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秋山月》第86章 云白家的脸面

    天际315年，5月31日，考试月前夜。
    紧张的考试氛围如乌云压顶般笼罩着整座学院，平时晚间人声沸鼎的学生交易区此时门可罗雀，寥寥几个摊子，是一些成绩优异的学生在出售自己的学习笔记和考题预测，除了一些临时抱佛脚心态的新生光顾，也鲜有人问津——连平时不念书的秋山月都知道，真正有含金量的课程，都在教士们的收费小灶里，愿意花钱去听考前小课的学生，基本不用担心挂科问题。
    耀星的考前辅导小班就在今天结束，常开心和常有钱两兄弟终于从耀星的魔鬼式考前培训中解脱出来，迎来了他们仅仅长达一个晚上的假期，不过顶着满眼血丝的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休息机会，就被耀星抓到云白千斋一起聚餐去了。
    花音、秋山月、秋山爱、王不败，也都被耀星一起抓去了，耀星得意地炫耀着他这次考前培训班赚到的巨额金币：“今天我请客啊！你们要吃什么随便点！别给我省钱！”
    “教士、我、我……”常开心虚弱地举手，“我想睡觉……”
    常有钱已经不举手了，他顺势就往秋山爱身上靠去，一副已经要睡过去的样子。
    常开心顿时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把他兄弟一脚踢开：“你这个禽兽竟然想独占小爱！门都没有！”
    “放屁！”常有钱也清醒了，“小爱昨天还答应我夏狩假期和我去鹿歌森林探险！”
    “你、你……”常开心急了，他还在纠结要如何开口才能邀请小爱和他回拂晓镇去度假呢，没想到他兄弟已经先出手了，“小爱你别理他！”常开心嚷嚷着，“鹿歌森林那么危险，他肯定保护不好你！”
    “我怎么就保护不好小爱了！”
    两兄弟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却被秋山爱一人一拳打趴在了地上，粗声粗气的秋山爱气鼓鼓地开口道：“你们两个竟然对我老妹有那么多龌龊念头！”
    而旁边捂着嘴笑的秋山月也涨红了脸：“我们都是同学、别、别这样啊！”
    众人这才发现，秋山月和秋山爱竟然施展了变成对方模样的幻术，而且逼真到只要不开口说话，连平时一起玩得非常熟的常家兄弟都认不出来。
    “还是幻术牛逼哇！”“秋山爱”一晃身形，变回了秋山月的模样，“花音真有你的！”少年高兴地拿过菜单点了一连串标价五位数的山珍海味，“明天就这么决定了，我妹变成我的模样去考二年级考试，我变成我妹的模样去考一年级考试！”
    “你还是祈祷不要被发现吧。”花音扶额，这是在耀星的邀请下，她躲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和小伙伴们碰面，结果秋山月一见面就哇哇叫着让她教幻术，说是找到了通过考试的好办法。
    花音被少年烦的没辙，只能教了两手最简单的障眼幻术给他，对作弊有用的东西，少年学起来简直神速，于是在耀星和常家兄弟到来之前，已经能用幻术和他妹妹互换模样了。
    不过花音觉得风雨学院的监考一定会发现他作弊的，不然整个六月也不会被学生们称为“恐怖考试月”。
    “今年对作弊的监测更加严格了。”耀星作为一个合格的教士，也是极力劝阻少年，“一旦发现，是直接开除，还会连累你妹妹。”
    “可我们是稀有民族哇！”秋山月可怜兮兮，“……就没有优待吗？”
    “优待的前提是遵守规则，而考试就是一种优胜劣汰的规则。”耀星说，“雨见今天早上还特意去了政教处的考试院，提出了监考从严、法术永不授好逸恶劳之人的要求，并且今年开始，挂科达到三门的学生将被直接开除，不会再有补考机会。”
    “你这意思是我不能作弊了？”少年哭丧着脸，“如果被开除，姥爷会打死我的。”
    他妹幸灾乐祸：“让你平时不好好听课。”
    “可我真的不喜欢这些法术相关的东西哇。”少年抱着脑袋，“我从小就想做一个祖辈们那样真正的刺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能骑马能射箭能一把匕首杀穿一个军队，我根本不想做一个只能缩在后面放火球的法师，那不是我想成为的人。”
