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秋山月》第58章 初空与雍和的往事

    一百多只蛤亲蛤戚，整整齐齐蹲在寒潭边上。
    初空一个收纳术，就它们都收进了口袋。
    在金知墨的考虑下，最终还是决定全家老小跟初空走了——江湖林地下也有一处寒潭，与世隔绝，环境清幽，无论如何，都比住在大蜘蛛的家里要好。
    不过金知墨提出，要将潭底的那块千年寒宵石也带走，那是一块纯天然的风属性能源石，也是寒潭“闹鬼”的原因，金知墨拜托初空将那半个寒潭那么宽的石头取出来的时候，花音也被它所蕴含的风元素纯度给震惊了，如果不是她拼命凝聚地元素去抵挡那块石头的吸力，怕是整个人都要被吸过去了。
    材料学课本上提到过寒宵石，本身就是制作风属性装备的稀有材料，石质柔韧，密度小，重量轻，生成于寒潭风穴之底、崇山峻岭之顶，寒宵石的价值来自它所蕴含的风元素纯度，30%纯度的就要100金1克了，50%纯度以上的千金一克，80%纯度以上的一旦出现，所有富商都要抢破头。
    市面所售的寒宵石，最多一百年生就了不起了，世上100%纯度的千年生寒宵石不是没有，但都在极其危险之地，不是被SSS级奇兽占为己有就是位于人类绝地、没人够得着。
    依赖着这块百分百纯度的千年寒宵石，金知墨一家老老小小都进化出了极高的实力，连刚出生的小蛤蟆都拥有A级奇兽的本事。
    “那以后就多劳你关照了呱！”
    金知墨感激地说，九百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初空的时候，初空还不是名震天际的瀚海领主，也是一身地摊衣服，跟在当时威名赫赫的江湖林霸主南波万后面，两人来商人公会买材料，那南波万出手就是千万金币起步，被所有商人奉为座上宾，而金知墨作为第一代会长，眼光毕竟不同于常人，他一眼就看出南波万身后跟着的那个看上去稀疏平常像个佣人一样的面具男，才是他们两人中的主心骨。
    金知墨好吃好喝招待了两人，也因此结下一段善缘。
    千年时光过去，困在蛤蟆身体里的他也从许多探险者的口中听说了初空的行事作为，初空也来过痛苦之穴好多次，金知墨却没有见他，一是自卑，二是漫长时光也早已磨灭了他变回人身的希望。
    “找到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就能将你们变回去了。”初空说，“我会去一趟白玉京打听雍和的下落，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白玉京作为兰皇的梦想乡、兔人族的奇境国之后，第三个投入巨资打造出来的庇护圣地，光是通行证就要十亿身家起步的达官贵族才能申请，还不一定有名额，没有通行证的人，白玉京的门槛都不会让你摸，金知墨身为亲眼目睹白玉京造起来的人，非常清楚门禁之严，不过……他也同样清楚这位瀚海领主的行事作风。
    老蛤蟆于是呱呱道谢，又噗通一声跳进潭里，出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一盏小油灯。
    “既然要定居江湖林，呱！这盏寒宵灯也就没用了。”金知墨一蹦，却蹦到了花音头上，“就送你了小妹妹呱！”
    小油灯落在花音掌中，就跟一颗徐豌豆差不多大，灯中一点火苗，如米粒大小，散发着熠熠的光芒。
    “这能干啥？”她奇道。
    “这是五百年来，呱！我们以全族之力从寒宵石中提炼出来的石油，做成灯芯，呱！万年不灭。”金知墨骄傲地挺着蛙肚皮说，“原本打算有朝一日杀回寒山，从翼蛇手中抢回地盘，呱！我们当年被逼搬家，就是因为蛇类的石化术太难对付，现在凭着这盏寒宵灯，呱！哪怕是翼蛇神王的石化风暴都可以直接无视了呱！你别看它小小的一点，你要知道火助风势呱！这等石油烧出来的火焰，足以免疫一切地系控制法术呱！包括最难抵挡的石化风暴呱！”
    ……听着就是无价之宝啊，花音不敢收，拉了拉初空的袖子，初空说：“拿着吧，他想与你也结个善缘。”
    “呱呱呱！领主你说什么大实话呱！”金知墨大笑着在两人的头上蹦来蹦去，“你过去永远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最多带个南波呱！今年却带个小妹妹呱！一看就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呐！呱！！？？？”
    然后金知墨也吃了个沉默术，被初空粗暴地塞进了口袋里。
    两人回头登上平原列车的时候，黑夜已经快要过去了，初空要在半道跳车转去江湖林，花音趴在露天车厢的栏杆上，珍惜着与他分别前最后的说话机会。
