丝考神书》作为绪风老板同时力推的新作，也和柯大叔的新书放在一起宣传，通红的“弗洛伊丝小姐终极考前辅导”一行字就印在海报上，这原本也是正常的宣传手段，但恐怖的是这几个字之前，还冠上了硕大无比的“柳得画之师”五个字，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绪风老板不知从哪里弄到了花音当时交换生大赛获胜时被媒体拍下的一张照片，经过后期剪切加工后，放在了海报上柯大叔照片的……旁边。
    “哟呵。变成明星了啊。”谢灵舞幸灾乐祸看热闹，“柳得画之师啊，你猜柳得画看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哈你个大头啊！”花音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绪风老板为了销量，到底还是把一切宣传噱头都弄出来了，她赶紧掏出「Meet’U」试图联系绪风让他把这些恐怖的海报给撤掉，结果绪风乐呵呵地在视频那头说：“傻姑娘，我这大张旗鼓的，还不是为了让你多赚钱吗，你可是销量的既得利益者啊。”
    柯大叔也在那头说：“明天我来接你去签售会啊！场地都准备好了！你可别玩消失了！”
    花音：“……”
    欲哭无泪的小姑娘很想一把火把商店街的广告全烧了，不过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烧了这里也没用。”谢灵舞笑道，“在风雨城里，肯定贴满了更多的海报，电视里估计都广告滚动起来了，你要是去把整个风雨城烧了，我倒是可以为你在雨见面前弄个不在场伪证。”
    花音当然不会去签售会，祝福日当天，她断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方式，继续躲在谢灵舞家里，躲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考试月的降临，她不得不从谢灵舞家里搬出来。
    “没、没人找我吧？”
    心惊胆战的小姑娘走在午后空无一人的花园小径上，烈日当头照下，她却浑身发冷。
    想想这过去的整整一个月，她也是倒霉，跟着风如年打比赛的梦想直接落空，自己建立战队又惨遭搁浅，谢灵舞拒绝参加，本想再从哪里去哄骗一个冤大头入队的计划也被绪风老板这一搅和而泡汤，她还不得不躲起来生怕柳得画和云白雪找上门来算账——大概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开考前的这一天，初空回来了。
    像是出了一趟漫长的远门，花音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人的斗篷帽子上还挂着沙漠中的风尘，好像骄阳烈日刚刚从这具冰冷的身体上穿过、执着地想要留下一些余温——花音终于等到他回来，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他冷冷地嘲讽了四个字：“树大招风。”
    于是花音瞬间就知道绪风老板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已经让这个几乎与时代脱轨的守旧者都知道她的光荣事迹了。
    “我也不想出名的啊，都是绪风老板搞出来的。”小姑娘苦恼地抱头，这些天里，谢灵舞每天都要绘声绘色地向她讲述她在同学中如何“出了个大名”，她已经不敢去看「Meet’U」和学院官网留言板上学生们对她的评论了，无论如何，她冒充柳得画的老师，这都是一段惹人注目的黑历史，而她的流民出生也是无法消抹的事实，和柳得画的首富之女身份比起来，是一个地一个天，任她再好的成绩也改变不了。
    柳得画是学生心目中的“真·女神”，而她只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谢灵舞说，云白雪每天都往政教处跑，以家族名义命令学院政教处要把花音开除出去呢。
    不过政教处的教士都知道这个流民小姑娘颇得那位比云白家族可怕一万倍的瀚海领主的欣赏，在初空回来之前，没人敢在开除令上签字，云白雪因此被踢了几天皮球，也是大闹政教处一场，最后连雨见都惊动了。
    谢灵舞说：“雨见个老狐狸也不表态，还说这是学生之间的纠纷，让学生自己解决，政教处不必插手。”
    于是无数学生翘首以盼等着柳得画云白雪上门找花音撕逼算账，花音总要考试，总要上课，不可能永远一辈子躲藏起来。
    “等考试结束后我去向柳得画赔个礼吧。”花音叹道，“冒充她老师是我不对，但出名也并非我本意，这都不是我想要的一生……或许以前想要，但认识你后，就不是了。”
    看了一眼面前那骄阳夏日还拥在厚厚斗篷里的冰冷人影，她犹豫一下，终是没说下文。
    “那你小心些。”初空低低地说，“云白家的人，都非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