    少年这话一出，众人一度沉默，对他们多数人来讲，也许生在了一个可以学到法术的最好的时代，可对于雾月谷的人来讲，这是逼着他们放弃传承千年的古老文化，不然就只能被时代车轮滚滚碾压，在二战时至少还能成为战场上的人头计量单位，在如今要是打起仗来，或许他们这些传统冷兵器刺客们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了——花音当时为了研究FTF阵容，看过近年来的不少队伍资料，得出的结论就是所有知名队伍里，没有一个队伍采用过刺客这一职业去上场比赛。
    刺客，已经被掩埋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不过花音很理解少年的决定，也尊重他的梦想，“你别难过，”她说，“书还是要好好读的，毕竟这是你家族长辈的期望，但无论你将来做法师也好，做刺客也好，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们都支持你的选择，如果以后我们的FTF战队能组建起来，我也很乐意看到你以刺客的职业身份上场呀，以你的热爱和执着，说不定能重新把这个职业发扬光大呢。”
    “哇真的？”少年喜极，一跃上了桌子，“那还等什么啊赶紧找一个冤大头来啊！四缺一！”
    “先准备考试吧你！别指望我会允许你在数理学考试上作弊！”耀星把少年赶下了桌子，然后开始招呼上菜。
    不知是不是云白千斋各大连锁店这半年来一直“离奇失火”的关系，花音发现前来上菜倒酒的服务员都从以前的流民黑工换成了绰约多姿的舞姬美人，其中不乏有明日城魅影学院毕业的科班舞姬，一个个都是秀丽端庄、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更是带着舞者才有的气质，而她们婉转甜美的嗓音和深情如水双眸，也都是让闻者惊艳、见者倾心。
    “云白雄真是大手笔啊。”以耀星的眼见，都忍不住感叹，“这些服务员都是名门毕业的舞姬，我说怎么服务费比以前贵了十倍呢。”
    “好在她们没有被下失心术，应该不是黑工了。”花音默默观察一会后，嘀咕道，然后在众人的好奇中，她讲述了她曾经跟着云白家的黑车进城打工、险些被种下失心术的往事。
    “居然敢坑我们小花花。”耀星听完后气炸了，“以后不来这里消费了，上我家吃饭去！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云白家的饭店背后有那么龌龊的事情。”
    “云白雪也很龌龊啊！”众人一听耀星都这么说了，也纷纷扔下刀叉碗筷，义愤填膺起来，“耀星教士你是不知道，那云白雪欺负我们王不败整整欺负了半年！多少次骗他单独出去，然后堵在路上揍他！还用你的名义骗过他呢，说你找他补课！我们都叫他别去，可他太老实了……”
    “我每次上课看见王不败，他都绑着石膏和绷带，我以为是他自己练习法术受伤的。”耀星看了垂首不语的王不败一眼，叹道，“学院规定教士不可以插手学生之间的纠纷，我能帮你们的有限，不过王不败你以后想学高等数理，你随时来找我就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破例收你为研究生，用知识武装自己才是最好的防卫武器，你们也是，只有变得更强大，才不怕被人欺负。”
    王不败闷闷地吐出一个字：“好。”
    大概整个学院的女生都不会想到，她们抢破头想争的耀星教士的研究生名额，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耀星亲自送给了一个丑兮兮闷乎乎的大块头男生……
    而花音等人也不会想到，他们吃饭时讨论的当事人，此刻正在他们楼上一间包厢内正襟危坐。
    云白雪穿着一身今年夏季刚发行的稀有颜色「西洲紫」染制的连衣裙，以一个正牌公主的架势，冷冷地坐在桌子后面，脸若冰霜地看着她父亲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柳得画。
    云白雄晃动着杯中最上品的寒玉龙胆酒，迟疑半晌，忽然感慨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把你们两个叫在一起吃饭，考试准备得怎样了，你们？”