    “除了彩衣幻术师荒洲、黄衣修行人雍和之外，还有两人是谁哇？你见过吗？”她扳着手指，荒洲是混乱，雍和是善良，那还有守序和邪恶的存在，这四个人，带着杜弥生四万年的记忆，又在漫长岁月里生出了自我意识，有了自己的“道”，可以说是已经超越了杜弥生的生命本质。
    “我只见过雍和一面，”初空说，“在十二夜大海边。”
    那是纪元前622年，陆渊坐上第一任风雨城主的位置才过14年，二战已经打响，弗兰迪亚的死灵法师军团刚刚被各方势力联手踩死，未亡城被摧毁后，风雨城的内外之战又开始了，外有西北联盟的高达战舰虎视眈眈，内有朱庇特带领的法师协会处处与陆渊唱反调，陆渊的城主令多半都得不到执行，初空当时也在法师协会里，那是陆渊还没当上城主之前、与朱庇特关系还好的时候，把他拉进去的。
    初空的行事作风，向来就那个脾气，很快将法师协会上上下下都得罪了一个遍，当时协会高层正在热热闹闹地推行考阶制度，将法师的能力分为一阶到七阶，每年两次考阶为政府输送人才，所有人都表示支持，只有初空反对。
    初空提出这样的制度是对法术文化的一种扼杀，文化永不可与政治绑在一起。
    初空还向整个智者席开了地图炮，嘲讽说你们这些傻比有空搞考阶编制，不如探索一下第八元素的存在可能。
    奈何他人微言轻，没人鸟他，朱庇特更是要把他踢出法师协会，陆渊将他保了下来。
    但即使是年少时做过一夕的朋友，此时举足轻重的陆渊，与贫寒布衣的初空，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个是法术起源的先驱者，天际史上第一个升入六阶的法师，法冠绶带，万千荣华，俯览天际，信徒无数。
    一个执着于第八元素的存在，却被智者与政要们尽情奚落、不予认可，依旧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信徒。
    法师协会每日开会的例行内容就是讨论如何把初空踢出组织，为此陆渊好话说尽，笑脸赔尽，还试图想为好友谋个一官半职、让他安定生活下来——连陆渊也不相信第八元素的存在，没有一种力量可以改写人类文明的轨迹。
    陆渊的权势越来越大，翻云覆雨，高高在上，如鱼得水，最终在追随者们的支持下，以一票之数胜过了朱庇特，当上了风雨城第一代城主。
    初空不屑考阶编制，连一阶法师都没去考，陆渊从来没有嫌弃过初空的脾气，初空也从来只对陆渊会偶尔说两句人话。
    两人依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以性命交付的那种。
    却也只是朋友，不会逾越半分。
    即使曾有交集，又渐疏离。
    陆渊与朱庇特斗到后来，也管不上初空了，朱庇特终于将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踢出了协会，初空坚持追溯第八元素的根源，为此翻越千山万水，最后来到人类绝地十二夜海。
    丰神郡大军浩浩荡荡兵临城下之时，初空在十二夜大海边遇到了一个黄衣修行人。
    他的眉眼与杜弥生有些相像，却又不是杜弥生，他眼中有一种慈悲甚至是哀伤的光芒，初空从来没见过人类拥有这样的眼睛。
    他说，我叫雍和。
    他说，世上是有第八元素的，不但有第八元素，还有第九元素。
    他说，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大海另一边。
    他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十二夜瀚海，以人类十二大痛苦汇流而成，偏执、平庸、仇恨、毁灭、死亡、背叛、怯弱、抛弃、残忍、逃避、贪婪、欺骗……入海之人，但凡心有其中任何一种痛苦，即被瞬间吞没。
    他说，四万年的秘密，就藏在那里，执世者认为那是世间最安全之处，没有人可以触及。
    他说，与他一样的存在，还有三人，彩衣幻术师荒洲、青衣守门人白藏、紫衣大主教西楼，分别是杜弥生混乱、守序、邪恶的生命化身，即使是他们四人，也无法以肉身横渡十二夜海。
    他说，你毕生所寻的真谛就在彼岸，却只有肉身渡海者，才能打开本源之门——天际最后一道门。
    他说，你心中……可有痛苦？
    初空纵身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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