    “哼。”云白雪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显然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柳得画这个“杂种”姐姐，“我肯定能考第一，毕竟我是要继承家业的人。”她轻蔑地说，顺便也给了柳得画一个警告——作为一个私生女，休想贪图她正牌公主的东西。
    “那你呢？你准备好了吗？”云白雄加重声音。
    柳得画低着头，没有表态，不知在想什么。
    “哼！”云白雄重重把酒杯往地上一砸，水晶玻璃炸裂的清脆声音划破了包厢内的寂静，飞溅的酒液溅了两个女孩一头一脸，云白雄怒道：“别告诉我你还在做着你的舞姬梦！老子什么都给你操心好了！躺着享福都不乐意吗！都快要订婚的人，能不能懂点事情！你看看小雪多懂事！你呢！啊！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老子才不想管你个野种！”
    当“野种”两个字从父亲嘴里冒出来的时候，云白雪脸上浮现出了快意的笑容：“柳姐姐，原来你想做舞姬？和你妈一样的那种婊子？还嫌给我们云白家丢人丢的不够大吗？”
    “哈哈，舞姬……”云白雄也怒，怒极反笑，“你不看看那些魅影学院毕业出来的科班舞姬，都只能在我店里做洗脚婢，柳得画，你将来也想去跪着给人洗脚吗？”
    “呵呵呵，洗脚婢呀。”云白雪掩着樱桃小口，发出一串讽刺的笑声，她的笑声中，柳得画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本来就不想学法术，也不想和李众卿结婚……”
    然后就是“啪”的一声，云白雄一个巴掌甩在了柳得画的脸上，“老子真是白养你了！”这位纵横商场千年的首富勃然大怒，一脚踢翻桌子，又踢翻墙边栽着稀有品种花卉的一排价值连城的花瓶，一时间杯盘狼藉，瓷器碎掉的声音不绝于耳，吓得门口几个舞姬服务员都惨白着脸扑通扑通跪在地上，生怕首富大人迁怒到她们身上。
    “父母之命，轮得到你想不想吗！我还没问你突然冒出来的那个老师是怎么回事！”云白雄怒吼道，“借着你的名义招摇撞骗，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啊！你不知道这些天多少人来问我，被一个流民骑在头上当老师，你就没想过老子的脸往哪搁吗！气死老子了！”
    “爸您消消气，柳姐姐不懂事，还有我呢。”云白雪适时地掏出手帕给她爹擦去脑门上气出来的汗，“那个流民贱人，正好同我一个班，平日总是与我作对，实在太嚣张了点，学院又不肯开除她，还把我当皮球踢，我也正为这事生气呢，毕竟这是涉及到我们家族脸面的事情，依我看，我们打点关系，以诈骗罪的名义把那贱人送上联盟法庭算了，判她个百八十年的，关到灰烬监狱里去，哼。”
    “你以为老子不想吗！还不是你！”云白雄又抓起一个杯子要往柳得画身上扔去，手举了半天，却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柳得画垂首而立的身影与当年的柳方雅重叠在一起，那个被誉为“三年方回、一生雅醉”的「Meet’U」第一舞姬主播，被他贪恋，被他囚禁，他天际第一首富看上的女人，没有人可以和他共享，一夕间柳方雅从众星捧月的高台跌落到凡间红尘里，生下女儿后不久就去世了，直到死前，柳方雅还恨着他。
    这段往事，柳得画不知道，云白雪也不知道，连云白雄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念旧情还是为了自己，才要坚持把一心想女承母业的柳得画打造成学霸法师人设送进政坛、与李众卿联姻、为家族谋利。
    也正是因为柳得画的成绩作假水分太多，云白雄担心为女儿辛苦打造的人设崩塌，才无法大张旗鼓地把那个“柳得画之师”告上法庭。
    云白雪隐隐约约也能猜到其中原委，若不是有所顾虑，以她爹面子大于天的脾气，哪能容忍冒名者逍遥法外，于是她添油加醋在那说：“爸，您也别太操心，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机会把那贱人杀了，一了百了，如此您也不会再有顾虑了。”
    “胡闹！风雨城律法森严，怎能乱来！”云白雄闻言怒喝，不过，很快他又眼睛一眯，“我们不能杀人，但有一个人可以。”
    “谁？”
    云白雄那双看过千年名利场的眼中浮起寒冷的光：“杀人犯，花辞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